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醉：三国遗梦》悲情秋水

86、第八十六节

　　却说钟太傅选定十二月初八为花烛之期，到了这日，钟府张灯结彩，黄昏时分，乐师们奏起乐来，府内数十对纱灯，因天气初晴，浮云尚不曾退尽，灯上都用红绸雨帏罩着。此时厅堂内早已贵客满座，个个都喜气洋洋，当然司马昭也在其中，贾充与子冉也坐于临席，来回打量着诸位来宾。
　　顷刻间，钟会头戴镶珠远游冠，缎靴金带，引着夏侯桐雨，却见她簪花披红，低头走进来，到了厅堂，相继叩拜钟繇与夏侯霸，二人又双双对拜，礼毕，陪嫁丫鬟银屏才搀扶着桐雨进入新房。钟会则留在厅内继续招待各位来客，猛然间看见馨儿嫣然一笑，尾随着银屏她们离开厅堂。他的心下竟感到有些沉重，照旧赔笑饮酒，只是如今的他浑然不知酒的香醇。
　　桐雨来到新房，刚坐在榻边，便瞧见馨儿婷婷走过来，顿感惊喜，柔声唤道：“妹妹来的正好，我们二人说说体己话。”馨儿应声挨着她坐下，笑道：“今儿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妹妹我也不知送什么作贺礼，可巧我那匣子里有一支木兰钗，倒挺配姐姐玉儿般的模样，我替姐姐戴上。”说着轻轻斜插在她的青丝发间。
　　桐雨自是欢喜，握住她的手，甚是娇羞的低声道：“妹妹是个可心人，我自不瞒你，至于今日能嫁与他，实乃我之夙愿，自幼时起，我便仰慕他的才学，对他的人品更是钦佩不已，如今能伴他左右，我心足已。”桐雨这番肺腑之言，令馨儿为之一怔，可见她是多么的痴迷于钟会，而且也是真心待自己，不然更不会全无顾忌的讲这一通话。
　　馨儿浅浅一笑，满眼羡慕的笑道：“姐姐自是什么都好，钟会今生能有幸娶到姐姐，想来也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任谁也拆散不了，做妹妹的只能祈盼你们今后和和美美的。”
　　桐雨知她并未嫉妒与嗟叹，方才的猜忌倒也尽数消散，连站在一旁的银屏也面露和善，不再埋怨什么。须臾，馨儿方缓缓离开。毕竟那是别人的洞房，怎能停留太久，扰了新婚的氛围。
　　再说厅堂内洋溢着欢声笑语，把酒畅聊者居多，连曹爽与苏菱这对兄妹也恣意谈笑，不再顾及什么彬彬礼仪了。但在司马昭心里，却不怎么畅快。他很清楚，曹爽的开怀并不为所谓的姻亲，而是在为多了一局胜算而暗自庆幸。曹爽或许注意到了司马昭的不悦，他朝这里瞥了一眼，手举酒杯，仰面饮下，笑容里竟透着不屑。司马昭依然泰然端坐，冷冷的回敬一杯。
　　夜色渐浓，诸多来客相继离席回府，司马昭与馨儿也缓缓离开。钟会半醉半醒的踉跄走进新房，丫鬟银屏欲上前搀扶，怎奈被他用力推开。桐雨示意银屏退下，待其掩门走开后，桐雨才慢慢站起身来，轻声唤道：“夫君你有些醉了，快些歇息吧。”说着走过来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揽入怀中，只听他附耳低语道：“桐雨，你知道吗？我最想得到的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不会被别人任意摆布，桐雨，你能帮你的夫君吗？”言毕，钟会竟俯身吻上她的娇唇，桐雨还未明白他的话，整个人便沉醉在他温柔的怀抱中。
　　红灯随风摇曳，婆娑的寒影也映照着暖意，好像深怕惊扰了佳人的新梦。红纱罗帏透着木兰菊的清芳，不知是否从庭院传来的香气，渗入缠绵的情意，明月挂窗，那般皎洁，那般清澈，仿佛一汪静水流淌在心扉。
　　却说馨儿与司马昭径自回府，路中并未多言，司马昭见馨儿神色黯然，但又不敢多问，恐惹怒了她，遂只好默默走开。馨儿回到自己的房内，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翻腾，难道方才看到新人欢笑，竟也惹得几分羡慕。
　　叶儿见她沉默不语，静静地坐在一旁，因为叶儿深知其秉性，便也不好上前宽慰，只是铺好床被，伺候其洗罢，便悄悄掩门走开。
　　馨儿懒懒的躺下，闭目沉思，昔日里有关兴伴她左右，嬉笑打闹自在一处，全然不知混过多少春夏。自从遇见了姜维，他那深情的明眸，不知在她的梦里浮现多少次，自始至终她都难以完全放下，过去种种就像烙印，即使决然割去，也会留下深深地痕迹。
　　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当司马昭来到她的榻前，她早已沉睡。司马昭俯身轻轻拢起她额角的碎发，无意间竟发觉她眼角残留着泪痕。司马昭一惊，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不已。
　　虽然他先前察觉出馨儿的细微感伤，可如今见她噙泪睡去，还是由衷的心痛，更多的却是自责与懊悔。司马昭平日里的自信全然褪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把馨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只为能够与她相守到老，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吗？
　　司马昭开始反复自问，不知不觉竟陷入无尽痛苦的深渊之中。夜那么静，静的令他不知所措，他的心躁动不安，不安的他如坐针毡。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占据了他的全部，却丝毫未留给他半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