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台》落瑾拾羽

42、红烛影摇

　　未到门口，就看见筒子在门外来回的跺着脚，边哈气边搓手，于是快走几步站上台阶，问道“在风当口等我，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说：“爷回来发现姑娘不在，还没用晚膳呢。现在，我好吩咐厨房预备上菜。”
　　我抱歉的笑了笑，解释说：“德娘娘那里有事耽搁了。”
　　余光瞥见他身后的姑娘，看着脸生，一时没挪开目光，恰好与她对上视线。她先是一愣，而后到我跟前，冲我福了福身，道：“奴才是新来的夕岚，给姑姑请安，请姑姑多多指教。”说着，便眼明手快的替我解下斗篷。
　　与筒子交换了下眼色，说道：“指教可不敢当，大家同样伺候十三爷，相互关照就是。”

　　她嫣然一笑，一副甜美乖巧的模样，柔声道：“姑姑可折煞岚儿了。”言罢，替我掀开门帘。
　　我只点头微笑，未再多言便钻进屋子。屋内，一股梅香扑鼻而来，轻甜不腻。屋中央的火笼子与人腰齐，通红的碳木“嗞嗞”作响。
　　“狐狸”在火笼旁躺着，肚皮朝上、睡得七倒八歪，见我来了也不动，只拿爪子搭搭我的脚背，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家伙的睡相实在可爱，蹲下身，伸手挠挠下巴，它也不躲闪，反倒一脸惬意享受，四脚趴开示意我挠它肚子。

　　“你就挠它，怎么不给我挠呀？”还没起身，就觉得肩头一沉，胤祥赖在身上，既撒娇又无赖的说道。
　　我无奈的笑笑，伸手就抓他腰，他素来怕痒，禁不住我两三下就立马破功。

　　这番闹腾，狐狸也醒了，又跳又蹦的抓我，非要人抱。一把捞起它揣在怀里，热乎乎、毛茸茸的，好不舒服。可看它懒洋洋的样子，又捏捏小腿全是肉，不禁皱眉说道：“胖了好多呀！过些日子就抱不动了。”
　　“还不是你喂得，非说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行。”胤祥白了我眼，没好气的说：“早知道这么黏糊你，才不带它回来！还非取这么个怪名字……”他嫌弃的瞥了一眼，嘟囔道：“都以为爷不念书呢”
　　“人家本来就是狐狸，叫‘狐狸’有什么不对？”听我连喊两次名字，它昂起头，茫然的瞅着自己。
　　小狐狸是太子爷射中母狐后找到的幼崽，一窝四崽，只活了它一个，原说要送给胤祥做副狐狸毛的手套。可许是它冻着了，有人抱着暖和又舒服，误以为是妈妈，睡眼朦胧的就直往我怀里钻，惹得人一阵心颤，徒生怜爱。胤祥见我抱着不肯撒手，便差人回了二阿哥，留下狐狸养着。

　　筒子摆好饭菜，胤祥接过小狐放在地上，又分了块水晶肘子抛在它碗里，小家伙有奶便是娘，安分的啃着，不再闹腾。
　　“胤祥……”我咬着筷子，对那个叫夕岚的姑娘有各种好奇、各种疑惑，千头百绪就是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他夹了一大口黄瓜塞进嘴里，呱唧呱唧的嚼着，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就像在草原上一样豪迈。抬头看了我眼，还不满的撇撇嘴，拿我的原话对我说：“又没外人，吃吃停停的装什么秀气？”
　　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给自己盛了碗汤，假意舀着吹凉，装作无心的问道：“年关事多，你这里可缺人手？”
　　胤祥乍听一顿，抬头愣愣的盯着我看，一本正紧的回答：“不缺，我这儿本就没什么事。倒是辛苦了你，里里外外都多担着些。”
　　“嗯……”我应了声，心里却闷闷地半个字也多说不出，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咽不下、吐不出。
　　刚进逸兴斋时，胤祥说过，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我负责，让燕喃从旁协助。不论是日常物件的用度，还是丫头太监的调配，事无巨细统统经过我手，可如今忽然不明不白的多了个丫头，事先没和我打招呼，事后也不向我解释……
　　我虽有被架空的不快，但也不至如此失落，让人真正不悦的是从前对你无话不说的人，忽然间像普通人那样对待你。

　　“唔……？”正闷闷不乐，“狐狸”忽然叼着啃了一半的肘子蹭到脚边，也不闹人，只是安静的换了个地方接着啃。
　　小狐狸都知道我不开心，可坐在我对面的大活人却毫无反应，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呆。想到这里，忍不住长叹口气，再无半点食欲，索性放下碗筷，逗着它玩。

　　“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胤祥正说着，门外忽然想起夕岚的喊声，一阵厌恶感没来由的从心底冒出。
　　“德娘娘差人送了三套衣裳和些布料，另外还有两床褥子，正等您过目。”我装作没听见，眼也不抬的专心逗着“小狐”。
　　“交给燕喃吧，她自会处理。”胤祥说完了，她还是不动，就站在那里，吞吞吐吐的“嗯啊咿呀”，好像我碍着她什么似的。她越这样，我越是不爽，偏就不挪位，翘起二郎腿拉着小狐在膝盖上跳舞。
　　“还有事么？”等胤祥再问，她才说没事，匆匆告退。

　　回头看胤祥，他也正认真的看着我，看着看着他就渐渐笑了起来。看他笑得越开心，我心里越是生气，眼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哎，别哭啊！”他忽然手忙脚乱的拿袖子给我擦，着急的说道：“我不过是逗逗你，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逗逗我？在他看来这种事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她是二哥亲自送来的人，我实在推落不了，又不能当众驳了他的脸面，这才收下的。”胤祥皱着眉，快速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另找个地方打发她便是。”
　　太子……他倒是想尽各种理由，几次三番往胤祥身边塞女人，胤祥多半都是拒绝的，收下的也多是安置在耳房，做个端茶送水的活儿，更有些索性直接打发到别院，眼不见为净。
　　胤祥挪到我一侧，温柔的略过鬓发，轻声叹气说：“我对你……还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为了些不找边际的东西叫自己堵心呢？”
　　“我问你，你不也没准备告诉我么？”我瞪着他，理直气壮。
　　胤祥一脸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委屈的讲：“我没把这事放心上，哪里会想到你这么介意！”他眉目一沉，语调也随之下降，“我以为你会相信我，况且这么多次，我有哪次骗了你的？”
　　细细想来，他说的的确有理，却懊恼自己怎么被他三两下就唬住了，一直脑中纠结了两种思绪，默不作声。

　　胤祥忽然一脸诡笑的问：“你可知道这次太子是寻得什么借口，送的姑娘？”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出人意料的答案，会是什么呢？我嘀咕着：“你生日是十月，过年还段日子，也不到新秀女进宫，更没听你说那个官被抄家流放……”
　　“想的也算周全了，可惜……还差些。”胤祥满意的点点头，一副都在他意料之中的模样，慢悠悠的开口说：“……前不久，九哥府里的兆佳氏生了小格格。”
　　我没理解其中深意，正是茫然，他贴近我耳边，用一种肌肤暧昧的姿势及语调说道：“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与其你多心、二哥又不罢休，倒不如我们绝了他的念头，一了百了。”胤祥不由分说的将我拦腰抱起，未等我反应，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已在床上。
　　“你……”我要说话，却被他堵住双唇，一个吻，炽热缠绵，仿佛烧尽了空气，让人头脑晕沉，不辨东西。
　　“我等的够久了，真的够久……贞儿……我真的……等够了。”他低低的唤着名字，一遍一遍。即将发生的事，彼此间心知肚明，像是饱蘸墨汁的毛笔，垂直悬空，笔尖将落未落的那一点，摇摇欲坠。
　　双唇不自主的微微颤抖，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到烛火跳动时的光芒，一簇一簇，像极了现在的呼吸，快而急促。

　　“我想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像你也像我。”他的手始终扶在肩头，紧紧攥着背后的衣料，许久之后，哑声问道：“你……可愿意？”
　　紧咬下唇，感觉比平时加倍跳动的心脏，让我不知如何开口，除了呼吸，所有的感觉、认知全部都在他的吻上，厮磨于耳鬓。
　　好似过了日升月落的一个轮回，他的手才缓缓滑至胸口，颤抖的摸索到盘扣，重复好几次的捏住、滑开、再捏住、再滑开……直至最后，感觉心脏就在他掌中，清晰有力的狂跳。
　　带茧的手划过胸骨，引得人浑身微颤，仓促眨眼间，只捕捉到他泛起潮红的面颊，就因青涩以及初经人事的羞怯，而闭紧双眸。
　　烛光忽然，墙上的人影因罗帐的遮挡变得愈发朦胧，透散出暧昧的暖香。重合、翻滚、重合……身姿形态抵死缠绵，待桃花落尽，娇梦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