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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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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跑,提督府立刻拉响警报,一队队侍卫提着灯笼动作迅速地分散开来。他想大门守卫森严,还是从后门溜出去吧。老远见两人抬着昏死过去的上官萦迎面走来,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那两人拐了个弯,走进一个又破又小的院子里,把上官萦扔在其中一间房里,带上门便走了。
蓝爵见周围没人,闪身进去。这是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里面满是灰尘,地上堆满了箱子、柜子、木桶等物件,连窗户也被衣柜堵住了,屋里黑漆漆的,仅有一点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上官萦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脸色惨白,发丝凌乱,额头的血已经止住了,脸上、脖子上满是一条条干涸的血迹,样子十分恐怖。
蓝爵抱起她,一跃而起,飞上屋顶一看,原来这小院紧挨着外面的街市,才一会儿功夫,府里侍卫已经将各个出口都围住了,正有弓箭手开始把守高处。他暗叫庆幸,忙跳上院墙,一溜烟走了。
幸亏是晚上,不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上官萦,定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于府是不能回了。西厂肯定会问于府要人,说不定还会以此为借口,趁机打压弹劾于冕。客栈也不能住,厂卫耳目遍布京城,他前脚住进去,西厂的人后脚就会把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逃都没法逃。城门已经关了,即使他想出城也不能。眼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他苦恼不已,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屋倾墙毁,残垣断壁,砖瓦遍地,杂草丛生——蓝爵望着眼前残破的上官府,抱着上官萦来到后院厨房一带。他记得那里有几间下人住的房子没有着火,门、瓦、窗都还在,尚能遮风挡雨。进去一看,除了一张没有木板的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墙角倒是有不少蜘蛛网。再到别的房间一看,除了石堆便是附近人家寄放的柴草,并无草席棉被等过夜之物。他粗粗打扫了一下,抱来一捆干草铺在地上,让上官萦躺在上面,触手发觉她体温烫人,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竟是发烧了。
他在坍塌的厨房里发现一个破了的瓦罐,还有一个缺了把的水瓢。他用草绳绑紧瓦罐,移开盖住水井的石磨,用瓦罐汲水,又从袖口拿出一块白绫汗巾,撕成两半,一半蘸水擦去上官萦脸上、身上的血污,另一半撕成条状。他随身携带有金疮药,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一道又红又肿一寸来长的口子,倒了些药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好。
做完这些,他出去买了几个馒头充饥,又到估衣铺买了一床半旧不新的棉被,老板附送了一个破旧的黑布枕头。他将上官萦用棉被紧紧包裹住,自己则守在旁边打坐到天亮。
上官萦睡了一夜,出了许多汗,早上悠悠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嘴里跟着了火似的。蓝爵用水瓢舀水,慢慢喂她喝下。喝完水,她觉得好过多了,半靠着墙角躺着,打量了下周围问:“蓝公子,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蓝爵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问:“萦姑娘,你又怎么会在提督府?”
上官萦二话不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蓝爵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对她说哭就哭的本事佩服不已。小时候每当他要哭,师父就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样的话堵住他的眼泪,十岁后他再也没哭过,就连同为女孩儿的师妹,也极少见她哭,倒是见过几次她开怀大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望着泪流满面的上官萦发了半天呆,最后默默走出去,把洗干净晒在石磨上的半块白绫拿来给她擦眼泪。
上官萦发泄完心中的后怕,慢慢止住哭泣,抽抽噎噎说:“汪公公说我们家有一只聚宝盆,逼我交出来。我从来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聚宝盆,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哪里交得出来?汪公公硬说我骗他,还说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给我一个厉害瞧瞧。我想眼睛都没了,还活着干什么……”
“所以你就碰柱寻死?这也未免——”蓝爵本想说这也未免太极端了,不过他也想不出在当时的情况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忙改口说:“幸亏你没事!”过了会儿又沉吟道:“民间倒是有关于聚宝盆的传说。传说沈万三之所以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全是因为得了聚宝盆的缘故,还说沈万三的妻子曾经掉了一支银钗在盆里,顷刻间满盆都是银钗,数都数不尽,把别的金银财宝放进去也是这样,生生不息。”
上官萦擦干眼泪说:“沈家若真有这么一只聚宝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沈家后人为了避祸,甚至连祖姓都改了。”
蓝爵惊讶地看着她,“姑娘对沈家的事倒是清楚。”
她惨然一笑,“蓝公子救过我的命,对你我无须隐瞒,我娘便是沈家后人,其父沈森乃沈万三最小的儿子。当年太祖皇帝下旨将沈万三发配云南充军,沈氏从此一蹶不振。到我外祖父这一代,沈家又无辜牵扯进了一桩谋反案,以致本家一族获罪下狱,抄家灭族。我外祖父当时在外地,逃过一劫,从此改名换姓,避世而居,所以我娘并不姓沈,而是姓潘。汪公公不知怎的知道了,认定聚宝盆在我娘手里,几次三番逼我说出它的下落。别说此事是无稽之谈,即便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聚宝盆,我娘走了七八年了,我又从未听她说起过,到哪儿去找这劳什子?”
蓝爵叹气说:“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怕这璧是捕风捉影。”俗话说树大招风,沈家富甲天下,自会招来许多人的妒忌和垂涎。
“若不是蓝公子你出手相救,我这会儿只怕早被折磨死了!”上官萦想起汪直说要挖她眼睛时的凶狠表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萦姑娘,你别伤心,先把伤养好要紧。等风声过去,我们再想办法。”
两人暂且在这里住下来。上官萦身无分文,蓝爵身上有五两银子,给了李婶二两,昨晚花了三钱,两人各买了一套换洗的衣衫鞋袜,又买了一些日用品,银子便所剩无几了。他摸着怀里仅剩的几十个铜板,心想得赶快赚钱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