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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18、
      楼至韦驮躺在床上,睁得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旁边那张床上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呼”声,矩业烽昙正睡得毫无知觉;渡如何惯常是一点声息也没有,枕边放着纸笔,若醒来还记得梦,立马便可以写下来;尔善多回来的很晚,一脸伤神过度的疲倦,没说什么话就洗漱睡了。楼至韦驮悄悄翻了个身,不多时又翻回来,仍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天花板。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自从那件事以来——楼至韦驮在黑暗里皱起眉心,眼神凌厉的像把刀子看在虚空里——已经过了四十多天,她一边坚决地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情就不许再想,完全当做没发生的就好;一边却又冷静地开始观察身体,一丝一点变化都不放过。楼至韦驮甚至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矛盾之处——所以当那些征兆出现时,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楼至韦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冷笑。
      她又侧过身子,慢慢在被子底下蜷缩起来。现在需要去做个检查,楼至韦驮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想,并不是对那微小的机率有什么希望,而是真正需要去做,她需要那张白字黑字的化验结果,然后才能——
      然后才能怎样呢?楼至韦驮听见矩业烽昙也翻了个身,胳膊似乎撞在了床边的栏杆上,她“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寝室里再次悄无声息下来。楼至韦驮把脸半埋进被子里——然后才能怎样呢?
      然后……再说吧。

      第二天下午,野胡禅听到楼至韦驮说“我请半天假,有病人你先收着”的时候丝毫没在意,点点头没说话算是答应了。她大概知道她的师姐最近总是请假早走是因为矩业烽昙出院了,今天估计是有复查吧。野胡禅看了一眼楼至韦驮拎包走人的背影,歪着头想了想。
      出大门的时候楼至韦驮站在原地停了一下。虽然自己就是实习医生,但还没有脑子不清楚到在自家医院做这个检查。她往左拐到小路上,这边的公交站有车能到中心医院。楼至韦驮默默抱着自己的提包坐在后面,路上颠簸不平,她只能狠狠咬着牙忍着想吐的不适感。天下的医院都相差无多,楼至韦驮照例挤在一堆人里挂了号,爬上四楼,左手边走廊的两排长椅上坐满了各个年龄段的女性,便知道就是这里了。难得还能空了几个位子,她坐下来盯着前面的电子滚动屏——有排序号和病人的名字,后面还写着诊室号——这个东西倒是自家医院没有的,楼至韦驮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笑笑:这个时候是在关心什么呢。
      普通号的消耗速度极快,楼至韦驮不一会儿就听见分诊台的护士叫自己的名字。她往最近的诊室走过去,里面坐着的医生看上去还很年轻,从病历纸上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平平淡淡地问:“怎么了?哪儿不好?”
      “做个早孕检查。”
      真要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困难的。楼至韦驮暗地里咬了咬牙,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连贯起来。那医生点点头,伸手去从另一堆纸里找出检查单,对着挂号条填了基本信息,“下去二楼,楼梯□□费,然后去检验科,第三个门就是。”
      楼至韦驮手里攥着检查单下楼去,照着那医生说的折腾了一通,坐在门口等结果出来。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想些什么好,又好像什么都不该想,便无端想起了刚才那个妇科医生。她其实不太记得医生长什么样子,脸和声音一样平淡,不像跟自己同级的那个宙萌萌,也是妇产科的,粗犷的面目真是让人过目不忘。楼至韦驮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想起宙萌萌同学每次见到自己如同仇敌一般的表情——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她了。
      检验室的小窗口里伸出来一只篮子,她立即上前去从那一叠崭新的报告单里找自己的名字。倒数第二张,楼至韦驮抽出来迅速地扫了一眼——只那么一眼,然后她把这纸慢慢折起来夹进病历本里,又把病历本放进提包里,定了定神走出医院。

      楼至韦驮推开寝室屋门的时候,没想到矩业烽昙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默默发呆。
      两人都是一愣,楼至韦驮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若无其事地问:“干嘛呢?在寝室呆了好几天了也不无聊?”
      “嗯,”矩业烽昙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还是一副愣愣的表情,眼神在楼至韦驮身上打量了两下,突然醒过来似的叫了一声,“楼至……”
      “你怎么了?”楼至韦驮听着这语气不同以往,便有点紧张,转身过来看她。矩业烽昙认真地说,“下午班导叫我去办公室,我导师也来了——”
      楼至韦驮更紧张起来,忙问:“是说让你回去?”
      矩业烽昙摇摇头,“呼吸科不想让我回去。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样子真不好再当大夫了,”说着歪了歪头,厚重的刘海往侧边垂下去,露了一点伤疤出来。“不过学校说想让我去做行政,院里也同意,就当补偿了。”
      楼至韦驮两手抱在胸前,身子倚着衣柜定定看向矩业烽昙。“那你呢?”
      “嗯?”
      “你呢,你同意吗?”
      “……。”矩业烽昙坐在椅子上前后晃着身体,“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也算给解决工作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上临床,学校能这样,也算不错的了。”
      楼至韦驮不说话,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嘛,当然了,当大夫吃力不讨好,”矩业烽昙两手抓着椅背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但是真不让我干了,还挺伤心的。”
      宿舍里两个人相对无话,楼至韦驮咬着嘴唇,想待安慰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矩业烽昙倒是看出她心思似的,忙摆着手说:“你别再想了,我也就是抱怨两句,平白捡个工作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你嘴上是这么说——”楼至韦驮微微瞪她一眼,忽然听见桌上的提包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响起来,她转身去拿手机,却不知放在哪里,胡乱摸了半天才抓出来。一看屏幕上“野胡禅”三个字,楼至韦驮只当是科里的工作,忙接起来边问着边开门出去。矩业烽昙仍趴在椅子上叹气,抬眼瞅见对面桌上的提包被楼至韦驮乱翻了一阵后,颤巍巍地沿着桌边想要掉下来的样子,忙起身过去扶,却还是晚了一步,“哗啦”一声掉了满地的东西。矩业烽昙蹲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捡回来,钱包钥匙护手霜小镜子什么的。一本蓝色的病历被甩得有点远,她伸长手臂去摸,摸到一个边角拎起来,病历本里掉出来一张白纸——矩业烽昙没多想,顺手又捞过来,纸上的字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矩业烽昙愣住了。
      然后她抓着那张化验单又狠狠地看了一遍。
      楼至韦驮接完电话推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矩业烽昙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放着自己的提包和一堆物件,脸色当即变得煞白一片。“你……”
      矩业烽昙回身看了看她,手里自然不出意外地拿着那份病历和检验报告。她慢慢站起来,伸手把东西递给楼至韦驮,努力用最若无其事的语调说了句,“哟,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你干嘛翻我东西!”楼至韦驮劈手一把夺下来,脸色白得发青,几乎没注意到那人对她说了什么。
      “是它自己掉出来的!我好心帮你收回去啊干我什么事!”矩业烽昙本来就压制着情绪,这时候一下子便火了。
      楼至韦驮不假思索地想要反驳回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整个人都发起抖来,颤颤地抵在门后边。矩业烽昙也气鼓鼓地瞪着她,半晌不吭声,自己拉过椅子来默默坐着。好久才回头看了一眼,见楼至韦驮还靠在那里不动,矩业烽昙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磨磨蹭蹭地说着,“我真不是故意看见的嘛……我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不是我男朋友。”
      楼至韦驮脸色苍白,极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矩业烽昙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及似的“哎……”了一声,楼至韦驮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什么男朋友。”
      “……楼至韦驮!”矩业烽昙突然大叫起来,“你竟然跟不是男朋友的人……你……”
      楼至韦驮被这喊声吓了一跳,看着对面那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气得差点笑出声来,“我就算有男朋友也不可能搞成这样啊!”
      “哦……”矩业烽昙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又似乎有些不对,“你,楼至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慢慢显出一种严肃和愕然的神情。楼至韦驮还倚在门边上,这时才缓缓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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