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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你来我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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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苹掐下一朵梅花,在指尖把玩着,鲜红的蔻丹与花瓣相映成趣。她把花瓣一片一片扯落,剩下的丝丝花蕊被揉得粉碎。
吴采女和周御女是新进宫的,自然不曾见过江采苹的手段,只当她像表面那样柔柔弱弱的,软绵绵的任人欺侮。此刻她们在旁边默默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江采苹从丹溪手中接过丝帕,擦拭了手指上残留的花汁,漫不经心道:“周御女?如果本淑仪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正七品吧,敢对正二品淑仪出言不逊,入宫之初的规矩是谁教你的?”她把丝帕递给丹溪,抬眼盯着周御女的眸子,眼角凌厉地扬起,“难为你如此贴心,陛下很快就要晋你的位分了吧?是给个五品尚宫当当,还是直接封才人?再不济也能与钱宝林平起平坐吧?”
吴采女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瞥了周御女一眼,把脸别到另一边去。
江采苹看在眼里淡淡一笑道:“吴采女不如向周御女好好学学,如何获得圣上眷顾。”她袅娜地踱了几步,身段窈窕,令人羡慕,“周御女的闺名可是叫周媚香?”
周御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道:“回娘娘,妾身叫周紫槿。”
江采苹浅笑:“紫槿也好,媚香也罢,周御女自然明白本淑仪的意思。替本淑仪向你家主人说一声,本淑仪很喜欢她送的这份大礼,改日定当回礼。”
丹溪小声从旁提醒:“娘娘,周御女与其他御妻共居选侍宫,没有主位。”
江采苹意味不明地含笑看着不知所措的周御女,后者揪着衣角,胡乱答应着。江采苹又转向吴采女道:“押宝也要押在有希望的那一方,妹妹多用心看看,再做决定。”
她莞尔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身后留下若有所思的吴采女,和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的周御女。
回丽正殿的路上,青墨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娘娘以前认识周御女吗?”
江采苹摇头道:“不认识,怎么了?”
“奴婢听娘娘说起她闺名,所以以为娘娘认识她。”
江采苹笑道:“你没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吗?”
丹溪沉吟回忆一阵,道:“好像确实有不同寻常的香味。”她笑起来,“所以叫她媚香?”
江采苹道:“陛下素来爱香,她用媚香迷惑陛下,自然能够得偿所愿。”
“娘娘是指皇上午膳时因为她所以失约于娘娘?”
江采苹摇摇头:“事实是否如此尚无定论,只怕这个周御女日后的本事大了,你们且留意着她。”
丹溪青墨神情俱是一肃,认真地点点头,道:“是。”
三人晃晃悠悠回到丽正殿,却见严小山搬了把藤椅,喜孜孜地坐在门口。他看见江采苹,急忙起身道:“娘娘,高公公刚才亲自过来传话,皇上等等要过来用晚膳,咱们是不是预备着?”
丹溪和青墨相视一笑,到底皇上真心惦记的还是自家娘娘,午膳失约,晚膳便赶忙来补偿。
不料江采苹道:“不必了,吩咐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好饿。”
严小山一愣,提醒道:“小奴没说明白,皇上等等来咱们丽正殿用晚膳,娘娘您看是不是吩咐小厨房预备一下?免得皇上来了再准备来不及。”
江采苹笑笑,道:“不必准备了,等等便落钥,就说我下午去御花园受了风寒,不便侍奉陛下。”
严小山紧张地搓着手,说话也结巴起来:“娘娘……这话小奴……小奴不敢回,哪有后宫娘娘……拒绝皇上的先例呢?”
“不敢?你要是不敢回,我现在就拿盆冷水从自己头上浇下来,看你还去不去回!”
严小山两腿颤抖,哆哆嗦嗦道:“我的淑仪娘娘,您可千万别!小奴照您说的回话便是,小奴现在去甘露殿回还是等皇上过来时再作回禀?”
江采苹暗想,如果等李隆基兴冲冲赶来才得知此事,效果是不是会更好?
“阿嚏——”她正想着,突然一个寒噤,身上一冷,打了个喷嚏出来,如此一来可比说曹操曹操到管用多了。
青墨急道:“娘娘果然受了风寒,是奴婢照顾不周,该死,该死!”
江采苹默默地除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丹溪,她心领神会地接过,一句话都不多说。
江采苹道:“搬把藤椅放到庭院里来,你们俩多穿点衣服,陪我赏会夕阳。”
青墨刚想说什么,丹溪拉住她的手,轻轻掐了掌心,示意她别再多话。
江采苹又道:“小山去宣个太医进宫来,回禀的事还是等陛下来了再说吧。”
严小山明白过来,眼中虽有不忍,仍一口答应:“小奴这就去办。”
正月傍晚的风格外寒冷刺骨,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任凭冷风吹拂,吹乱她的发髻,吹得她不停地打喷嚏流眼泪,太阳穴也开始一阵阵地刺痛。
丹溪轻声道:“娘娘,暮色渐至,估摸着太医也该来了,奴婢扶娘娘回寝殿躺下吧。”
江采苹睁开风中因风寒变得迷蒙的眼睛,努力发自衷心挤出一个笑容道:“好。”
服侍她躺好,丹溪放下了纱帘。
她刚躺下不多时,严小山领着两位太医行色匆匆而来,严小山与丹溪交换了眼色,道:“娘娘,小奴把太医请来了。”
丹溪道:“请太医为我家娘娘诊治。”说完将帘子掀开一角,江采苹将手腕自锦被中伸出,由太医为她诊脉。
太医将手搭上她的脉搏处,不禁渐渐皱起了眉头,道:“微臣斗胆请娘娘露一露玉面。”
丹溪得到江采苹的允许后,将帘子拉开,两个太医看到她红彤彤的面颊,同时摇了摇头,倒把青墨吓了一跳,道:“二位太医为何摇头?”
诊脉的太医忙道:“姑娘别急,娘娘身染风寒,并无大碍,只是邪气上侵,积热难散,微臣只需用几味驱寒散热的药材便好。臣等只是可惜娘娘新主获封,却难以早日侍奉圣上,替娘娘惋惜罢了。”
青墨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便请太医为娘娘开药,早日医好娘娘。”
太医皆道:“这个自然,能为娘娘效力,实乃微臣之幸。”说罢二人便叫了青墨走出寝殿,到偏殿商量药方。
太医们离去后不久,李隆基便甚有兴致地来到丽正殿。他一入寝殿,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江采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青墨丹溪站在一边哀哀哭泣,连严小山都红着眼圈。
他忙大步走到床前,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江采苹悠悠睁开红肿朦胧的眼睛,见是李隆基,忙用被子遮住脸,羞道:“恕妾身不能给陛下行礼了,妾身姿容丑陋,不宜面君,请陛下谅解。”
一见美人委屈的模样,李隆基哪里顾得上那些繁文缛节,急道:“爱妃到底怎么了?给朕看看可好?”
江采苹又向上拽了拽被角,整个人都蜷在锦被中,严小山忙道:“皇上,淑仪娘娘今日感染风寒,太医刚刚来诊断过。”
“风寒?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说着便坐到床边,去掀江采苹的被子,“爱妃给朕看一看,朕很担心呐!”
在李隆基的坚持下,江采苹终于从被中露出小脸,只见青丝散乱,衬得酡红色的小脸更加瘦削憔悴,一双昔日迷人的大眼睛肿肿的,好像刚哭过一样,惹得人无限怜爱。她怯怯的眼神却像受了惊吓的小鹿,忽闪忽闪的睫毛含着泪水,李隆基的心一下便纠紧了,想把她抱入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他伸手入被中牵过她的手,却发现她小手滚烫得令人害怕,转头向丹溪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第一天,江淑仪册封第一天,你们就让她受这么大的痛苦?”
江采苹反握住李隆基的手,颤着声弱道:“陛下,不关她们的事,是妾身自己不小心。”
李隆基更生气了:“你们一个个都好好地站在这儿,却让她一个人病着,掖庭局干的好事!”
三人一齐跪下,头埋到地上,大气不敢出。丹溪深感不忿,她直起腰道:“皇上明鉴,奴婢们衷心服侍娘娘,并无疏忽!”
李隆基冷笑:“那朕的淑仪为何会病倒?”
青墨一咬牙,决定告知李隆基真相,她大声道:“娘娘之所以感染风寒,全因下午在御花园被人冲撞,惊怒之下才被邪风侵体!”
“青墨!”不待她说完,江采苹忙出言制止她,不料这丫头口齿太过伶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被人冲撞?”李隆基皱起眉头,宫中有谁敢对江采苹如此无礼呢?他示意青墨继续说下去,青墨接着道:“娘娘午膳什么都没吃便睡了,下午去御花园赏梅,结果遇上了周御女和吴采女,周御女出言不逊冲撞娘娘,令娘娘颜面大失,此事吴采女亦可作证。”
李隆基闻言,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江采苹,伸手抚摸着她热得烫手的面颊,轻道:“是因为朕没来,所以没用午膳吗?”见江采苹不语,他更加愧疚,“是朕又一次对不住你,方助长了周氏的气焰,让爱妃为朕受苦了。朕以朕的江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君无戏言!”
江采苹小口微张,弱弱地道:“妾身谢陛下厚爱。”
李隆基的担忧溢于言表,一阵关怀之后,早已把与江采苹共度春宵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等江采苹服药入睡之后,他便回到了甘露殿,当晚未召幸任何嫔妃。
待严小山送他走出丽正殿,那抹明黄色消失之时,江采苹从被中探出脑袋,与青墨丹溪相视一笑,明天的后宫,终于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