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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Q:何处似樽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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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样,动一动都成问题。喉咙干得像是被浆糊糊上了,嘴唇干裂,伴随着头晕和种种不适,他费力地转动着大脑思考着眼前的状况。赤司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实在是、太难看了。
赤司缓慢地眨了下眼,试图拨开眼前的迷蒙,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喉咙滚出了几个细碎沙哑的音节,随后惊动了枕头旁边的人。煦也扭了扭脖子,热气便一下子扑到赤司的脖子旁,把他吓了一跳。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赤司这才发现身旁毛茸茸的脑袋。
……煦也?
“咳…咳咳……”嗓子很痒,不适地咳嗽了几声,煦也这才清醒过来,抬起脸,上面留下了红色的印痕,很明显是这一夜被压出来的。眼神朦胧,刘海乱糟糟的。赤司觉得这张脸真的跟黑子一模一样。“吵到你了?”
听到赤司那可怕的声音,煦也愣了愣,盯着他就不动……
赤司注视着眼前这一双渐渐清明的双眸,忍不住笑出来:“我这样也可以把你迷住?”
……煦也有点面部扭曲地抽出被赤司抓住一晚上的手,覆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终于退烧了,她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你如果用额头试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终于清好了喉咙,赤司简直不像是个病人地“调戏”煦也。
——“赤司,你还是病人。”
“有什么关系?”虽然声音还是哑哑的,可是明显状态恢复了很多。
——“哪里有这么有精神的病人的!”煦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就是我吗。”赤司笑着说,但是说着说着就说不出话了,他的嗓子实在是太干。
——“……我去给你拿水。”煦也忍住笑,放下手中的笔,转身跑出去,留下一串啪嗒啪嗒的声音。
赤司躺在被窝里,眼睛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加深。手掌的温度还在,带着薄薄茧子的触感也还在,有点流连这种感觉。他想起了自己梦境最后的片段,他和煦也拥抱着,虽然是在黑暗的背景下,但是所有的慌乱和不安都消失了,仅仅是这样安静地互相取暖,便抵得过整个世界……
煦也端来的毫无疑问是热水,把赤司扶起来之后,被他以“浑身发软”为由逼迫着喂他水喝,煦也心底默念着“他是病人他是病人”,忍住了让他呛死的冲动。赤司的眸子停留在煦也的脸上,笑意就没有停过,然后煦也越看越火大……
“咳咳……”最终赤司还是被呛到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赤司擦干嘴角残留的水渍,靠在枕头堆起来的靠垫上,侧着身子看着煦也:“你还真是想谋杀我啊。”
——“有你这么得寸进尺的人吗?!”煦也放下杯子坐下,顺手又把被子里的某人捂得严严实实。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得寸进尺一点也无妨了啊。”赤司眯起眼睛。
——“太过分了!”煦也抱着手臂瞪他一眼。
把头的重量也全部加诸于软绵绵的枕头,赤司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无害,红色的头发随意地散在白色的背景上,慵懒的气息就散发出来。煦也想,大概能看到他这个模样的也只有自己了……算是福利?
赤司半偏着头,声音带了点黯哑,显得温柔又性感,煦也听着听着简直要溺进去,世界上有他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罪过啊。
“你知道我病了?”
煦也点头。
“所以专程跑过来的?”
——“……算是吧。”如果不是担心你摔死,谁要半夜跑来。煦也内心翻白眼。
——“狡辩。”黑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小哲!这个点你不应该继续睡觉吗?!”
——“谁叫你情绪亢奋。”
——“……”
——“我睡了,安静点。”
——“……”
赤司发觉她的表情有点纠结,心下有点奇怪:“怎么了?”
煦也摇摇头,在纸上写下:“饿吗?我去熬点粥。”
赤司愣了愣,笑意深深:“好。”随后煦也飞也似地就跑出去了,留下赤司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害羞了么……”
好吧,煦也确实害羞了,但是这种害羞背后还有一点懊恼和无奈。面对赤司,她就那么没用吗?!!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华丽的厨房,煦也按住有点不规律的心跳,打开柜子取了点米开始做饭。她选择的是清淡的粥,温润一点的,可以调理脾胃的,比较适合赤司这样的病人。有一瞬间煦也觉得自己真是人|妻属性的……本着不要吐槽自己的原则,煦也全身心投入到熬粥的大业中。
躺在床上,赤司觉得有点无聊,被捂得跟蚕宝宝似的,终于不耐地掀开被子活动身体,还准备下床去,但是他刚刚做出这个动作,煦也端着碗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动作僵了僵,迅速地缩回去。于是煦也进来便看到赤司有点扭曲地裹着被子……
——“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放下碗,煦也挑着眉问。
“打了个喷嚏。”赤司说得理所当然,面对煦也怀疑的目光依旧面不改色。当然,煦也清楚地看到赤司的小动作,但是还是好心地没有揭穿。人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小妖怪……文艺地在内心发了感慨,这便端着碗递给赤司。
“啊——”无赖地张开嘴摆明了是不想动手,赤司耍赖皮怎么都这么自然??
煦也止不住地想翻白眼。
——“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就是你。”愤愤地写下,煦也砸赤司满意的目光中拿起了勺子。细心观察的话可以看出那只白净的瓷勺有点颤抖,当然是随着煦也的手在颤抖。赤司好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等待着送上门的食物。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白粥到了跟前,赤司伸出舌尖点了点,然后迅速缩回去:“好烫。”
——“……”难不成我还要负责给你吹吹。
赤司像是看透了煦也的心思,诡秘地笑了笑:“晾凉了再吃吧。不过我很饿了,煦也。”
——“……”不要用那么萌的语气说这个话啊!赤司你太逆天了!!煦也当即有了一种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但是看着赤司的脸,又完全无法拒绝……嗯。
被喂着白粥,赤司趁着煦也吹凉它的时候问:“你昨天是怎么进来的?”煦也的手一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于是赤司接着说:“让我来猜猜……撬门?”
——怎么可能!我哪里那么粗暴。还有,你肯定一猜就能猜到干嘛装傻!
“不会是我忘了锁门吧?”
——你要对你的细心保持信心。
“还是你变成小纸片溜进来的?”
——耍我是吧。煦也把勺子一倾,一大勺白粥尽数灌进赤司的嘴巴里。
“咳咳……”略显狼狈的赤司捂着嘴咳嗽了好大半天,最后无奈,“不至于这样就要谋杀我把。”
煦也抽抽嘴角,放下碗:“赤司,你积点口德行不行。”
看着她手中的纸片,赤司毫不在意,取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擦嘴:“我说的是事实……别告诉我你是真是翻窗户进来的。”
煦也挑挑眉:“还真就是了。”
赤司鲜红色的眸子注视着煦也,很久都没说话。煦也甚至可以看到他瞳仁中小小的自己。他的眸子很美,晶莹的,泛着光,是不是每个人的眼睛都可以漂亮到这种地步?简直要把人吸进去,那样深邃又迷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是煦也觉得这句话是假的,因为她无法从任何一双眼睛里看出怎么样的情绪。真正能传达出感情的,实际上是脸,通过肌肉的配合展现情绪,眼睛不过也是这个整体中的一部分。黑子曾说煦也根本就不像是女生,一点都没有浪漫情怀,但是煦也觉得追求科学没什么可耻的。而现在,她似乎有点相信那关于“窗户”的言论了,因为她在赤司眼中读到的情绪同他的话没有任何区别。
赤司说:“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出事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尤其是为我。”
煦也其实很想问,要是是为别人呢?但是看着他,她发觉自己说不出口。那句话像是有魔力,煦也突然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了,配上赤司温柔的嗓音,她觉得还有下次的话,自己也会这么做。
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煦也端起了被吃了一半的白粥,示意道:“还要吗?”
“嗯。”
高二时候的赤司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天空一样明澈的少女脸上泛着红晕,但是却强忍着笑,试图淹没自己的情绪,这样笨拙又可爱。微微的阳光洒在她乳白的外套上,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净。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是还在紧张。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赤司猜不到,但是他希望她同他有一样的想法。那个时候,他在想,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仰望着天空,想起了曾看过的一首中国古诗,是一个叫欧阳修的人写的,他说道,人生何处似樽前,觉得很是应景。天空的颜色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却没有了天蓝色的少女。
不得不说煦也就算懂得很多黑子不懂的事情,但是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她还是不会完全明白,比如说,恋爱。这个,算是吗?
——“煦也,水溢出来了。”黑子无奈地提醒走神的某人。
——“阿拉??啊!——”洗碗槽已经全被水灌满了,煦也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水龙头,“啊,真是太糟糕了。”
——“我说,你怎么走神得那么厉害。”黑子居然开始抱怨起来。
——“……别问我这种问题。”
——“果然是赤司君吧。”
——“乱讲!”
——“我又没多说什么,干嘛这么激动。”
——“啊啊,我要洗碗了。”
——“不要逃避现实。”
——“我说了我洗碗了!”
——“是、是。”
但是却不可避免地在眼前浮现了赤司的脸,煦也转念想到一个问题。黑子哲也是她和黑子,所以说她也就是黑子,然后如果她喜欢上了赤司,但是黑子作为男生,不可能喜欢上同为男生的赤司。所以说黑子哲也这个人一半喜欢赤司一半不喜欢……嗯,她是女性没错,但是这个身体是男性的身体,如果赤司知道了,又会是什么结果?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啊……煦也手中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所以她再一次走神了。
再回神是因为一阵钢琴声,轻灵悦耳,像流水一样地从楼上流淌进她的耳朵。《Luv letter》,煦也想起那天在游乐场赤司说的话,他会弹钢琴啊,但是煦也没想到他居然弹得这么好。回头又想,做不到这么好才真奇怪吧,年级传说“万能的赤司”可真是有理有据的啊。
迅速地解决手里的工作,煦也哒哒哒地上楼去,看到穿着睡衣,还带着倦容的赤司坐在纯白的钢琴前弹奏,她才想起,赤司现在还是个病人怎么能随意下床!
——“赤司,快回去躺着!”
赤司瞟了瞟她手里的纸,满不在乎地把目光投到她的脸上:“过来坐下。”
——“你回床上去!”
被命令的人笑了笑:“煦也你忘了我可最讨厌别人对我发号施令。”
——“现在是特殊情况,由不得你!”
“那煦也是我什么人,又敢这样对我说话?”
——“……”好吧,她现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该死的怎么现在才开始纠结这些细节,很可恶啊喂!
见煦也无言以对,还带着点愤怒,赤司手指在琴键上翻飞不停,眼睛还看着她:“坐下吧,听完这首曲子。”
愣了愣,煦也才注意到乐曲已经不是熟悉的调子,而是另外一曲,轻柔的,舒缓的,就像是坐在无边的花丛中吹拂着暖风……“好听吗?”赤司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煦也下意识地点点头。“过来。”
琴声戛然而止,煦也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谁知赤司伸出手便一把揽过她的腰,有点失重的不平衡感,回过神来,居然坐在他的大腿上!!赤司身上还带着病号特有的气息,但是属于他的味道还是一丝不漏地飘进煦也的鼻中。好闻的,薄荷的味道。赤司的鼻尖正好对着她的脖子,虽然围着围巾,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有点偏高的气息——果然病没有好透。
——“放我起来。”煦也试图站起来,但是赤司紧紧地抓住了她不放。“你是流氓吗?”
赤司挑挑眉:“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
——“不要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啊!你真的是初中生吗?”
“呵……”低声笑了笑,赤司的手抚上琴键,按出几个音,然后便是他弹奏的第二首曲子的曲调。“不想问问这首歌叫什么吗?”弹到一半时,赤司开口问。
煦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却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毛,卷卷的,带了点微微的棕色。大概是阳光的关系,她想。
“我们不是相爱吗。”
啥?煦也觉得自己的大脑当机了一下,他说什么?
“这首歌叫做《我们不是相爱吗》。”弹完最后几个音符,但是那调子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赤司温柔地抱着她,耐心地告诉她,“我们不是相爱吗?”
……这不科学。煦也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不觉得你该有什么表示么。”赤司好笑地看着见鬼了似的煦也。
这…这……
——“怎么办啊小哲?!”
——“我怎么知道。”
“煦也?”不会被吓到了吧。赤司想。
两个人依旧维持着极度暧昧的姿势,煦也只要低低头就可以吻到赤司的额头,但是……她一个激灵猛地起身——
“啪嚓!哐——”天旋地转……煦也慌忙地从赤司身上爬起来,他还躺在地上,沉重的钢琴凳倒在他的身下,似乎是被摔疼了,赤司半天都没有动。“至少把我扶起来吧……我是病人耶。”
——现在才想起是病人么……动作飞快地把他丢回床上,煦也写下潦草的一行字“我回家了”就滴溜溜地不见了。赤司哭笑不得地躺在床上。真是失败啊,煦也,你又抢走了我一个第一次。支起身子往大门望去,飞奔而出的少女站在铁门外,双手捂住脸,不安地跺了跺脚,随后离开。
嗯……赤司玩味地笑笑,煦也,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