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行》八爪鱼

13、章十三

　　吵闹声越来越近，片刻间急匆匆的脚步声便在院中响起，直奔李元昊的房间而来。

　　笃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并不很响却紧促非常，接着白禧焦急的声音便隔着房门传了过来：“请问世子殿下在屋里吗？”

　　“我在。”李元昊几步走到门前，反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总管可是要我帮忙？”

　　李元昊说话之时，陌生人轻细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很快又停在房中某处，似乎是悄悄藏了起来。伴随着吱呀一声，夏国世子已打开了房门。

　　“世子殿下，别院货仓中的一间起了火，伙计们正在扑救。虽说火势还没波及到您用的那间，但那些丝绸织物都最易引火，也怕被水泡到，所以我想请您赶紧过去看看，哪些货物比较紧要，好让他们先搬出来。”

　　“怎会如此？！”李元昊的语气终于也焦急起来，忙道，“白总管你先快回去照看，我随后就到。”

　　“劳烦世子殿下了。”白禧又道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房门再度合上，李元昊的声音却不复刚才对白禧时的焦急，已然恢复了平静，向那陌生人道：“今天怕是不能再谈了。不过二公子正好可以趁机离开，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

　　“也好，世子殿下保重。”陌生人正要拔脚离开，却立刻又被李元昊出声拦了下来。

　　“二公子且慢。还是我先出去探探情况，等会儿大家都去了货仓，你再走会更加稳妥。”他说着，又扬声向屋外道：“祁漠，你找个机会让二公子离开，然后守在门口，提防有人趁乱进来。”

　　展白二人听李元昊如此吩咐，不禁心中又急又忧。急得是别院无故起火，不知是否又是有人蓄意为之；忧得是这夏国世子心思如此缜密，而案子如今又都着落到他身上，不知究竟能查出什么结果。

　　听着李元昊的脚步声消失在一片喧哗中，两人不得不开始盘算如何尽快离开这屋子，否则若是等李元昊回返，以他的小心谨慎，恐怕他们就再难有逃之夭夭的机会了。又过了片刻，那陌生人果然也依照祁漠的指点，悄悄离开了房间。院外依旧喧闹不止，反衬得这无人的屋内安静得诡异。

　　白玉堂不敢即刻就钻出来，只得勉力挪动身子，凑到展昭耳边，轻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出去？把那条看门狗引进来，打昏他？”

　　“那怎么行？！”展昭压低声音斥道，“且不说这个祁漠武功如何，咱们能否一招之内将他制服、还不让他看到我们的脸。若真打晕了他，岂不是明白地告诉李元昊有人来过？打草惊蛇，这案子还怎么继续往下查？”

　　“那怎么办？现在这情形，要想不惊动外面的人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难不成我们就一直在这藏着？”

　　展昭很想回一句“弄成这样还不都是托你大少爷的福”，可再想想能偶遇那个神秘的二公子，还发现了与襄阳王秘密来往之人，却也觉得这一探所获不少，到嘴边的刻薄话还是咽了回去。两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忽听门外的祁漠突然低喝一声“什么人”，接着交错的衣袂之声便隐隐在回廊中响起，不时还伴随着闷闷的拳脚相击的声音。展昭转脸去看白玉堂，果然对方也是一脸错愕。先放火，又有人来夜探，莫非这一切又是场阴谋？想着，展昭不禁眉头深锁，更加担心起包拯和公孙策来。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却依旧没人呼喊示警，也没有金铁相击之音，看来屋外的两个人都打定主意不想惊动其他住客，因此才只用拳脚未亮兵刃。白玉堂心中惊奇，若说偷袭者想掩人耳目不出声，那守在门外的祁漠为什么也怕被人知道？莫不是这屋中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他脑筋急转，那块马头金牌刹那间在眼前闪过，心中不禁后悔。若是那时不让小久从他怀中把金牌掏了去，弄回去给公孙大哥看看，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出破案的关键线索。想着，他不由再狠狠地向身边人瞪了一眼，可也不知究竟是太全神贯注于外面的打斗，还是故意无视，展昭却仿佛浑然未觉，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白玉堂只得讪讪地哼了一声，继续侧耳聆听。

　　屋外两人缠斗了快半盏茶的工夫，忽然平空隐隐响起几声夜枭般的鸣叫，接着便传来一记对掌和几声闷咳，显是其中一人失手被打出了内伤。那受伤之人也不含糊，虽然脚步略有虚浮，却仍飞身跳上屋顶，急急向后墙外逃去。没料到那祁漠竟然也跟了上去，似乎是想生擒对方。随着瓦片间沙沙的脚步声，两人你追我逃，在蒙蒙的夜色中一前一后离开了寒梅园。

　　又过了片刻，展白二人再屏息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无异样。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动了动身体准备爬出床底。谁知两人刚挪动开手脚，轻轻的敲门声竟忽地响起来，吓得他们立刻又僵住了身体。

　　“白少侠，快出来吧。”细细的声音虽轻却中气十足，竟然是伤愈的律天羽。

　　两人虽然心中疑惑，却深知这是难得的脱身机会，再顾不得回答，忙从床下滚了出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便开门冲了出去。律天羽也不多话，立刻闪身引着他们出了寒梅园，从天井绕过还乱作一团的青竹园，直奔劲松园包拯住的东厢而去。

　　关上房门的一刻，展昭憋在胸中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好在这冒冒失失的秘探算是有惊无险，若是被李元昊和那位二公子发觉，真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完好无缺地走出寒梅园。想着，他不由得又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恨不得一眼望去能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发泄一下。感受到身边强大的怨气，白玉堂也只能认命地忍下，因为对面坐着的包拯此刻也正面沉似水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的事搁后再说，”难得平时更加挑剔尖刻的公孙策没有发作，反倒先说话替两人打圆场，“货仓失火，白少侠身为别院主人必定要去查看一下才行。我已经让白禧将劲松园的侧门打开，小久，你跟白少侠一会儿先从那儿溜出去，然后再从别院正门进来，就假作听到消息刚刚赶回的样子。律公子可以托病不出，我和包拯也还是要去露个面。反正火势不大，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再回到这屋子碰面。”

　　“好！”律天羽点头应道，“一切听公孙公子安排。”

　　“是，公孙公子。”见白玉堂迟迟没反应，展昭只得硬着头皮代为回答。再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包拯，他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心通到了头顶，连忙拉着白玉堂缩着头溜出了房门。想着包拯那张“深不见底”的黑脸，展昭心中不禁暗暗哀叹：把一块黑炭给烧着了，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白玉堂，这次你可把我们给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