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恍然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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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到了14岁是最招人注目的时候，俗称剖瓜时节。
此时的唐瑛精通英文，善唱昆曲还会演戏。最让人讶异的是，她在卡尔等大剧院用英语演出了整部《王宝钏》。她曼妙的舞姿，高雅的谈吐，渐渐成为旧上海的一道沉香。
陈娇娃看过她穿着曳地的长裙在百乐门跳舞时，那每个华丽的转身，张扬又奢华。
除过学习舞蹈、英文、戏曲之外，穿衣考究而前卫。CHANNEL NO 5香水、HANNEL香水袋、FERREGAMO皮鞋、CD口红、CELINE衣服和LV手袋，这些都是她的最爱（作者我寻找到的材料）。
此时的上海有东方巴黎的美誉，而唐瑛所有的衣物首饰一概都是照搬上流法国贵妇小姐。
她吃的东西亦非常讲究，每一顿都会按照合理的营养要求进行搭配，甚至会精细到几点吃早餐，何时用下午茶，晚饭几点开始；吃饭过程中，不能玩弄碗筷餐具，不能边吃边说；汤要是太烫，也不能用嘴去吹。
而当唐瑛穿着旗袍高跟鞋，奔往百乐门跳舞时，在那妖娆的转身中，又有谁会知晓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如她所愿，这个圈子里，有谁不知道唐瑛的美名。
这些陈娇娃都看见了，这时候的她为了不显眼，也和唐瑛一样爱打扮，喜欢夜生活，有着贵族小姐的任性与奢华，哥哥陈果夫对陈娇娃的这些行为到是蛮赏识的，对陈娇娃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白花钱有什么不好。到了夜里，陈娇娃脱下华衫丽服，脱下伪装，与斧头党的人们笑闹，在王大哥的关照下，陈娇娃时常女扮男装在闹市区横行。这日子，她如鱼得水，出乎意料的快乐。
“娇娃，你陪我出去玩吧？”
陈娇娃不大愿去，她除了找我去Astoria（一咖啡馆），西餐厅，话剧院，也没别的新鲜场子。
“这次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开开眼！”陈娇娃没兴趣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唐瑛。
去了才知是上海滩锦绣坊。如今的头牌花旦，名唤筱嫣红，连戏衣首饰都是上海最著名的师傅专门裁制。衣裳是上等的繁绸锦缎，真丝银线手工刺绣，配上金钗银钏，碧玉翠珠，才成就那戏台上云霞璀璨、乱花迷眼的模样。如今的戏园子门口，贴着她的大幅戏装彩照，一出《玉簪记》念白、唱词、身段、眼神，样样出彩绝佳，使她声名鹊起。有她出演的晚上场场爆满，后台的花篮堆成了山。
唐瑛对自己能弄到两张票得意不已：“这还是因为筱嫣红与我相识呢，这场子的票千金难求。”
看完戏唐瑛嗤之以鼻：“说实话，你我二人也能演出来。”陈娇娃从她眼里看出几丝嫉妒，能让唐瑛嫉妒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到后台看到筱嫣红时，她被鲜花包围着，媚眼斜飞的一张俏脸，却露出一丝忧伤，乍看之下，仿佛另一个版本的林黛玉。看到唐瑛和陈娇娃，急忙拉入她的休息间。陈娇娃闻到浓烈的花香就紧皱双眉，脸上一阵痒痒，原来这变脸的把戏一在浓烈的花香中便会破功。她屏息凝神，在没花的休息间内才缓过劲。
却见筱嫣红朝唐瑛跪了下来。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一向冷静的唐瑛慌乱的去扶她。
“妹妹，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姐姐在这求你，若你不帮我，我只剩死路一条！”
听了筱嫣红的话，陈娇娃也一阵同情。原来北洋政府的财政部司长潘复，是个见色就搂不住的人，看了筱嫣红的戏就跑上来轻薄，不择手段的要纳筱嫣红为妾，并且此人已有金钗半打的姨太太了。可筱嫣红与配戏的师兄早两情缱绻，都已互订婚嫁了，她想着法子拖延，说自己爱唱戏，想留在戏台上演戏，可是潘复的耐心耗完了，宽限的最后一天就是今个，他这次说什么也要带她去北京。
“我们自小台下练嗓形影不分，待到登台，我涂粉面抹胭脂，点绛唇贴花片，和他在台上出唱亮相，对影成双。若唱《白蛇传》我是白娘娘，他是许仙；若唱《西厢记》我是崔莺莺，他便是张生；若唱一折《玉簪记》我是陈妙常，他便是潘必正。人人都说，我和师兄真是一对梨园璧人。我梦里都想嫁给他，原本过个几年便能隐退成婚了……”
筱嫣红梨花带雨，而他师兄也走出来跪在地上，清秀斯文的脸上都是哀求和痛苦。
唐瑛看出了门道：“你是让我替你演最后一场戏，你好趁这个机会溜掉？我看你跟了那潘复也挺好，至少不愁吃穿。还有，这忙我可帮不了。”
“小姐，我求您，嫣红她有了身孕……”那个师兄满眼的痛苦，连唐瑛也露出了不忍。
“可我父亲知道会打折我的腿，我兄长也正在这儿的台上看戏。还有我的心上人……”唐瑛越说越扭捏。
陈娇娃一脸吃惊得看着唐瑛，“你有心上人？”
“对，你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成为上海交际花是为了一个人吗？那个人就是他，我想成为最闪亮的女人，好配上他。”
"谁？”“宋子文。”
“天，他那么老，而且他有老婆了吧？”
“只是三十来岁罢了。”唐瑛不满的翘起嘴。
一直被忽略的那对苦命鸳鸯已在抱头痛哭。
唐瑛无奈的看着陈娇娃，声音也带上哀求：“娇娃，你帮帮忙，成就他人一桩婚姻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陈娇娃看着这对男女，也替他们心痛，唐瑛的话她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不就是帮他们转移注意力吗？
那一晚，戏台上的喧哗似乎降下，催场子跑来，拎着铜壶为角儿一一倒茶，要上场时，润润嗓子。“这场是您二位的玉簪记”。
陈娇娃把手腕收回水袖里去，一旁也被央求来的男子是演男角的。他一回头，陈娇娃就痴傻了，刚才没细看，这一看，竟和她初当新兵战士时的团长林歌川有这一模一样的脸。
“还未问小姐芳名？”这个人叫邵自华，虽是个老师，常被学生盯着，却从未见过如此直勾勾的眼神，见她眼光都看直了，为免这女孩尴尬，于是礼貌的问了句。
陈娇娃什么也没听见，这一刻仿佛和2009年的午后重合了，团长林歌川自我介绍后挨个问他们的名字。
但面前这人不是林歌川，他有一种“真香妙质，不耐世间风和月”的谪仙气质。而她的歌川则是硬派铁血的军人典范。
一旁的唐瑛早替她羞死了，一把抓过这傻妞，看到陈娇娃还是那痴呆相，她掩嘴一笑：“一直以来我们那群人都说你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但你这易动情的样子偏又像极了，来，要姐姐帮你打听他是否有婚约吗？”
“别瞎说，只因为他长的像我故人。”
看到陈娇娃难得的脸红，唐瑛笑的奸猾无比。
“这场是您二位的玉簪记。”催场子的又跑来催。
陈娇娃急忙转身端正妆容整花钿，回首拉过绮衫，将裙摆收正，轻盈盈上了场。
夜灯初上，大红绣幔后面一声锣鼓铿然，戏园的幕布拉开，京胡弦索在沉浓的暮色里咿呀着，一缕清音蓦然破空入耳。
陈娇娃盛妆自帘幕后走出，一对凤尾眸子细抹着水红胭脂向上挑起，水袖下轻掂兰花十指，宽大的衣袖半掩面，眼角眉梢虽生有淡淡闲愁，却是一笑倾万生的模样。
“咦，这不是筱嫣红！”台下有人叫唤。
陈娇娃不敢多望台下，有些怯场。对面那个扮相风流、谪仙人般的男子对她鼓励的一笑，那肖像的面庞让她生出无限勇气。
陈娇娃唱到：“你是个天生俊英，曾占风流性。看他无情有情，只见他笑脸儿来相问。我也心里聪明，（适才呵）把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我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邵自华朝她拜了拜：“小生在此听了半晌，虽不甚明白。”
陈娇娃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迷人，浓抹胭脂的吊梢眼与如水的容颜，都让看台上的人伸长脖子细细打量。
而陈娇娃感受着妙常的故事，潘必正的爱，妙常的孤寂，不禁想到和自己的团长林歌川的那份往事，她以为自己快忘了。可是记忆那般清晰，从一开始看不顺眼的对着干，到自己的娇纵，他的包容，再到亲耳听见他同别人说：“要不是她有个那样的爸爸，我林歌川稀罕搭理她？真是笑话！”
眼里似起了雾，她知道那时她不漂亮，没女人味，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骄傲却阻止不了一个女人的爱，就像戏文里唱的“别了他常挂心”。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女人不是靠着爱情就能生存的。
陈娇娃在心里想：“歌川，从这一刻开始，我是真的要把你忘了。”
回过神来，她把所有的风情，所有的痴情，所有的柔情，都只给了胡琴响起时这一场虚拟的脚本。对着一份飘渺的爱情，眉目流递绝世的扮相。心里说着忘记。
戏入高潮时，陈娇娃好像变成了春末的花，努力的绽放光彩，有着花开败的那份伤情，唱的每一句戏文都惊艳绝伦：
“粉墙花影自重重，
帘卷残荷水殿风，
抱琴弹向月明中。
香袅金猊动，
人在蓬莱第几宫。
朱弦声杳恨溶溶，
长叹空随几阵风。”
弦里传情这一出，潘必正和陈妙常由此定情。邵自华知道，此刻小生应该上前俯身作揖，把款款深情向女子倾泄。
可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转盼间全是多情的迷离，竟然楞是动不了，面前这女子好像成了勾魂的妖精。
台下人只见女子眼波潋滟，台上的两人眼神彼此深情萦绕，也被感动的拍手叫好。
陈娇娃的嗓音如流水泻地，如珠落玉盘。台下观看的人，先有片刻的恍惚，随后，满堂雷鸣般喝彩，一阵高过一阵。
等人们缓过神来，那神秘的花精似的女子早已脱力的倒在幕布后面，唐瑛激动的赞她：“太完美了！”而邵自华神情痴迷的过来扶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恍然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