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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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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有一个愿望之神。
起因只是他独自到小树林里去练习,然后发现一只受了伤了长着翅膀的小……女孩?还不足他巴掌大。
他以为是谁家的忍兽,帮她治了伤,然后她说,可以帮他实现三个愿望。
“除了复活死者,我可以实现一切愿望。”
自称愿望之神的女孩说。
小小的佐助当时没有相信,但他还是许了个愿,他的愿望是,明天哥哥的任务取消,哥哥可以留在家陪他。
他的愿望实现了。
这个连续任务的前一环出了问题,消息走漏,卧底的木叶忍者身死,后续任务全部停滞,计划里的每一个都被暂停职务,回家侯职并等待审查。鼬也是。
有了空余时间后鼬确实陪佐助训练了。但死去的忍者是他的前辈,鼬独自坐在房间里默默地擦苦无的样子,让躲在门缝里偷看的佐助感到胸口非常堵闷,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几天父亲的忙碌、兄长的抑郁、家里的低气压,让他隐隐明白,鼬留在家里并不是好事,他或许做错了。
“好了,佐助,别站在那儿了。”
早就发现佐助的鼬抬手叫他过来。
“对不起,哥哥。”
佐助磨磨蹭蹭地走到鼬面前,道歉。
“为什么?”
“是因为我希望哥哥留在家里陪我,哥哥才不能出去的。”
“傻孩子。”
鼬失笑,戳了戳佐助的额头。
佐助想分辨,却又不敢再说了。
第一个愿望的实现,让佐助感觉到,这种实现愿望的方法并不是好东西。
即使后来他有很多愿望,包括交到新朋友、成绩提高、天分增强、父亲多注意一些自己等等,都没有再向这个小小的神灵许过愿。
等长大之后,他偶然知道这一次愿望的后果,登时脊背发凉。
神灵所许的捷径,当然让他感到无比诱惑,他有过十分动摇的时候,最希望能够实现的,就是父亲重视自己超过哥哥,然而按这个愿望之神的做法,恐怕是直接让鼬“出意外”死了吧。
有的时候,他也想过,那时就这么许了愿,让一切悲剧都终结在没发生之前,让鼬永远作为好哥哥留在他记忆里,是不是会好一点。
没有许下第二个愿望的佐助却没有失去愿望之神,她说,在完成佐助的愿望之前,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这对佐助来说是比一个虚无缥缈、不知道以怎样方式实现的愿望更好的消息。他多了一个玩伴。
即使小愿——他这样叫这位神灵——不能给他任何帮助,但哪怕经常和他说说话,也让他觉得生活有意思多了。
无论父兄忙碌忽视他的时候,还是灭族后一个人在空寂的宇智波大宅,都是小愿一直陪着他。
他追寻灭族的真相、追寻鼬的足迹,直到站在鼬的面前,当面向他问出来。
他可曾对鼬绝望过?
维持着用刀穿透石座上鼬的身体的姿势时,他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当时年幼的我,一直认为是个幻影。我真的想认为……自己中了厉害的幻术!”
他靠着这个微薄的想法,一边憎恨着鼬,一边怀念着鼬,追逐着鼬也追逐着真相。
“但那却是个现实!”
这就是他能知道的一切吗?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憎恨,都只是为了成就那双至高无上的眼睛!
“佐助,原谅我吧……”
很轻很轻的这句话后,他的左眼被鼬挖了出来。
很疼!
很疼!很疼!哪怕从幻境中脱身而出,完好无损的眼睛也不能摆脱这种痛苦,仿佛八年来日夜纠缠的痛苦憎恨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要冲破他的眼眶。
鼬的月读被他破解了,但他所有的期冀和幻想的余地也都被鼬打破了。
捂着半边脸颊,痛苦和惊惧让佐助久久无法抬起头。
“小愿。”
他蠕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地说:
“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吧。”
挑战神之领域的愿望,除了死者复活,还有一个。
时光倒流。
佐助回到了初见小愿的那一天。
这是他在进入宇智波密所前,就和小愿约定好的愿望内容。
回到六岁的自己身体里的佐助趴在森林里新鲜气息的土地上,痛哭失声。
杀了宇智波鼬。
茫然、痛苦、欣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思维中,这个念头无可抑制地冒了出来,然后痛恨袭卷佐助的全部精神。
他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愿望,杀了他!
杀了鼬,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他的一切痛苦都不会发生了!
尽管佐助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他可以依仗的能力现在一样也没有,但现在的宇智波鼬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总有办法杀了他的。
擦干眼泪,细心地把自己打理成训练完的样子,佐助遮去泪痕,收好忍具包,转身往回走。
刚刚回到属于孩子的身体里,让他连行动都有些别扭,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再见到父母了。
走向家中,他敏锐地发现村民们看他的视线有些异样,有点像他上一次被灭族后的情形,让他有些不舒服和不详的感觉。
他加快了脚步,然后听到飘来的村民的闲谈:
“真可怜,这么小就失去父母……”
“还好他哥哥很能干……”
佐助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小愿!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他之外的人类听不到的幼细女声在耳畔响起:
“我说过,复活死者是我做不到的事。”
佐助顿时明白了。
哪怕他回到了过去,但这个过去是以他为轴的,在他的未来里已经死了的人,这个过去里也不会存在。
佐助浑身发寒。
“佐助!”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喊在喊他,佐助抬头,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少年时温和的鼬站在他面前,关切地问:
“又自己去训练到这么晚吗?”
这是重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亲眼见到关切着自己的哥哥,佐助才明白,过去被改变后,他的来路也改变了。
如果见到的是他真正过去里的哥哥,鼬,即使仍然只是他的哥哥,他也可以下杀手,但是这个不一样。
他仍然没有了父母,但这一切,都跟这个哥哥没有关系……
佐助努力说服着自己,在未来强行破解月度、回到过去、忽喜忽悲的巨大打击,让佐助的精神不堪负重,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佐助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被哥哥逼着保证不再罔顾身体地训练,佐助的新生活开始了。
如今的这个木叶村,四代、三代、自来也、大蛇丸都死了,火影是纲手,宇智波一族,早就在持续至今的战争中没落了。
就在不久前,父母也在前线去世,现在只有他们两兄弟在宇智波大宅相依为命。
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让佐助又陌生,又战栗——因为兴奋。
他可以把属于宇智波的荣光挣回来!和哥哥一起!
鼬已经是上忍,佐助也在战时紧急学校里训练,上战场也就是两三年里的事而已,佐助靠着重来的优势,还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和鼬一起并肩作战,这是他很小时就已湮灭在了痛苦中的期盼。
大大小小的战争延绵不断,这是忍者有史书以来延续最长的战争,最后的宇智波兄弟都在战争中成人了,并且把宇智波的威名传播到大陆上的所有国家。
相继的,两兄弟在战场都开了万花筒。
如今佐助已经知道,万花筒的末路只能是走向失明,但他已经决意,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所有能量。
同时为了不走到最坏的地步,他开始瞒着鼬偷偷搜寻,另一个未来里只在鼬口中出现过一次的“宇智波斑”。
佐助没有想过这一世会再一次与鼬为敌。
发现端倪并且证实时,佐助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不愿相信又不能不相信,近期慢慢把村子的情报流传出去的,是鼬。
他竟然忘了确认,在这一世的鼬心里,有多少对于木叶和宇智波的忠诚呢?
以敏感的身份,佐助抢到了追捕鼬的任务,但他急切的心情也在鼬的算计中,这只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陷阱。
“你想要什么?”
被擒的佐助问,他忠于的并不是木叶而是宇智波,所以他一定要问清楚,他唯一的血亲在想什么、目标是什么。
“我想要……”
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与佐助对视。
佐助突然明白,鼬不是在与他对视,而是在看着他的眼睛!
已经远离他的黑暗噩梦突然间再次涌来,佐助痛恨那样的记忆,痛恨那样的未来,但他冰凉地感到,历史重复了。
鼬需要他的万花筒。
“对不起,佐助。”
鼬说:
“我们的父母、宇智波全族,都是被木叶害死的。”
佐助不是小孩子了,两世为人、久在战场,他一听就明白,并且相信。
“我必须要报仇。只有斑能帮我。”
鼬专注地抚摸着佐助的眼眶:
“我必须带着永恒的万花筒去见他。”
鼬站了起来,俯视着倒在他面前的佐助:
“把你的眼睛给我吧,我的弟弟!两双万花筒只能成就一双永恒的万花筒。让你的眼睛和我合为一体吧!”
鼬以强烈的疯狂的悲悯口吻说:
“去陪父母吧,佐助,活在这个世界,太可怜了。”
佐助仰躺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鼬。
他的哥哥。
全都是为了他的眼睛。
不管怎么重来,不管什么情况,都是为了他的眼睛。
痛苦从每一条经络、每一丝查克拉中缠绕他,疯狂的憎恨像羊水一样把他包围了,这才是让他安心的地方,他怎么会以为可以抛弃、远离它呢?
对鼬的憎恨、对木叶的憎恨、对整个荒谬的世界的憎恨、对给了他这样世界的小愿的憎恨,全部缠绕在一起,让佐助的瞳术爆发出强烈的力量。
更让他想要狂笑又痛恨自己的是,他来这里,本来就是留了后手的。
佐助知道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他不可能再会木叶,也不可能去找斑,要去找大蛇丸也来不及了。
而原本陪伴他的鼬,现在正是他最大的敌人。
朝夕相处让佐助比上一世更加明白鼬的力量,鼬早有准备,看上去还有斑的帮助,他能够逃多久?
但不想给他。
佐助按着自己的眼睛,用力到想透过眼皮把眼珠挖出来,不甘和怨愤让他死也不想把这双眼睛让鼬得到,他宁愿让恨他的哥哥拿到,也不想让这个和他相依相伴这么多年的哥哥拿到!
佐助为他的想法吃了一惊。
静默很久之后,佐助看向默默跟在他身边小愿。
这个神灵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在他身边,看着一切发展。在他希望的时候,可以陪他说话,在他许愿的时候,实现他的愿望。
佐助许下了第三个愿望:
“再把时间倒回一次。”
他对小愿说:“倒回到我向你许第二个愿望之前。”
佐助睁开眼的时候,他正靠坐着一颗大树,身上的宇智波族服不知何时变成了音忍俯视,草雉剑被挂在腰侧。太阳已经开始偏西。
重吾、香磷和水月都在他身边。
身体上已经熟悉了他们的气息,多年身处战场而习惯性紧绷的精神却很难放松。但佐助疲倦的一动也不想动,他不自觉喃喃出声:
“鼬……”
香磷马上回应到:
“嗯,我们也差不多该启程去密所了。”
佐助慢慢站起来:
“我不去见他了。”
蛇小队的成员们一齐盯住佐助,不仅对佐助放弃如此明显的执念而意外,也都诧异于佐助声音的平静。
佐助不打算解释什么,干脆利落地打发重吾和水月走了,反正他现在不需要他们为自己效力,他们也有能去走的路。剩下香磷,香磷赌咒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但佐助还有事要她办:
“你代我去见一趟鼬,帮我把礼物交给他。”
佐助无声无息地笑了,香磷看着这个笑容,突然间毛骨悚然,说不出任何话。
“还有帮我带一句话。”
面对着空旷的宇智波密所,鼬等来的却不是佐助,而是佐助身边小队里的一个女孩子。
“佐助说他不来了。”
名为香磷的年轻女孩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开口的声音竭力才能不发颤。
鼬在心里皱眉,佐助发生了什么?
“我代佐助来传话……和送礼。”
香磷向着石座上的鼬摊开手:
“佐助说‘这是你想要的,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手心画着一个封印阵势,摊开手指后,一个透明的皿管从她手心浮起,大半管液体里,漂浮着一对血红的眼睛,从瞳心圈中,展开樱花一般的六道黑痕。
香磷很难形容宇智波鼬这一刻的表情,仿佛一切已知的未知的情绪都从那张脸上被剥夺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然而就像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那空白下不是一成不变的,他的查克拉一瞬间狂暴得让香磷的感息受了伤!香磷呼吸不了,怎么会有人有这样混乱的查克拉?混合了那么多的痛苦悲哀和痛恨,她几乎以为看到了一只尾兽!
出示那件“礼物”时,香磷按佐助要求的,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和感息仔细注意着宇智波鼬的表情,只是在一瞬间让她全身僵硬的疼痛后,如同凌厉的风从身前刮过,宇智波鼬掠到身前,她手心的皿管已被他一把夺走,压力下香磷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目光只来得及停在他手上,他握得太用力,以至于一到他手中,皿管就破裂了,碎片和器皿碎屑顺着他苍白的手留下,那一对眼瞳却平安地留在他手中,完好无损。
把眼瞳从自己的眼眶中取出来时,佐助对身边尚未离去的神灵说:
“小愿,你再给我一个愿望吧。”
没等小愿声明愿望的数量,佐助就说:
“这次我跟你换。”
他知道,无偿的愿望已经用完了,但这一次他甘愿付出代价换取,只是小愿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表现出需要什么过,佐助问她:
“你要什么呢?”
无论小愿要什么,都决定给她的佐助向她所要的,是一种毒。佐助把它放在了“礼物”里,鼬要是碰一下,就死定了。
一种绝对不可能被察觉、绝对不可能救过来的毒。
这可是他付了昂贵的代价才换来。他提出的愿望都被实现了,小愿不会让他失望的。
佐助坐在大树下,仰头靠着树干。
他眼前的世界终于只剩一片黑暗。
佐助无声地笑起来。
他知道,鼬心里是有他的地位的。做了两世兄弟,他多少明白鼬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说鼬在这世上在意谁,最重视的一定就是佐助了。
只是什么都比不上一双万花筒,鼬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会为了各种原因放弃他。
看到他的眼睛鼬会是什么表情呢?
周身的空气慢慢不易察觉地微微冷了,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佐助也能感到,天暗了下来。
于2012.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