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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   到桃花园的时候已经是人间九月,但节气对天界并不十分起作用,在黄药水的桃花园,四季都只有桃花。黄药水的干儿子和姬婧妍认识,在一次仙界运动会上姬婧妍采访过他,这里一开门姬婧妍就十分热络地打招呼:“诶,小猴子,你干爹呢?”
      邢羽轩明显看到那个叫“小猴子”的脸抽抽了一下,说:“我叫肖候止……”姬婧妍说:“你知道我在叫你就行。”说着就往里冲。肖候止说:“干爹身体不好,还在休息。”姬婧妍说:“嗯?身体不好?怎么不好?”
      说来那还真是一件怪事,两天前黄药水还好好的,前晚到天宫转了一转,和昴宿星君聊了聊天,回来就人事不省,清醒的时候就值嚷着他要挂了,还有一件心愿未了。肖候止问他什么心愿,他就说他绝世功夫没找到传人。肖候止说传给我行么?他说你不适合练。
      问他哪种适合。他说要那种脾气又大,行动又快,又死心眼的人。肖候止心想:这算什么条件啊?难道所谓条件不该是什么骨骼清奇,筋脉迥异么?
      听他说着就快到黄药水的茅草房前了,姬婧妍拦着他不再往前走,说:“这功夫难不难?”肖候止说:“我原本不知道是什么功夫,后来有一次干爹说漏嘴了,是霓裳羽衣剑。”姬婧妍说:“是那套练下来百分之八十都会把自己打残的剑法?”肖候止点点头。
      这一路邢羽轩都只是在听,为了博得对方的好感,以便顺利取得壶丘即的消息她可是卯足劲装乖。忽然姬婧妍转身拉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往前走往前走。
      邢羽轩问:“干嘛?”话音刚落,就听那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哀呼:“留住那丫头!那是我绝世功夫的传人!”邢羽轩刚刚还是听到姬婧妍说那功夫练下来百分之八十要把自己打残,忙问姬婧妍:“他说谁?”姬婧妍说:“脾气大、行动快、死心眼,你说是谁?”邢羽轩恍然大悟:“说我啊?我有这么多缺点吗?”
      姬婧妍说:“左右他不是找我的,你走不走?”邢羽轩早就跑开了。刚到门口,就见草木轻轻一摇,肖候止已经站在两人面前,姬婧妍说:“小猴子这不关你的事,别拦在这里。否则我们不客气。”
      肖候止摇摇头:“不。干爹的命令就是我行动的准则。”邢羽轩跳出来说:“有没有一点自我存在感?别人的命令是你的准则?姐来教教你什么是‘自我’。”说着左手往前一指,三尺长剑从她袖里飞出,她抓住剑柄唰唰唰横划竖划几下,就听“呯”的一声,剑被谁挡了回来,震得她脑袋都麻了。
      就听姬婧妍说:“厉大眼?你怎么也在这?”邢羽轩定神一看,可不是厉大眼么,瞪着双大眼睛,和着那俩大眼袋炯炯地看着她俩。邢羽轩笑着说:“上次被假苍思月打跑了,还敢出来啊?是我就避开知道我丑事的人,打死不和他见面,你还自己凑上来,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糗事爆出来给大家听?”
      厉珑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只是用他自认为很凌厉的眼神再三打量她俩。姬婧妍说:“你的意思是你在此学艺?”厉珑并无半分变化,然而姬婧妍又说:“好吧,你们俩联手我们确实打不过,那就把她交给你们了。”说着一把将邢羽轩攮到前边,说:“不关我的事了,我走了。”邢羽轩忙说:“她不能走,她去搬救兵!”
      说完就见厉珑的剑唰的一声摆在姬婧妍面前,姬婧妍看了看邢羽轩,邢羽轩立马低下头:“我错了。”姬婧妍说:“灵曲都傻中透出了机灵味儿,你可不要一傻到底。”邢羽轩说:“我刚那一招也是受灵曲的影响,才这么失败。”
      总之,两人都被留了下来。邢羽轩被带去见黄药水,一进门,“哐”的一声门就关了,邢羽轩回头看看,这茅屋外边看着小。里面却挺宽敞的。她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听见一根蓝底白花的帘子后面有人说:“过来。”
      邢羽轩撩开帘子见一张雕琢用心的木床上躺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眼皮半搭半睁要死不活地看着她。邢羽轩心里那个乐啊:“就你这样我一根指头就捏死你,还想逼我学自残的功夫,门都没有,哼!”
      谁知那老头儿前一秒还行将就木,这一瞬忽然灵魂附体般地抱着被子坐起来,一脸狡黠地看着邢羽轩,邢羽轩一怔,结结巴巴地喊:“猴……猴子……你干爹诈尸了……”黄药水脸一黑,说:“喊什么?听着,我现在要把我的绝学传给你,你要是每天完成不了功课,我就把你关到生死口去!”
      邢羽轩一听这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又想起这老头骗她,顿时心里就蓄起火来:“怕你。我明说不学!你把我怎么样?!”老头看看她,说:“你到这来必定是有求于我,是为了父辈还是为了情郎?”邢羽轩顿时脸红,老头便知道□□,说:“你情郎我确实知道一些,但除非你学我的功夫,不然我不告诉你。”
      邢羽轩把心一横,说:“好,你赢了!你说吧,要我怎么样?练什么?是不是手劈大石?还是头破铁条?还是独举千钧?”
      黄药水说:“要你做这些蛋屁疼。这些和剑法的飘逸、脱俗是无法融合的。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每天收集桃花上的露珠,按我经验,每天收满两罐是没问题的,收好来年要做泻火之用。”
      邢羽轩说:“来年?你不会打算留我到来年吧?那我不干了!我自己也能找他!”黄药水见她撂挑子了,忙说:“唉唉,如果你用心学,或许一个月就可以走了,桃花露水留着我自己喝。”
      想起他刚才那副样子,邢羽轩心想你能喝到么?活得到春节么?
      “那收完之后呢?”
      “露见日而晞,所以这项工作你必须在日出之前完成,做完之后就到浑水溪的鹰嘴岩下挖土,把土给我运回来,我会让厉珑和猴子每天在来去路上铺好石板,你每天的工作量就是把石板踩凹。这是第一阶段。”
      话没说完,邢羽轩已经冲上去两手握住黄药水脖子使劲晃:“神猫?!每天都要换石板?每天都要踩凹?你当我是金刚啊!赤脚大仙也没这本事啊!”黄药水忙拍她手:“等等等等,别激动。那两天行不?两天?”
      “不行!”邢羽轩斩钉截铁地说。“你早练好我早告诉你你家小帅哥的行踪,难道不好么?”黄药水转为利诱,这招真好使,就听邢羽轩脆嘣嘣地答了声:“好!”

      要说收集露水的工作难度也不算大,毕竟如姬婧妍所说,水量很充沛,没一会她就积满了一坛,换另一个坛子,采着采着,她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想这桃花如荼的林子中,群英飘洒,宛若粉雪飞扬,而她一袭素装在这林子间做着这么雅致的事情,真是一幅美好的图画,想着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
      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没持续到一口水的时间,就见一阵大风无故挂起,吹得桃树林东倒西歪,最后结果大家都猜到了,露水全被吹落.邢羽轩一时手忙脚乱,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等到风一停,她还有半罐子空的,气得直嚷嚷:“你个坏风婆!我跟你有仇啊!”话音刚落,云间传来一声奸笑:“好妮子,敢骂我,明儿准时再给你吹一场风,明儿不够,后天再来,反正我就是打开一下袋子,方便着呢。”
      邢羽轩一直是知道有风婆这号神仙的,只是从来没想到她离自己这么近,近得可以喊话,但她遇强则强,除非对方一看就比她强很多,她才会很识趣地选择迂回曲折的道路。听风婆在云端喊话,她说:“你都是资深神仙了,干嘛跟我一般见识,小不小气。”风婆笑着说:“你说对了,风婆最不小气,要不怎么有那么大的风?不过我这人的大气是要看人的,对方大气呢,我就大气,对方小气呢,微风我也会吹一点的。”
      邢羽轩说:“好啦,我们不打不相识,您就别我跟介意了哈,我这真有重要工作,您以后两个月都别来这吹晨风了行不行?”风婆笑笑:“这态度还不错。行,那咱们就说定了。”送走风婆,邢羽轩在考虑还差半罐水怎么办。正好黄药水早起不知干什么来了,邢羽轩忙过去对黄药水说:“前辈,帮我拿一拿,我得去趟茅厕。”黄药水没听清说:“什么?”邢羽轩不由分水把水罐往他手上一塞,故意没塞准,拔腿就跑,等她回来时假装惊讶地看着地上碎罐子和水痕,说:“您怎么给我打碎了?我采了一早上好不容易采满两罐,你就给我打碎一罐,你故意整我的吧?你既然没心教我功夫干嘛留我在这?!”一副很吃惊、很疑惑、很受伤的表情盯着黄药水。
      黄药水笑着说:“好个丫头,真会编故事,连我自己都快责怪自己了。且不说这灌水是不是我打翻的,这罐水是不是满的都说不一定,不是么?”邢羽轩说:“既然你会这么问,说明你根本不确定罐里有多少水,现在我明确告诉你,它是满的,今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因为你的缘故才造成这种不良后果,该你承担。”
      黄药水捻捻胡子说:“好。露水的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吃口饭就去挑泥。”邢羽轩撇撇嘴,到厨房去拿了一个馒头,啃了两口,肖候止带着那个给她拿水罐的童子过来了,那童子还担着两个空筐。邢羽轩接过来往肩上一放,顿觉不快:“你这筐子什么质地的?重得跟担了两坨铁似的。”
      肖候止讪讪地说:“就是铁。”怕她冒火,马上又接着说:“但是干爹说了,就今天给你用这个,以后都用竹的。”邢羽轩想到可能是水罐的问题,心想这老头真是奸诈,居然来阴的。也没说话,挑着挑子就去了。
      话说那泥土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这两筐一担上,就跟担了十坨铁似的。邢羽轩忍住气,担了几个来回,累得肩膀都要掉了,可脚下的石板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各位看官,虽然要把石板踩出印子来不容易,可这是仙界,邢羽轩用上法力把石头采凹进去一点那不是很难的,可这石头却像水一样,一脚下去似乎有所凹陷,一抬起来,它也起来了。
      一天下来邢羽轩已经顾不上吃饭倒床就睡,姬婧妍啃着水果在她床边问“要不要给你剥颗葡萄?”“要不要给你削个苹果?”“要不要给你弄个冰镇雪梨?”邢羽轩根本没能回答她,睡得跟猪一样。
      到了半夜三更,一阵凉风把邢羽轩吹醒了,远远听见有人弹琴,那琴音非常古朴浑厚,调若松峰桂壑,万潮来袭,听得人心头一阵萧瑟秋意。邢羽轩浑身都痛,听了一会竟然觉得心情舒畅,身体也恢复了许多。继而想起壶丘即那夜与她笛琴相和,便携上笛子跑到桃花林那一端,就着对方的琴声吹奏起来。
      那人似乎也觉察出了有人相和,琴声越加浩瀚,笛声与这琴声便如山间浮雾与苍翠山体,一则灵动,一则厚重,刚柔相济,相得益彰。
      一曲末了,邢羽轩觉得一定要去见见这人,她心里隐约觉得,这人和壶丘即有什么联系。她一路过去,琴声都没有停,最后远远地看到长着浅草的坡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长发如丝,与壶丘即有几分相似,邢羽轩心里大喜,连忙过去,正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尖利的长啸,那人忽然起身携琴而去。
      邢羽轩用她最快的方法——幻渡术也没能赶上见那人一眼。“明明那么像。”邢羽轩嘟囔着,在那人坐过的地方坐下来。“如果是他就好了。”她想着,又觉得“不好。如果是他却躲着不见我,就是混蛋!坏蛋!”再想,觉得“是他的话,至少我还能面对面骂他几句,给他几拳……不不不,不能再动手了……哎,如果是他……应该是他吧……”
      想着,她便想起第一次与壶丘即声音相和的情景,那夜天更黑,风更大,这一夜,天上星辉把地面照出了紫色,就像神话中的天宫。
      “知音……”想到这里,她便想起了霓裳羽衣剑的来历,传说,那君王和妃子也是知音,恐怕互为知音的爱人比其他爱人更为亲密的原因是,他们有一种独特的、优美的、只有他们之间能懂的交流语言,就是音符。
      霓裳羽衣的故事以爱始,以爱终,难道贯穿于其中的精神不是这个简单的“爱”字么?或者是一种君国大义?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音乐的力量?人民是创造历史的英雄?不不,除了这个矫情的“爱”字,你还真找不出这个故事从头到尾为之歌颂的主题。
      如果是爱,是指他们的爱么?爱有那么多。比如臣民为了国家逼死妃子,这不是爱国的爱?不是爱君的爱?
      邢羽轩叹了一口气:“他们的爱与我何干?与我最近的爱,也就是爱师父、爱师兄弟姐妹、爱朋友,爱……壶丘即?算不算啊?哎呀……脸都红了,应该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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