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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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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四月,春意正浓时。
风声夹着竹叶簌簌的声音穿行在这一片竹林。流水斑驳着开落的桃花,静静流去。
循着这一条溪水向上走,洞箫声渐渐清晰。箫声浑厚而不压抑,沉稳而不沉重,悠长而不忧伤。
那是一个男子。
男子站在溪旁,黑衣如墨,乌发如夜,眉目凌厉,却并不十分严肃。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突然,箫声猛地上扬,尖利地被挑段。白色的身影随着寒光飞向男人,剑锋像一道光,不能寻其踪迹,却“啪”的一声被男人用箫挡住了。
白影微微后退,又冲上来与男人缠斗。只是几招,白影便败下阵来,飞身后退。
白衣伴着桃花翩然而落,花雨中,少年人冷然看着他,说不出的淡雅,说不出的秾艳。
“你是司空醉?”他蹙了一下好看的眉,声音清冷。
司空醉方才还冷峻的脸上带了一丝戏谑的笑意:“不知在下与公子有何仇,以至于公子还没有弄清在下的身份就狠下杀手?”
少年轻轻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是……”
“司空大哥!”一个女子急匆匆地跑来:“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刚才听见——这是……?”女子疑惑地打量着还举着剑的少年。
“啊啊!白公子啊,不久欠你一坛酒吗,至于追杀到这里?”司空醉快步走下去,抓起少年的手腕:“不久前认识的朋友,没什么,就是切磋一下而已。走吧,我带你上街买酒。”
“司空大哥……”女子无奈:“你想喝酒我给你买啊,不要在外面乱喝……诶不对,你自己有银子吧……喂!别走啊!”
“我不姓白。”街上,少年很认真地说。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拿出来好回去,但是失败了。
司空饶有兴趣地低头:“那你姓什么?”
少年默然不语。
“你看,你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不是也应该向我报上你的名字吗?”他继续哄骗。
少年想了想,微微颔首:“苏听雨。”
“听雨啊……好听。对了,你不是要杀我吗?”司空醉愉快地说:“是宇文光派你来的?”
苏听雨一怔:“你怎么知道?”
“全中原都知道他魔教教主与我司空醉八字不合了。”司空醉大笑。
苏听雨由他拉着,静静的不说话。两个人走到街道的尽头。
这时苏听雨缓缓道:“我已经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你看吧。”
“……你放弃了?”司空有些惊讶。
苏听雨仰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武功比我强,我杀不了你。”
司空醉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俯身在苏听雨花瓣般淡粉色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然后后退一步,松手:“你走吧。”
苏听雨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唇,然后转身走了。
杀不了吗……司空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方才交手时就感觉到,这个少年内力十分狠辣,而且身法是从小练起的。看他的表现,大概以前都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练功吧。若是苏听雨尽了全力,司空醉也不能保证自己现在是否活着。
可他为什么……
【二】
这一年里,武林中人人人自危。
一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杀手。但凡被这位杀手盯上,不论黑白两道,没有人能生还于他的剑下。据说,此人身形鬼魅,来去无踪,武功狠辣,却生得一副天仙似的面容。
因为流传这位杀手喜穿白衣,又是魔教中人,遂得名“雪衣罗刹”。
此时,司空醉正独自行于一处昏暗的地穴。
地穴的尽头,生长着天下最毒的奇花——诛仙。诛仙制成的毒,无药可解,中毒者会在瞬间毙命。
大概这毒唯一仁慈的地方,就是可以给人留个全尸。
不过此花百年发芽,百年生长,百年开花,百年结果,而且天下尽有一株。
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咆哮,然后便是利器斩入□□中的声音。
司空醉微微皱眉:地穴中有很多闻所未闻的怪物,对付起来也不太容易,若非武林高手,恐怕就得葬身于此了。可听这利落的挥剑声……来人的武学造诣恐怕就连自己也得小心了。
正想着,寒光一闪,一个身影飞速刺过来。他急忙挥起匕首挡着。地穴空间狭窄,行动十分不便。这时,耳旁又一声嘶吼,浑身是泥的怪物扑了上来。
二人顾不得缠斗了,同时将手中的武器挥向一边。
怪物倒下,颈处插着一把匕首,心口处插着一柄长剑。
二人同时抬头,皆是一惊。
“司空公子,好久不见啊。”白衣人淡淡地笑了笑,虽然笑容十分疏离,但让他本就十分俊秀的面容更加美丽。
“听雨……”司空醉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司空公子为何在此,我便为何在此。”苏听雨道:“既然我与公子再次相遇,看来……我们就是敌人了。”
司空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走到怪物尸体前,拔下二人的武器:“一年未见,你倒是学会了不少。那些人,是宇文光叫你杀的?”
“江湖上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谁,司空公子不是从来不关心吗?”苏听雨微哂:“这一年,我的确学到了很多。”
“牙倒是利了许多。”司空笑:“怎么?想在这儿打?”
“在这与你斗得两败俱伤,于我有何好处?”苏听雨道:“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二人结伴向地穴深处走去,一路无话。
“好像……快到了。”司空醉停下。身后只顾低头向前走的苏听雨也停下,抬头“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向前走。
“听雨——”司空醉突然拉住苏听雨。
只听“哗”一声,穴顶突然降下一滩绿水,地面立马被腐蚀出一个坑。
苏听雨一愣。
司空醉也愣了一下。他其实不知道上面有这些东西,拉住苏听雨只是想对他说些事而已……
苏听雨发现自己的手臂还在他手中,于是甩了甩,发现甩不掉,有些疑惑的看了司空醉一眼。
“先……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说。”司空难得面有犹豫。
苏听雨道:“诛仙,我是不会让给别人的。”然后转身:“可以松手了?”
“你在躲我?”
“啊?有吗……”苏听雨没有回头。
“从进来这里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为什么?”
苏听雨沉默了许久。然后,他缓缓挣开司空醉的手,眼中有些迷茫:“我……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这里……”他把手放到心口:“跳得很快……”
司空醉一怔,然后拉过苏听雨,把人拥入怀中,吻了下去。
苏听雨有些不安和慌乱,但终究没有挣开他。
一吻结束,司空醉笑笑:“我不会动‘诛仙’。进去吧。有缘再见。”
苏听雨手指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唇,看着司空醉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三】
两年后,武林各个正道门派杀上魔教。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正派精英弟子折损过半,魔教弟子无一生还。
司空醉淡漠的看着一群人厮杀。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看见敌人就杀,看见财物就抢。到底谁是正派,谁是魔教,没人分得清楚。
司空醉冷笑,独自踏上魔教议事堂。
议事堂前长长的楼梯上,堆满了尸体,鲜血深深地渗入台阶里,留下暗红的印记。阶梯的最高处,一人白衣翩跹,提着剑淡淡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来。
正是苏听雨。
司空醉走到他面前,微微一顿。
“他在里面等你。”苏听雨俊秀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司空微微点头,走进大堂里。
又有一批人冲了上来,司空视线倏地一花,白影已经飞了下去。
似乎有一句话,轻飘飘的被风吹来。
“小心。”
宇文光怪异地笑着。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得很久了。两年前,苏听雨为他取来天下至毒‘诛仙’,又寻得最好的铸铁师打造了这把锋利的毒剑。魔教有一种邪功,练之可使功力提高十倍,但一旦爆发全力,修炼之人必死无疑。
司空醉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知道他是抱着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心思的;宇文光使出第一招时,司空醉也知道,这次自己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身形鬼魅,剑锋向自己刺来。
没有人可以快过雪衣罗刹的剑,而雪衣罗刹的剑,是从宇文光那里学来的。
剑锋泛着绿光,司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白衣如雪,翩跹而落,正如他们第一次相见。
苏听雨倒在司空醉怀里,胸前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听雨……为什么?”司空醉怔怔地问。
苏听雨微笑:“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这是司空第一次看到他真正在笑,虽然只是极轻的一下,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却又美到极致。
司空醉也淡淡的微笑:“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呵呵……”苏听雨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拂在司空的脸上,声音渐渐不可闻,却依旧微笑着:“这些年,我可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呢……司空……”
那只手无力垂下,永远也不会抬起来了。
“听雨……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