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回 端午佳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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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到达丰乐楼时，二楼临街的阁子早已人满为患。掌柜的见沈染清三人穿着普通的衣裳，便甩甩袖子驱赶：“走走！都没位置了还往里头挤。”
这举动气坏了从之，她欲出手教训他，却被沈染清拦住。只见她使了个眼色，又之就将一锭金子眼睛也不眨的奉送了出去。
掌柜的见是金子，忙不迭的赔罪，还将一个被预订的，人却还没来的位子让给了她们。
沈染清在位子上坐定，眼神四望，这才发现方才那两个人如今正坐在她斜对角的桌子上，喝着茶闲聊着。
那青衣男子依旧含笑说着，这笑里带着丝谄媚。方才在街上，他曾提到敝国，那么必定不会是宸国人。
如今在宸国的，又与赵子都交好的他国公子，恐怕也只有那一人罢了。后宫中储的那位贵妃就是益国的公主，而她的异母弟肖泯正在宸国为质。
说起这肖泯，刚来宸国之时，在京中颇受朝官们的冷遇，这情况直到他与赵子都交好才渐渐好了起来。
赵子都乃是赵国公金孙，又是荣宠不断的德妃之兄，与皇帝更是一同长大的伴读，自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不过这也难怪，在朝为官者大多有势力之心，风气使然耳。
这么思忖着，沈染清却觉着身旁的从之和又之正在扯她的衣角。她蹙了蹙眉，却见又之正在一个劲的向她使眼色。
她顺着又之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她窥伺的两个人正直挺挺的站在面前。饶是沈染清一向淡定的人，此时也被微微的吓了一跳。
那蓝衣男子看着沈染清，勾了勾唇角，倒也牵出一副风流姿态，不急不缓的道：“这位小姐为甚跟着我俩？”
沈染清挑了挑眉，亦跟着站起身，说道：“公子为何这般断言？这丰乐楼，人人都能进来，何以说我们在跟着你们？”
“这里自是人人进的，只是小姐自街上一路尾随，又是为何？”
沈染清心下大惊，没想到她自认为小心非常，却被此人察觉！
端午之夜，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楼上雕木彩装栏座，街下红纱碧笼堆灯，一派嚣然。这喧嚣时不时的传上丰乐楼的二楼，沈染清微微一动眉头，说道：“我尾随公子而来，实乃是想向公子讨一样东西，却不知如何开口。”
“哦？”赵子都闻言，挑了挑眉，像是不信。
沈染清几不可查的打量了一下他，忽的于他手中的扇子定住了眼神。她指了指扇子上的穗子，道：“我见公子折扇上的穗子十分好看，很想讨了去。不知公子可否割爱？若是公子不愿，我便……便拿这面具与你换？”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带的物事，因是做了普通打扮，是以未带什么东西。
那青衣男子嗤笑道：“一个面具也想换子都兄的东西？”
赵子都示意肖泯噤声，低了低眉，复又抬眸，含笑道：“好。”
沈染清见他应的这般爽快，反倒不适应了。原本还当他会如肖泯般不屑一顾，不成想，竟也接受了她这样的说辞？
换过了东西，沈染清唯恐又出什么变故，忙道：“多谢公子割爱，就此别过。”
“小姐慢走。”
待沈染清走后，肖泯皱着眉看着赵子都手里的面具，问道：“子都兄为何竟答应了那丫头的要求？还恭敬的称她为小姐？不过是哪家偷溜出来玩的丫鬟！”
赵子都低声笑了笑，回到原位，笑道：“方才你没见她出手阔绰么？她虽穿着一身粗衣麻布，可一出手便是金子。再说她身后的两个人，虽然衣裳相同，可无形之中总是以那女子马首是瞻，定是她的婢女。是以，她定是哪家大户的小姐。我答应她，也不过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沈染清走出丰乐楼，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愧是赵子都，竟然知道我跟着他！”她甩了甩了手里的穗子，交给从之，要她收好。
从之和又之对视一眼，又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沈染清点点头，心道，再好的心情，也被这人给破坏了！
宫外的是一个心情，宫内的就是另一个心情了。因中宫不在，是以今年的端午家宴仍是由太后主持。
慕容熵带着几位妃子往昭台宫赴宴，行了礼，便独自一人居于宝座之上。
许是觉着气氛有些沉闷，德妃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碍于太上皇在场，不敢出声。
太后轻咳了咳，说道：“今日本就是家宴，大家还是不要拘束了的好。”
闻言，德妃才敢附和：“太后，臣妾知晓宫里早已备了御酒。可想着端午佳节，还是喝亲手酿制的雄黄酒来的尽兴。”
“果然还是茗儿想的周到。”太后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又对慕容熵道：“快尝尝茗儿亲手酿制的酒。”
慕容熵自是不敢忤逆，便也从赵循端上来的酒呷了一口。
在身旁随侍的宫人也是各自倒了一杯，给身边的主子端去。
贵妃和淑妃都硬生生的扯了一个笑，可心里多半是不舒服的。尤其是贵妃，身为四妃之首，中宫不在，这端午宴怎么都要她来主持，却偏偏被太后截了去，如今又被德妃抢了风头，怎的不呕？！
早有宫人端了给太上皇，可他却冷笑一声，道：“如今内忧外患，皇儿竟还喝得下？”
慕容熵一愣，放下酒杯，笑着回道：“父皇，孩儿身为一国之君，自是忧心。”
“今日乃是家宴，勿谈国事！”太后沉声道。
慕容榷一早就为沈染清出宫一事略有微词，今日又遭太后这般不给面子，心下气急，骂道：“真是妇人之见！”
慕容熵无奈一笑，他知父皇气什么。
无论如何，沈染清都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如今这般被贬出宫，乐国定会有所反应。宸国大军所需粮饷均由乐国提供，若是一断粮草，后果不堪设想。太后此举，着实是妇人之见。他欲阻止，奈何沈染清亦是高傲之人，容不得他人欺侮。唯今之计，也只能靠着太后先拉下脸来，安抚沈染清才是上策。
太后与太上皇素来不合，如今竟是要呛起来。慕容熵忙使了个眼色给赵循，示意他将人带进来。
赵循会意，忙宣旨：“宣方士进殿！”
两个方士行了礼，抬起脸来，细细一看，竟是女子。
这两人正是沈染清安排化作方士进宫的暗卫——金翎和雨雁。
“这两人是皇后从乐国带来的方士。此前拜见父皇之时，听闻父皇于道家十分感兴趣，便宣了这两人进宫，给父皇讲讲道法。”慕容熵解释道。
太上皇慕容榷眯起了眼，点点头，道：“好。”他这一声好，似是在赞沈染清，又似是在赞慕容熵。这早不献晚不献，偏于此时敬献，定是有慕容熵的授意。此举，怕是在暗示太后，沈染清于两国盟约的重要性吧！
金翎再次伏了伏身，示意雨雁将东西呈上来，道：“启禀陛下，此乃碧玺。公主嘱咐我等定要将此献给上皇。”
慕容榷接过呈上来的碧玺，说道：“这东西，甚是通透，倒是有何来历？”
“回上皇，这碧玺乃是方外人士从海外带回来的。公主曾游历名山大川，到过东海之滨，那方外人士见公主颇有渊源，便将这碧玺送给了公主。”
见太上皇对这碧玺爱不释手，太后和其他三妃纷纷看过来，心中好奇究竟是有何新奇。
慕容熵却一看也不看，却对方才那”游历名山大川，到过东海之滨”这一句记得特别牢。枉他身为一国之君，却还未游历过宸国的名山大川，竟还不及她！
慕容榷看上去十分高兴，忙扳旨赏赐沈染清，不在话下。
沈染清在宫外住的这些日子，过的十分爽利。可宫内宫外的人却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双莲寺。
世人皆以为，皇后娘娘刚与皇帝陛下举行大婚，却偏偏又被放逐宫外，于双莲寺常伴青灯古佛，不正是失宠的征兆的么？是以吏台和枢府的世家们都蠢蠢欲动，不再以观望之势窥伺宫廷。一时间，后宫尤为热闹，尤其是德妃的飞霞宫和淑妃的碧霄宫。
“这么说，贵妃那里门可罗雀了？”听到又之所报，沈染清一边吃着新鲜采摘的葡萄，一边半眯着眼慵懒的问道。
“是。”
想那贵妃自恃公主身份，却偏偏被沈染清压了一头。这还不止，沈染清背后有一国所靠，淑妃陈氏可倚枢府，德妃可仗帝王之爱和吏台之势，唯独贵妃，空有尊贵身份，却只得依靠那自身难保的质子兄弟。
“你倒是悠闲！”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染清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男装打扮的少阳公主正拐进她的院落。
沈染清忙起身，拢了拢衣裳，迎道：“姑母怎么来了？”
“快别喊我姑母，都把我叫老了！”少阳公主与她母后吴皇后一样，平日最喜欢钻研养颜之术，最要不得的就是旁人说她一句老。
沈染清思忖，瞧她脸色，倒也未同自己置气，只怕是在作弄她呢，便道：“姑母，礼不可废。”
闻言，少阳嗔怪道：“我还当三郎新娶的小娘子有多聪明呢，没成想竟这般没有眼力价。住在此处倒也没委屈了你。”
沈染清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我这样，可是委屈的样子？”
少阳瞧着她一脸的红润，又见这院子里，桃树、葡萄树纷纷结了果子。参天大树下一凉榻摆着，真真是一副逍遥的样子。
沈染清自是看到了少阳的神情，忙拉过她，在凉榻上坐下，吩咐从之道：“去采几个桃儿来。”说着，又拈起一个葡萄来剥，”如今桃儿倒是可以吃了，不过那葡萄还酸着呢。”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殆扈那边进贡的。”那些蛮子定是见宸乐两国联盟，心里急了，这才屁颠屁颠的过来示好！
少阳再次打量了一下这精致的小院落，只闻花香扑鼻，不远处的池旁一排垂柳枝叶柔曳，轻轻在荡。似是忆起了什么，少阳突然笑了笑，道：“当年三郎始封吴王，其母宸妃带着他来这里酬神，亦是住在这个院落。”
沈染清记得大哥沈渐澄曾听过，慕容熵十二岁幼龄便得当年吴皇后的宠信，封为吴王。他这样的人，也会相信鬼神，求神拜佛？
一边这么想着，沈染清一边又伸手个剥了一个葡萄，又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盛酒的玛瑙盅里，抿嘴笑道：“姑母方才说，我实在是那没眼力价的。可姑母又何尝不是，我一个居于寺庙的失宠皇后，姑母竟也愿来看我。”
闻言，少阳自顾自笑了笑，伸指拈她剥好的葡萄，咬在唇间，任那清凉甜香的汁液侵溢舌齿，轻叹道：“还是你这的葡萄好吃。”
沈染清撇了她一眼不吭声，眼角余光看到从之端了洗好的桃子正走过来，才道：“尝尝桃儿吧，甜着呢。”
少阳依言拿了个桃子在手中，摊开手心，状似无意的说道：“可见我们俩合该在一块。今早我跑进宫去看太后娘娘，没成想竟是要德妃通传才可见。你我都是做公主的，想来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最不喜欢碍手碍脚的了。实在是无趣，便想着你在这双莲寺清净，就来看看你，顺便来吃个果子。”
她这番说辞，沈染清自不会全信。她方才也说，她们都是做公主的，最明白她的性子。她岂会放着这逍遥公主不做，跑进宫去找晦气。定是她的好侄子托了她，去看看太后的意思，指着能早日把皇后迎进宫去。可没想到太后娘娘不卖人家面子，便只得帮人帮到底，且来这里先稳住她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回 端午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