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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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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绯衣第一眼看见的姑娘是她的贴身丫鬟,叫秋儿,跟了她将近十年时间了。
而那个中年妇人则是她娘,姓乔,古代对已婚妇人的名字并不重视,便直称乔氏。乔氏虽然年近四十,但因着保养得宜,平素里又巧于打扮,一颦一笑间,仍别有一番风韵。
唐绯衣躺在床上修养的这段时间,除了睡觉以外,绝大部分时间都被乔氏和秋儿霸占着,轮流说一些她的旧事,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至于她爹唐经天,在那日后又来瞧过她几次,每每都是那副严正的模样,坐上一小会儿,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就说还有要事待办先走了。至于唐家的其他人,除了她的六堂姐唐如瑟得闲时总来探望她之外,其他的压根儿连影都没出现过。
这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唐家堡住的都是唐氏宗亲,这血缘关系再近不过了,怎么人情就如此凉薄了呢?有一日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乔氏,这才知晓了实情——
原来乔氏年轻时是江州府最出名的花魁,她与唐经天一见倾心,互定了终生。但唐门规矩森严,况且唐经天又是唐门掌权人唐姥姥的亲生儿子,断然是不被允许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的。
唐经天倒也痴心,立誓非乔氏不娶。唐姥姥大概是拗不过儿子,于是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唐经天须娶了岭南秦家的二小姐为正妻,她才肯同意让乔氏进门做二房。
乔氏虽是进了唐家的门,始终不被唐家人所接受,连带着她所生的唐绯衣也不招唐家人的待见。听说唐绯衣刚出生那会健康得不得了,谁知两岁时突然得上了心悸的毛病,自此,身体每况愈下,根本无法习练唐门武功。在唐门,不会武功的唐氏子弟都被视作废物,若非碍着唐经天还偏疼着她,只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由此可见,唐绯衣在唐门中的地位,好吧,是完全没有任何地位。
乔氏边说边抹着泪,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模样,唐绯衣也算闹清楚了,她这副“弱柳扶风,娇喘微微”的娇弱模样,除了因为她患有心悸的毛病外,还有部分源于乔氏的真传。
可叹她虽是得了一副好皮囊,可是这身子骨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每每她想下床去小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这心悸的毛病就不请自来,提醒她,这个身体不适合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这个时候,唐绯衣就忍不住开始想当年——想当年,她家老头子每天五点就准时把她从床上揪起来,风雨无阻地逼着她练功,练着练着,硬生生就把她一个小姑娘给练成了个假小子。
好吧,她每次想当年的结果都是以泪流满面收场,大半是想念唐爸爸和唐妈妈所致,还有那么一小丁点儿是她在哀嚎她这么多年的苦练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而她想当年的下场,就是被乔氏和秋儿紧张兮兮地以为心悸病发,非灌了她几大碗中药才罢手,是以,她再也不敢过分地想当年了。
唐绯衣一想到这儿就哭丧着脸,为什么别人一穿越就牛逼哄哄的,她就这么苦逼兮兮的。不过她很快地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她决定从练气开始,逐步把这个身体给折腾好,套用一句他家老头子说过的话,就是这革命的本钱你要是攒够了,总能鼓捣出点事情来。
唐家堡建造在歌乐山上,足有四千亩地那么大,算上丫鬟和小厮们大约有一千余口人住在其中。而离唐家堡最近的江州府明说是官家之地,实质上江州府中大部分物产都是属于唐门所有,可以说,唐家是江州一带毋庸置疑的霸主。
唐门下设八大部门,分别是管辖议事、刑责、毒药配发与提炼、暗器设计与制造、解药制作与保管、子弟训练、任务承接与分配、巡逻守卫以及后勤总理。八大部门分别由资深的唐门八长老掌管,其中刑责、毒药配发与提炼、暗器设计与制造、解药制作与保管四个部门尤为重要,惟唐氏宗亲才有资格进入。
以上是唐家堡上上下下都掌握的基本常识,唐绯衣在卧床修养期间差不多能倒背如流了,于是在她修养期结束后,第一件事就让秋儿带着她来一个唐家堡一日游。
唐绯衣跟在秋儿后面,不停地东张西望,切身体会了一把“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感觉。
可惜,以秋儿的身份,她了解最多的就是唐家堡生活区这一带了,差不多她们每到一处,秋儿就仔细地给她“讲解”。而像唐门的八大部门这种高级别的地方,秋儿也只是听别人闲聊时说过,于是秋儿同志就“指点江山”给她点了个大概的位置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秋儿,我问你啊,我以前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唐绯衣无精打采地支起下巴,有一眼没一眼地望着窗外,“我怎么觉得这日子能无聊成这样。”
秋儿奇怪地瞧了她家小姐一眼,自从小姐苏醒以后,她总觉得小姐变得有些怪怪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还自言自语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小姐以前喜欢的事情可多了,抚琴、下棋、练字、画画,不过小姐最拿手的还是刺绣。”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秋儿边说着边从衣襟里拉出一条手绢来,只见手绢上绣的是粉蝶扑花的图案,娇花吐蕊,粉蝶嬉戏,宛若活的一般,足可见绣者有一定的功底。“这是秋儿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小姐绣给秋儿的,也是秋儿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唐绯衣每听秋儿例举一样,心就往下沉上一分,等再见到那条手绢时,只觉得冷汗都快要奔涌而出了,讪讪地笑道:“没想到我以前那么……”只是厉害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这琴棋书画刺绣神马滴,她一概不会,她还是实际一点,研究一下唐绯衣的毛笔字,毕竟在古代,除了容貌,笔迹应该是辨识身份的最重要的手段了,她可不想一写字就露出破绽来。“秋儿,我以前写的那些字呢,都拿出来让我瞧瞧,说不准能记得点什么来。”
秋儿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了动力,忙不迭地打开书桌旁的柜子,里面堆放了很多卷轴,想来是以前唐绯衣所写所画的。
卷轴有些多,秋儿搬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有一副卷轴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唐绯衣的脚边,她弯下腰顺手拾了起来,放在书桌上打开。
随着卷轴的缓缓打开,唐绯衣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画上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含笑而立,而那面容与她梦中的女子有八九分的相似。
她指了指卷轴上的书生,好奇地问道:“秋儿,我怎么瞧着他有些面善,是不是以前认识他?”
秋儿喜上眉梢,“小姐记起顾公子了?”
唐绯衣摇了摇头,“不记得,他是谁啊?”
秋儿有些失望地扁扁嘴,仍是替她解惑道:“顾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婿。”
“这样啊……”唐绯衣下意识地应了一句,片刻之后,未来夫婿这四个字才印入她的脑海中,她瞪大了眼睛,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差点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我我……他是我未来夫婿?”
“是啊。小姐与顾公子是去年中秋那会儿订的亲,原说年后就迎小姐过门……”秋儿偷瞄了一下唐绯衣的脸色,见她神情无异,才放了心继续说下去,“秋儿想肯定是顾公子有要事给耽搁了,小姐莫要忧心。”
忧心?我是开心得不得了,巴不得那什么顾公子这辈子都忙得没空来迎这门子鬼亲事才好。唐绯衣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她压根儿没有动过嫁人的心思,天杀的,一穿越竟给她安排了个未婚夫出来。
按照古代逻辑,一般长的相像的基本都有血缘关系,莫非她梦中的女子是这位顾公子的姐妹?她摸着下巴,做沉思状,严肃地说道:“秋儿,我始终觉得顾公子很是面善,我有见过他么?”
秋儿低头想了一想,摇头道:“顾公子没有来过唐家堡,秋儿记得当时是顾公子的姐姐来唐家堡提的亲,小姐见到的应该是顾小姐,不过顾小姐与顾公子长得有七八分相像,难怪小姐看了画像会觉得面善呢。”
唐绯衣心中暗喜,看来梦里所示不虚,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得尽快掌握具体信息。她眼珠滴溜溜一转,还得继续套秋儿的话,于是装作不经意地接着问道:“秋儿还知道些什么,都和我说说吧。”
秋儿性子直,见唐绯衣难得对一个人有些印象,简直恨不得把她未来姑爷的十八代都细说一遍,“顾公子名唤顾晚飞,他……”
唐绯衣赶忙摆手制止秋儿的长篇大论,她关心的重点不是这个顾晚飞,而是他姐姐,“那他姐姐又叫什么名字?”
“小姐怎么关心起顾小姐来?”秋儿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神色迷惑地看了唐绯衣一眼,“顾小姐名唤顾晚凉,她……”
秋儿后面说了些什么,唐绯衣一概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反复地念着顾晚凉三个字,越念越觉得顺口,这似乎还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有这么激动的感觉。
但是她的激动瞧在秋儿眼里,简直就成了小姐疯魔了,她惊慌地拉住唐绯衣的衣袖,无比担忧地说道:“小姐,你没事吧?”
唐绯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又抽出另一幅卷轴,铺在顾晚飞的画像上面,一边对着那字轴上的字装模作样地比划了起来,一边回道:“没事呀,秋儿,你帮我磨墨,我想练字了。”
“是。”秋儿依言往砚台里滴入了点清水,缓缓地研磨起来。她边磨墨边狐疑地偷瞄唐绯衣一眼,她真的觉得她家小姐整个人都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