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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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她静静的站着，身侧立着一个六七岁同样安静的男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场面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紧张，但她没有一丝的尴尬不安。
太后是笑着的，只是笑得有点勉强，而她的背后则是紧紧抱着婴儿如临大敌的锦妃。
她想叹气，果然平时太过张狂。如今想来缓和下关系，都被人防狼似的防着。
难道她们真的以为自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冲过去砍了太子么？
“太后，锦妃娘娘，”她屈膝行礼，语气温柔恭顺，“云知携子文儿前来请安。”身侧的小男孩也跪下来，顺便好奇的瞥了一眼锦妃怀里的小小婴孩。
“请安？”后边的锦妃显然是被惊到了，满脸的不置信，仿佛看到太阳从西方出来。
倒是太后从最初的惊讶中冷静下来，脸上立刻扬起那抹温和无害的微笑，说道：“是云妃啊，难为你有心了。起来吧。”嘴里说着，却拿眼睛不断的审视着她。
“是。”她低了头，一副极为恭顺的样子。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上了年纪的精。
从锦和宫里出来，她一边低了头慢悠悠的走，一边想，嘴角是一抹讥笑，身后只是跟了文儿。
身为太子母亲的锦妃，该有的气势，该有的心机，都没有。比起太后，简直是云泥之别。自己只不过说了几句稍微示弱点的话，那女人便得意忘形起来。
倒是太后，从头到尾都在不停的揣测她。
太后是快成精的老狐狸，表面上一团和气，无欲无求，其实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杀人与无形。
从这个意义上讲，她们是同一种人。
不过，她更张扬。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要慢慢的收敛锋芒。
安抚太后和锦妃，还只是第一步，微不足道的第一步而已。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既然一开始就错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她要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走了一会，她突然停下来。
“文儿。”她唤道。
“母亲？”本来跟着她后面的男孩快走几步到她的面前，抬头看向她。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站的笔直的男孩，年纪虽小，却有着同龄人不能相比的沉静和气度。
这是她的儿子，她跟他的孩子。
有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他们的。
她蹲下身子，两只手按住男孩的肩膀，微微一笑。
“文儿，刚才那个小宝宝，就是太子，你知道么？”她问。
“嗯。”男孩点点头，睁着一双酷似那个男人的大眼睛。
“太子，你懂的那是什么人吗？”她又问。
“嗯。”男孩再次点头，“就是将来要继承父皇王位的人。”男孩声音朗朗的说道。
“没错。”她一只手抚上男孩的脸，“但是，那也只是一个身份而已。”
“身份地位，不过是摆给别人看的。可尽管如此，没了它，也是不行的。”
身份不正，来路不明，毫无背景势力，如果在弱一点，在这人情冰冷勾心斗角的深宫里，永远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但她绝对不会是那个被牺牲掉的人，任何人都别想侵犯到她，任何人。
“文儿，你想要那个身份吗？”她看着面前的男孩，问。
男孩眼睛闪了闪。
“那么，变强吧。”
强到足以保护自己。
以及——
“想要的，一定要自己去争取。凭自己的力量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懂么？”
男孩似懂非懂，只是一双眼睛铮亮，然后缓缓点头。
她云淡风清的笑了，不懂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懂。
她还有很多的时间。
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会拿回来；得不到的东西，我就亲手毁了它。
三
十五年。
漫长的十五年。
女人一生有多少个十五年？
她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然后缓缓拾阶而上，每一级台阶两侧，都侍立着手持长矛黑衣黑甲的兵士。
长长的披纱拖在身后，铺在台阶上，随着她的行动上下起伏，如同一条血色的河流。赤红的紧身的软甲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段，裸露的肌肤在空气中闪着晶莹的光芒。清凉的夜风吹来，撩起她散开的如墨般的长发。
这样的夜，如同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
很静，一切都好似没有改变，仿佛刚才的厮杀都是一场梦，只有空气中还微微飘散着血的味道。
她勾起一抹笑。
依然是如此的美丽，岁月似乎没有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母亲。”一声低沉的呼唤。
她抬起头，十五年前那个安静的男孩同眼前英俊沉稳的男人重叠起来，没变的是那双眼睛。
然后她笑了。
“父皇他……”
她伸出食指放在男子的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文儿，”她轻声道，“你做的很好。”她的目光转向紧闭的宫门，“现在，是该做了结的时候了……”
“母亲……”
她笑着摇摇头，轻轻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走向死死关闭着的那扇大门。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没有回头。
“文儿，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是的，母亲。”男子沉静有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无声的笑了笑。
这天下，是你的了。
那么，我也该去拿我的东西了。
看似紧闭的高大宫门，却被轻轻一推就开了。
诺大的宫殿，空荡荡的。
他懒散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手托着头，一手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看她进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我来了。”她回答，门在她身后关闭。
他的头发上已经染上白色，他的眼睛也没有以前那么锐利。他的面目依然俊朗，只是眉眼间已有了皱痕。岁月在这个曾经叱诧风云的男人身上，深深的刻上了一笔印记。
可是他还是王，君临天下的帝王，就算现在败了，他骨子里的那股气势，依然逼人。
这就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抬起眼睛，也在看着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更没有胆怯，甚至唇边还噙了一抹微笑。
“你还是那么美丽。”他说道，“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果然还是适合这样的打扮。”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拿剑了。”她慢慢走过去，登上玉石的台阶，站到他的面前，“幸好功夫还没有生疏。”
“痛快吗？”他问，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是啊！”她伸开双臂，揽住男人的脖子，“我已经很久没那么肆意了，让我想起来当年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了。”
是，当年他跟她，曾经并肩作战，笑傲江湖。
“为什么？”他问。
她绽开一个极艳的笑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你爱我吗？”
“爱！”男人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这天下呢？”
“也爱！”
她呵呵的笑了起来，“果然是你会给出的答案呢！”
她稍微抬起身体，细长的腿缠上男人的腿，动作暧昧，眼神妖冶。男人眯了眯眼睛，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
“为什么？”抱着她，男人又问。
“为什么呢？”她转转眼睛，整个身体缠在男人身上，低头看着男人依然俊美的脸，“你说爱我，也爱这江山。我相信你，以前信，现在也是。”
“你不甘心？”男人问，眼神炯炯。
她嗤笑一声，“我喜欢你指点江山的模样，所以我从来不在乎你是不是把我放在你的江山之后，我不是你那些庸姿俗粉。所以，你看，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她低头在他唇上一吻，然后离开男人的怀抱，挺直的站在男人面前。
“可是我也一样。我答应你入宫，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寂寞，我以为我可以甘于平庸，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那些挑衅，我以为我可以对一切都应付自如。我以为……我可以为了爱情而抛弃一切。我不是一无所知的就进宫，我早在在入宫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低头看向他，脸上带着遗憾，“可惜，我错了。这深宫，比我想象的要更可怕。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我见的不能算多，可也不少。比起这里，”她手一挥，轻纱随着她的动作起舞，“简直如同儿戏。”
她看着他，眼睛里渐渐带上了怜悯。
“我还以为至少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比如你，和我。可惜，我又错了。我忘了，变得最快的就是人心。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芒……我不怪你，因为我变的更厉害。还记得十五年前册封太子的那个夜晚么？”
男人皱起了眉头。
“你果然不记得了呢！”她微笑着的叹息，“可是我还记得。我忍受了六年困兽般的生活，就是为了全心全意为你抚育文儿。你看，你是那么的爱你的江山，所以你必须有个最好的后继者。可是当我得知你居然册封了一个还未满月的婴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必在忍受下去了。你已经变了，你不再是当年那个笑傲江湖的焰了，你终于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却处处受人限制的皇帝。”
男人的眼神嗖的变得深沉，“你……”
她手指点上他的唇，阻止了他要说出的话。
“你已经被他们磨去了锋利。”她叹息道。
男人脸色阴沉的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他们是，谁？”
“你听不到吗？”她温柔的看着被惹恼了的男人，抽出手按上他的心口，“用这里，仔细听，听听这声音……在这庄严辉煌的皇宫里，到处飘荡着这些声音，它们无处不在，四处埋伏；它们就在你的身边，每时每刻都在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它们就像地狱恶鬼的声音……”
“你疯了。”男人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她笑起来，如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大殿。
“唉——”半晌，她停下来，愉快的轻出一口气，双目含笑的看着他，“你果然听不到么？……我就知道，你应付不来他们的。”
男人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是啊！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一切都要结束了……”她略微歪着头，神情有些遗憾，看上去有点俏皮有点可爱。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
“是什么？”男人饶有兴趣的问。
她抛给他一个妩媚的眼神，“毒药。”说完，一仰头，将瓶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然后，她拦过男人的脖子，低头一口咬上他的唇。
两人热烈而疯狂的吻，仿佛将生命都要燃尽。
停下来的时候，她和他都喘息着。
她在他的耳边轻咬：“永远跟我在一起吧，变回原来的那个焰……”
男人莞尔一笑，“我还有的选择吗？”
“没有。”她回答，再次吻上对方的嘴唇。
夜，已经过半。
天空，渐渐开始露出一线曙光。
原本安静的空气里，有什么东西，逐渐开始骚动。
听——
这十面埋伏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