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斯人独憔悴》公子书夜

6、第五章、登堂入室

　　吴邪打开房门，换过拖鞋，顺手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全新的扔给身后杵在门口的张起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小哥你随意坐，我去再拿一套洗漱用品。”

　　张起灵也不回答，默默地换好了拖鞋，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客厅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住处，但也看不出有女主人存在的痕迹，大约吴邪天生是个爱干净的人，喜欢把住的地方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吴邪拿着睡衣毛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男人陷入沙发里，连整个人都似乎变得略微柔和起来，微仰着头，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的某一处地方，看似若有所思，又好像只是在放空，好像可以把这种姿势保持到天荒地老。

　　一种微凉的、无端的轻微刺痛袭击了吴邪的心脏，让他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心跳。总觉得好像早就认识了这个人一样，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空间的话，也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曾相逢相错、或者相知相守，有另一种翻云覆雨的人生。

　　等到吴邪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到了他身上，正定定地看着他。

　　吴邪慌忙摇摇手中的东西，掩饰着刚才的失态，“小哥，去洗澡吧，我给你整理一下客房。”直到那人接过毛巾和睡衣，进了洗手间，门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之后，吴邪才长出了一口气，高声道：“小哥，往右旋有热水！”

　　水声太响，张起灵不知有没有听到。

　　打开客房的门，吴邪又犯了难。他曲起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吴邪啊吴邪，你真是个白痴。家里根本就没有第二床被褥啊。”难道现在再去买？吴邪一下子黑了脸，这种当不当正不正的点儿，就算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不可能卖被子啊……他望望客房空荡荡的床板，又看看客厅里那个实在有点小的沙发，有些为难。

　　“怎么？”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吴邪身后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忙不迭地转过身，正好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的张起灵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浑身上下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睡衣没怎么系紧，露出脖颈以下的一大片胸膛，还有几滴水珠没擦干净，右肩上隐隐约约墨色的一大片，似乎是纹身。

　　吴邪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小哥，我发现只有一床被子……”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几乎是梦游状态。

　　张起灵没有注意到吴邪的失常，只是满不在意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来说：“那我睡沙发。”

　　“那怎么好意思，怎么说你也是客人。”好不容易找回了魂魄的小三爷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对方的决定，然后飞快地说：“反正主卧里的床够大，一起睡好了，都是大男人，小哥你应该不介意吧？”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吴邪，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淡淡地回答：“嗯。”

　　“那我先去洗澡，小哥你先睡！”吴邪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线，拉过张起灵往主卧门里一推，自己转身进了浴室。

　　张起灵看着主卧里所谓够大的床——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不过睡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他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卧室里保持了主人一贯干净整洁的风格，除了床之外，还有书桌和电脑，墙边一排巨大的衣柜。

　　头发上的水珠落下来，滴到手上，温度是早就冷了，冰凉的感觉从神经传入脑海，不知怎地，反而泛起一股暖来，张起灵静静地看着，水珠一路沿着长长的食指，滑落到地上去，不多时，就干涸无迹。

　　他就这样一直到吴邪推门进来。

　　“咦？小哥，你怎么还没睡？”

　　张起灵抬头看他，还是初见时那张单纯得像普通大学生的脸，正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诧异地问他。然后在发现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时候，大呼小叫地拿着毛巾就往自己头上一通乱揉，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诚然，毛巾裹到头上的时候他是有一瞬间的僵硬和迟疑，但最后，还是没有别开头。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来不会有人关心他洗完澡擦没擦头发，而现在在他头上蹂躏的那两只手，带着微薄的暖意，仿佛灼热了他的皮肤。

　　吴邪半跪在床上，慢慢给张起灵擦着头发，一边擦一边继续唠叨：“小哥，以后洗完澡千万要把头发擦干再睡，不然会头疼的。——唔，好了，快睡吧，天都要亮了。”他原本没觉得会听到张起灵的回答，那人却点点头，说：“好。”

　　直到两个人都躺进了被窝里，吴邪随手拉熄了灯，才觉得这一夜过得有点奇异。虽然作为一个出道多年的杀手，他大部分时候的生活都是有别于常人的，但今晚的奇异却不同于过去的硝烟与血腥，是一种也许此前从未想象过的平静。

　　他翻了个身，感到身旁那个人似乎缩起了身子，尽管天气并不冷，但从他那边传来的寒意却让吴邪明明白白地意识到枕边人的身上有多冰冷。

　　多年以后吴邪回忆这一夜，都会惊讶自己当时怎么会有勇气伸出手去，就这样抱住了那个人。当时张起灵很明显地全身僵硬，想要挣脱却又不敢动作幅度过大。吴邪记得当时自己说：“小哥，我有点冷。”

　　被窝里张起灵停下了动作，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迟疑地抱住了吴邪。

　　源源不断的属于正常人的体温从吴邪身上传来，渐渐同化了张起灵身上的冰冷，他感到他常年寒冰一样的手脚都一点一点地变暖，最后，一直连睡觉都很警醒的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两人只睡了短短几个小时，却像几天那么长，吴邪再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睡眼惺忪地揉着眼，望着床铺另一半上凌乱的痕迹发愣，直到张起灵推门进来。他才抬头，还有点不清醒，“小哥？”

　　张起灵把一袋包子放到床头柜上，点点头，望着床上的吴邪，他还在半朦胧状态，睡衣被扯得松松垮垮的，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周末赖床的学生族。张起灵把包子向吴邪推了推，说：“该走了。”

　　吴邪点点头，“等一下，我先洗把脸，一会儿弄装备。”

　　张起灵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上午九点，目送吴邪进了浴室，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