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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六界与我 ...

  •   回到勾陈宫,德标已经等在门口道:“小师妹,掌门召见。”
      朝歌叹一口气,告别将她送回昆仑的两名天兵,转身向着书房走去。
      颜渊正是站在书架前等着她,朝歌走进去看到藏睦正是跪着,自己也便老老实实的跪下道:“师父,我回来了。”
      颜渊并未转身,只道:“把你的原因说出来,说到为师信服为止。”
      朝歌弯腰跪拜,不卑不亢道:“师父,我只知道这是大师兄改过自新,将功折罪的大好机会,不能放弃。”
      颜渊回身坐到席位间,朝歌挪过身子向着他道:“其实……师父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师父并不是不肯原谅积原,而是因为不想失去他。”
      朝歌抬头,颜渊却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看着她,让她说下去:“站在师父的角度,保护徒弟当仁不让,现在谁做战神,谁就是第一个在仙魔大战中牺牲……也别说什么将功折罪,简直是自寻死路……师父曾经器重积原,积原不仅是昆仑的骄傲,更是师父即将托付重任的第一人选。可是积原犯下不可原谅的错,即便如此,师父还是包容了他,也就是说,师父心中还是念着师徒之情,不想悲剧重演。此行……积原会再度与魔尊正面交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会迷失心智,因为前车之鉴,已经让他悔恨莫及。所以他就有可能在失败之前以死成全……这就是师父不肯让积原去天庭就任的原因。”
      “但是在积原看来,他大错已铸,生无可恋,只求解脱,而成为战神,不仅可以了却这余生,更是可以为师父的恩情做最后一点回报。如果师父执意要留他,只会让他步步沦陷,抑郁而终。那倒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能雪耻前辱,也许能尽到他作为首座大弟子,该留给昆仑至高荣耀的责任。”
      说完这一席话,朝歌再拜,一旁的藏睦欲言又止,只观察着颜渊的脸色,那一双眸子似乎陷入思考之中,沉沦为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洋。
      朝歌又道:“我也不希望大师兄去以鲜血成就最后的荣誉……可是我更不想看到大家这样为难。与其过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痛苦生活,倒不如让他走得远远的,怀念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彼此有多么重要了。”
      正如在天庭的那一瞬间,隔着无数人群,才意料到这个伤害师父的人也将收到伤害,却不是因果报应的痛快,而是这么不舍,因为他也曾经这么温柔,这么对她好。
      良久,颜渊才开口道:“那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偷窥机密文书,私自离开勾陈宫,带走昆仑犯人,朝歌知罪,还有藏睦之过,朝歌一并担下,但凭师父处罚。”
      颜渊道:“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的朝歌居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为师以为你生来莽撞任性,顽劣不堪,莫想这浮夸之后竟然有着颇深的城府,你是以为为师宠着你,就不会罚你了吗!”
      颜渊尾字突然加重,朝歌吓了一跳,只能低头道:“朝歌知错,朝歌从来都没有妄想自己能有恃无恐。”
      “本座有没有警告过你,百年之内不准去见积原,你把为师的话当做耳旁风吗!”颜渊甩袖之际,书案上的茶盏书籍统统摔落,朝歌挡住自己,只听颜渊道:“藏睦退下,本座要单独审她。”

      藏睦战战兢兢离开之后,整个书房归于一片死寂,朝歌原地不敢动弹,抬头看颜渊,等那目光直射过来,吓得埋下头去:“朝歌……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去见大师兄,若有违背——”她话未说完,颜渊已经将她一把拎起,“是不是下一回你再去见他,回来之后又可以这样郑重其事的发誓!”
      朝歌摇头,解释道:“师父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希望师父太过操劳才带着大师兄去复命的!难道我关心师父也有错吗?”
      颜渊火冒三丈的看着她:“你可知……积原为何会被魔尊蛊惑?”
      朝歌一愣,颜渊道:“那个孽障,留着他的性命是念在他是水曜星君,念在我们师徒一场!台隍夷夏,魔尊给他美人美酒消遣,其中美人——全都是你的模样!”
      “本座看他不是被人蛊惑,而是自甘堕落!”
      朝歌也是颦眉抿唇,脸色泛上红晕,颜渊又道:“他在祠堂根本是不知悔改,就等着你去同情可怜他!这些天庭传召,第一个经过的是长生殿的迟长老,这些日子他帮本座分担公事,正是因为劝那混账上天庭不肯,所以折子才交到本座手中,否则早该处理了!”
      颜渊看着朝歌又气又愤,却始终不能动手打醒她对积原尚存的观念:“所以他终于等到了你,你说不过三句话,他就心甘情愿上了天庭,以死报效昆仑。但你可知,他先前是如何受魔尊诱惑?重黎扮作你的模样去接近他,他竟抛下大局同你私奔!这样的不孝之徒,昆仑留着还有何用!”
      朝歌本来听得一惊一乍,到了最后才体会到颜渊的意思,不禁低下头来,问道:“因为选择了我,放弃了昆仑,所以才没用吗?”她忽而伤心,却不知为何,“如果有一天,要师父在我和六界选择其一的话……”
      颜渊道:“你想着这些做什么?”
      朝歌昂头把话说开:“师父……老实说我并不觉得你可能赢过魔尊,也就是说改变《神仙戒》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实……那么天庭禁爱一章,你该如何自处?”
      颜渊从未想过自己在朝歌的心中这么没用过,反手一个耳光道:“你说什么?”
      朝歌被打之后,反而更加清醒,起身道:“我想……我知道师父的选择了……”
      看她踉跄离开,颜渊拉住,朝歌潸然落泪道:“没关系,我以后……不会来打搅师父了,是我不对……师父再见,我回去……回去睡了。”
      颜渊将她抱住,朝歌却大哭起来:“疼……吗?”
      的确很疼,但那些都抵不过她心里的难受,因为这样的事实告诉她,想得太过美好,现实只会把你一巴掌扇醒。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果清凝的事情摆在那里,那么相爱就是无论如何就不能逃避的问题。
      不爱也罢,爱了也不能光明磊落,就算凭着至高之位,日后能长相厮守,留下后代,难免哪一天又被曝光出来,不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更多与之关联的人。
      这么相似,颜渊就像他的师父,而自己就是田灵素,还有一个大师兄。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突然觉得再美好的爱情,也成了毒药,与其现在饮鸩止渴,倒不如早些散伙的好,也正如她曾经为颜渊跳的《画中仙》一样,如今真是一字一句后悔着,叹息着:
      “修道之人,慎持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更有《神仙戒》所云,第一条——天庭禁爱,违者上诛仙台,受下黄泉之苦……深情缱绻,只争朝夕,不如就此……好聚好散了吧……”
      师父,我突然觉得做神仙一点也不好,尽管现在无限接近着幸福,可是越发沦陷,以后只会倍加痛苦。

      朝歌在躲着他,虽然昨天并没有罚她,可是朝歌却像遭受了最残酷的打击一样,不再接近他,有事也只是早晚过来奉个茶而已,别的时间都在房里睡觉。
      无论颜渊道歉还是发誓,她都听不进去,但只要颜渊动手碰她,她就像被侵犯了一样躲开,躲得远远的,不再见他。
      过不了几天,颜渊就要去玉虚峰闭关,德标过来通知她整理行李的时候,朝歌才反应回来,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师父重伤,如今还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操心,一定是雪上加霜。想起数天没去看他,朝歌赶紧奔到颜渊房里,刚从床上起身的师父正是扶着柜子寻找衣物,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师父!”
      看朝歌过来,颜渊极力想要躲避,但朝歌却一下窜到他正面,抬手间颤颤巍巍:“师父……”眼前的人不仅嘴角溢血,胸口更有一道伤痕,隔着绷带和薄薄的中衣,渗出血珠,惨不忍睹。
      颜渊低头道:“为师无碍,整理好了,便可以上路了。”
      而朝歌此刻却是这样自责,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轻轻抱住他哽咽道:“师父……朝歌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见大师兄了……因为朝歌最爱的,就是师父了。”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爱你”,颜渊亦是难以释怀,用着微乎其微的力气将她拥紧:“那天失手打了你,是为师之过。这些天为师也想了很多,但凡朝歌不喜欢的,为师绝不再勉强你。倘若有一天你厌倦这神仙了,要回到瀛洲岛的话,只要记得来和为师告别就好。”
      朝歌摇头哭泣:“我不会离开师父身边的……就算师父赶我,我也不会走的……哪怕就这样没有结果的相守下去,也比天各一方的强。”
      颜渊低头亲吻道:“那便说定了,朝歌与我,不离不弃。”
      “嗯!”

      玉虚峰还是老样子,不过对于朝歌而言,却是变化了很多。以前没有修成仙身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景色比起外界,独具一格罢了。现在体会的时候,一股清灵之气周身环绕,让人神清气爽。
      白日里颜渊照着古书上的法子修复,虽然见效甚微,但比在勾陈宫的日子气色却要好很多,因为现在不用想着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和朝歌相依相伴而已。
      也许在这世外桃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颜渊还能撑久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上古神器重创之下,现在的颜渊只是撑过一天是一天,根本没有逃避这场灾难的机会。
      一次朝歌在外浣洗衣服回来,颜渊晕倒在卧房地上,吓得朝歌面如土色,而后才知如积原所说,她就算嫁接给了颜渊性命,可是他三魂七魄已经遭到重创,就算能够续上生命,也续不上心魂。
      朝歌嫁接过去的生命,长达数百年,但是用在颜渊身上,几十天就会被神器腐蚀干净,那道剑伤不灭,他灵魂上的伤口就不会消失,便也无法维持这个身体的存在。
      半年后,仙魔两界已经全面开战,而积原也是带领着浩浩汤汤的百万天兵,去攻打台隍夷夏,这几个月来,全无音讯。

      颜渊再一次晕倒,过了不久又苏醒过来,只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而朝歌正趴在床沿守着他睡着了。
      正是风和日丽的下午,夏至的风从窗外吹来,吹散朝歌耳廓的秀发,颜渊坐起身来,轻轻爱抚着她的容颜。
      这段日子以来,不仅是颜渊,连同朝歌的脸色也是苍白很多,以往她若睡了,但还能感觉到颜渊的动静,但是这一次却像昏迷了一般,呼吸也是时断时续,渐次虚弱。
      觉察到这一点的颜渊轻轻推了下她:“朝歌?”
      朝歌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梦,醒过来之际依旧这样迷迷糊糊,“……师父。”
      她就要起身,却是倾身向着反方向倒去,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揉着自己的脑门,颜渊一慌,也是起身想要去扶她,却想脚刚着地却是使不出力来,一下扑倒朝歌,这回终于将她痛醒了:“啊!师父你好重!”
      两个人坐在空挡之间,颜渊扶着对面的床铺,想要起身却是这样困难,朝歌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师父你怎么了?”再低头一看,那膝盖关节处已经鲜血涔涔,惊悚万分:“师父!”
      颜渊站不起身,朝歌也是虚脱得扶不动他,只得伸展出两条尾巴将他托起到床上,心急如焚道:“师父的腿……师父的腿怎么了?”
      颜渊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淡然道:“兴许是……旧疾复发吧。”
      朝歌这才想起:“是……是诛仙锲?那时候用来钉死关节,销毁现身的利器……可是师父不是说早就调理好了吗?”
      颜渊默默不语,朝歌哭道:“师父骗我!你当时根本就没好,还去救大师兄!现在雪上加霜,该怎么办?”
      颜渊拭去她的眼泪:“别再哭了,你哭得为师的心都乱了。”
      他这样说,朝歌反倒哭得更加厉害:“可是……师父以后要怎么办?朝歌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颜渊道:“纵然人定胜天……到了现在,却不得不听天由命了。”
      朝歌摇头不信:“一定有办法的,师父不能告诉我吗?就一定要让我这么伤心难过吗?”
      颜渊靠着墙壁只是看着她,随后温柔一笑:“朝歌的话……什么都会去做吗?”
      “这是当然,否则我——我……”朝歌连忙捂上自己嘴巴转过身去,颜渊皱眉道:“否则什么?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朝歌摇头道:“没有……我就是在等师父告诉我治疗的方法,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
      颜渊低头道:“有你这句话……为师更不敢告诉你了。”
      朝歌怨念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果真有办法吗!”
      颜渊推开她的脑门,“骗你的,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面对心如止水的颜渊,朝歌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气得爬上床推着颜渊道:“师父要是再这样消沉下去,再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朝歌明天就收拾收拾回瀛洲,反正昆仑没有了师父,也庇护不了我!倒不如趁早走人的好!”
      颜渊突然吃痛道:“朝歌……你坐到我伤口了……”
      朝歌情绪高亢,颜渊苦不堪言,又是不忍心推她,看她起身半跪,高过颜渊俯视着,“师父告诉我,否则我……真的会……死在你前面的。”
      颜渊一愣,朝歌知道他会错了意,便伸展开剩余的三条尾巴,“我现在只有三条命了……不瞒师父说,之前两次师父能醒过来,是因为我把命延续给了你。如果师父执意这样下去的话,我不介意为了救你而先走一步。”
      颜渊大惊失色:“你——”
      “我已经走投无路,除了这样别无选择……说好了不离不弃,我就不会轻易放手。以前是师父收留我,我才能快快乐乐的活到今天,所以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反过来将这几条命还给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让颜渊为她自责,但是现在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只愿颜渊能把唯一救赎的方法告诉她。
      终于有所动容的颜渊像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到头来自己没有魂飞魄散,反而让朝歌陪了两次生命,“方法就是……”
      “在我还没有因为弑神之力灰飞湮灭前……将我投入黄泉道,转世轮回,重新来过。”
      而那以后,我将忘记昆仑,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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