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蓝山 ...
-
在咖啡馆里我已经把房子的钥匙给了陆曼，把公司的大部分资料存成电子档转交给了她。还有齐飞亚最后给我的那些公司的资料，我都交接给了她，她的身边有纪然，我不会很担心。
然后我像是逃一样的离开了平津。
到了蓝山，乔叔叔已经在疗养院门口接我了。乔叔叔看到我，露出欣慰的笑，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说：“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多陪陪你你妈妈。”
我点点头。灯光下，我已经看到他的头上有了明显的白发，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在妈妈最需要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挺身而出，拿出自己的积蓄不求任何回报的陪妈妈治病。每次只要乔叔叔和妈妈在一起，妈妈的脸永远都像是绽放的花朵般洋溢着笑。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妈妈是先遇到的乔叔叔，可是最后妈妈还是嫁给了爸爸。我不知道乔叔叔对妈妈到底是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了，他们不过是止乎于礼的好朋友而已。但是我看着乔叔叔为妈妈做了那么多。
“乔叔叔，”我喊了乔叔叔一声，乔叔叔转头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笑着说了声谢谢。乔叔叔愣了一下，拍了一下我的头，“这孩子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
谢谢你，乔叔叔，一直守护在妈妈身边。
到妈妈房间的时候，妈妈已经睡了。乔叔叔竖起手指对我嘘了一声，把我拉出房间，压低声音说道：“你妈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怕她见你这么晚回来担心你。”
我点点头，拿着行李去了家属楼。站在窗前凝视着这一山夜色，才发现蓝山的夜景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高中毕业的暑假，妈妈被检查出得了心脏病，之后不久妈妈就被送到了蓝山疗养院。疗养院位于蓝山的半山腰，从山下要走很长的山路，所幸盘山公路路况比较好。这里的空气真的很好。
恐怕也只有在远离都市喧嚣的地方才能遥望如此美好的星空和万家灯火吧。
最后的最后，唯一的眷恋也就是那个再也不会见面的人。
“我会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也遵守承诺，这是我的错，不要为难FLY和齐总。”发完短信，拿出电话卡放到一边。齐飞亚对我有知遇之恩，又帮过我那么多，我却在紧要关头当了逃兵。
再见，林山，你终究还是找到了属于你的幸福。
再见，再也不见。
第二天妈妈看到我特别开心，可是看到我的行李之后，妈妈皱起了好看的眉。乔叔叔揽住妈妈的肩，轻轻劝慰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她一定都考虑过了才会这样。不管因为什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尊重孩子的决定。”我冲乔叔叔无奈地扮了个鬼脸，然后冲妈妈笑道：“妈妈，虽然我辞职了，但是我已经联系了新闻社的朋友，应该可以做实习记者的。”“一声不响地跑回来，真的不是被开除了？”
“怎么可能嘛，您女儿这么优秀是吧。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真的？”妈妈半信半疑地说道。我赶紧点头如捣蒜。
“没事没事，初夏难得能好好休息了，先不着急找工作，都快过年了，就在疗养院里帮帮忙，等到过完年了再说。”乔叔叔赶紧打圆场把妈妈哄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给我回头使眼色。我知道乔叔叔一定会帮我摆平妈妈的。
妈妈走后，看着窗外的白云，静悠悠地躺满了天空。
是啊，都快过年了。
在蓝山的日子我很放松，每天不用朝九晚五的当上班族，也不用承受什么压力。年终的确很忙，我也没好意思在这种时候再去找人家帮什么忙，去新闻社的事暂时搁置了下来。我就在前台帮这里的护工登记需要回家过年的病人，确定他们的离院日期和返院日期，有时也会跟着疗养院的采办一起下山去市里置办年货或者帮乔叔叔做些什么别的事。晚上乔叔叔经常会给妈妈和我做菜吃，我想我是沾光了，乔叔叔一定是特意做给妈妈吃的。每次我说这个，乔叔叔都会敲一下我的头，说：“菜好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妈妈只是微微一笑。
吃完饭了乔叔叔会陪妈妈散步，我站在楼上远远看灯下的他们，就只是肩并肩走着，妈妈时不时捂嘴笑一下，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我就是能感觉到，那是快乐。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着，真的挺好的。
去清远市里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对清远这些年的改变做了一些了解。这几年虽然常会来看妈妈，但是始终没有什么机会去好好看看这座承载了我那么多回忆的城市。
或者是，我根本不想去看。
我问过很多次妈妈要不要离开这，我的经济水平应该可以让她在一家和蓝山差不多的疗养院休养，但是妈妈都没有表态。我知道，妈妈不愿意。
可是我只是不想妈妈把自己一辈子困在这座城市里，守着些早就拼都拼不起来的东西。
很多事情，我早就当自己已经忘了。
有一次我跟着疗养院的师傅出来时，妈妈嘱托我买完东西后记得去看有没有拼图。妈妈喜欢拼图，她的房间里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拼图，都是已经拼完了的。但是妈妈给我说的拼图不是要我给她重新买新的拼图。
妈妈有一副梅花的拼图，是妈妈的生日礼物。但是妈妈丢了其中连在一起的几片拼图。那幅图不是什么名品，也不知道作者是谁，图上不过是一株梅花在茫茫雪地上逆寒盛开着。可是妈妈执意要找到那副拼图丢失的部分。每次到卖拼图的店里我都会去试着找一下那副拼图，但是都找不到。有一次店主看着我在陈年早已不流行的风景拼图里一盒一盒地翻了大半天，好心提醒我说：“姑娘，十几年前的东西了，我这最老的是两年前的。现在自己的照片都可以做成拼图了，你到底找什么样的拼图啊，要不你给我照片，我给你做一个出来。”
我笑着起身，摆摆手说不用了，就出了店门。
那种拼图，早就找不到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妈妈开心的话。
不过是和妈妈自己骗自己而已。
马上就要除夕了。
新换的电话号码我只给了陆曼，陆曼隔三差五就会给我打电话。我知道公司年底会很忙，公司会有尾牙，纪然还要忙活年终大会，她却还是坚持给我打电话，说得无外乎都是纪然又怎么欺负她了，纪然又给她买了什么好吃的……我说那么喜欢纪然，赶紧嫁给他吧，省的夜长梦多。她突然就不说话了，然后嗫嚅道：“那个……初夏，纪然让我初一的时候找他妈妈要红包，你说，我……我这怎么要啊。”
我了然地笑道：“笨啊，当然是见公婆之后再要啊！”
“真的是这个意思么？我这么猜过，可是不确定啊……而且，我们现在只是男女朋友，他又没有……没有……”
“放心吧曼曼，他会求婚的。”我听到电话那头陆曼笑得特别开心。
“对了，曼曼，公司……现在怎么样？”
“齐飞亚看到你的辞职信了，但是我去人事部问过了，他们没有帮你做离职手续。还有哦，你的那些个礼物我给大家了，但是因为你现在还是在病假状态中，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说你已经辞职了。还有哦……”陆曼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Sam女朋友好像是病重了，他们回他女朋友家乡养病去了，Sam发来致歉信，齐总倒也没说什么。签约的事估计得拖到年后了。”
病重，上次还只是生病，但是我看他女朋友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那Sam这么往后拖，是因为什么呢。托着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难道是，他的女朋友真的生病了么？那，他还真的是挺在乎她的。
毕竟在一起七年了。想着想着，心里竟有了失落，随即摇摇头，自己这样是在干什么，他们马上要结婚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他当然会在乎她。
我不早就想通了么。
下午的时候，和刘师傅一起去市里买烟花。我看时间还早，想逛一逛，就让刘师傅先回去了。
随便搭上一辆公交车，没想到公车走着走着竟然看到了自己印象中熟悉的景物。下车之后，公交车站正对着的，是一家大型超市。我不禁疑惑地笑了笑，这家超市完全没印象的啊，怎么会想在这里下车。但是下都下了，就沿着马路边往前走了走，大概不到十分钟，我竟然看到了我的母校。
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围的的一切都变了，但是只有这座学校还在，一点都没变，好像完全沉淀在了时间里一样，是不是真的很不可思议。
晃了晃上锁的大门，确认门是真的锁着的之后，我还真的有那么点失望。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从大门栅栏的缝里钻过去。挨着大门就是警卫室，当时的警卫员其实就是一个看门的老头，小孩子都觉得他很凶，而且很霸道。每次必须到了下午一点四十才给开门让我们进去，少一分钟都不行。时间还没到的时候，我们就看着他拿把椅子坐在大门里捧着大茶杯，但是并不见他喝，只是一直两手端着茶杯放在膝盖上，一到一点四十了，就看见他从屋里拿出一大把钥匙，“哗啦”，很响亮的金属摩擦声，然后直接拿钥匙对准大门就把锁开了，孩子们就全部争先恐后的跑进去。我记得当时每个孩子虽然讨厌看门的老头，但是都特别羡慕他有那一大串钥匙，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串，因为那串钥匙掌管着学校各个教室，音乐室，美术室，舞蹈室，体育器材室等等。最重要的是那上面有学校大门的钥匙。
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老头了，我捡起小石子，因为讨厌那个老头，小时候同学经常拿小石子扔警卫室的玻璃，但是我是老师的女儿，从来没敢这么干过。现在我却想试一下这是什么感觉。扔完警卫室的窗户后，听见里面传出一句“谁啊”,帘子眼见就要掀开了，我掉头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边笑。旁边的路人看着我疯疯癫癫地边跑边笑……估计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吧……
就是在这座学校里，我认识了林山。那年我八岁，他十岁。后来我十五岁，他十七岁。
现在，我都二十五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蓝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