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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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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自从公布了风里刀义子的身份,他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府里的人看见他都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公子。作为一个公子,最重要的本质工作就是四处调戏漂亮的丫鬟,但偌大的督主府竟连顾少棠那样的男人婆都没有,这让身边从不少莺莺燕燕的风里刀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还有个处处和他针锋相对的马进良。
某日他醒得早,赖在床上念叨着也该出府去玩玩,发发督主义子的脾气了,突然传令的小太监在窗下道,督主有事,请他去一趟。风里刀连忙爬起来,披着他那件白色书生袍,边哼小曲儿边系带子,一路来到房门口,谁知早已有人等在那里了。他一看那人的脸,转头嘟囔道:“大清早就遇到恶狗挡道,真晦气。”
门外伺候的小太监知道他俩又开始了,不约而同地往旁边蹭了蹭,免得被飞溅而出的口水波及。偏偏马进良还要凑过来问:“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你们听见了吗?”一个是督主的义子,一个是厂公的心腹,两个都得罪不起,小太监只有沉默。
风里刀有这样一种毛病,越是惹不得的人他就偏要去惹,反正闯了祸有雨化田挡着,见马进良应战,暗说一句来得正好,道:“俗话说狗眼看人低,你怎么看得见我?”
“你这臭流氓也算人?”
“你承认你是看门狗了?快叫两声来听听。”
小太监们不忍心再看,西厂人人都知道大档头马进良武艺高强,只是不善言辞,这次遇到个舌头上开莲花的,甫一交锋就败了个惨不忍睹。其中一个小太监还暗暗记录下来:大档头对公子十七连败,啧啧啧……
但是马进良从来不在嘴皮子上钻牛角尖,他冷笑一声,风里刀心口一凉,舌头却不服软,道:“你也算是有名的高手,干嘛对我笑得这么浪。”
马进良道:“逞嘴上的一时之快,不是男儿所为,我的本事是督主亲传,你敢不敢同我较量较量。”
风里刀闻言哈哈大笑:“我的武功是干爷爷亲传,那你是不是还要跪下叫我一声师叔!”
“你!”马进良气得就要拔剑,忽听里面雨化田道:“你们个个都这样好本事,改日咱们切磋切磋,输了的罚洗一个月袜子。”那门吱呀一开,雨化田已经穿戴好了走出来,一身朝服气势逼人,风里刀嘴甜,忙迎上去道:“义父本就丰神俊朗,穿上这衣裳更是庄重,比那游街的状元还威风。”
“哦,你见过状元什么样?”
风里刀脸一红:“戏台上见过……”他转眼见马进良一脸骄气,心中大呼不好,右手扶着雨化田顺势咬耳朵:“义父,你刚才说的可对我不公平,你明知道我这两下子……”
“你也知道自己只有两下子?”
风里刀偷眼看雨化田的脸色,估摸着他心情还不错:“我这不是怕给干外公,喔不,干爷爷丢脸么。”
雨化田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手道:“行,今夜二更到这里来,我教你几招……”
“多谢义父!”
“让你输得不是太难看。”
“义父你……”
“仓舟。”雨化田停下脚步道,“你去看看赵怀安和马车准备好没有,可不要误了进宫的时辰。”待风里刀走远了,他一招手把马进良唤过来耳语:“下次你和他吵架,别管他说什么,告诉他,等你长到我一样高再来挑战我吧。”
“这……”马进良不懂。
“照我说的做,保管他以后不敢惹你。”
雨化田跟皇帝极力推荐赵怀安之后,皇帝对这个武艺高强的大侠很是好奇,惦记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着急宣他进宫。雨化田猜不透皇帝又会出什么古怪的题目来考校赵怀安,怕他紧张,索性一问三不知,推说只是见一面,定一定君臣名分。
赵怀安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宫,跟在雨化田身后眼睛不敢乱看,手脚也不敢乱动,跟他同样情形的还有风里刀,他稍微易了下容,扮作雨化田的跟班,生怕被人认出来,可知当初他在西厂督主这个位子上的时候戏耍了不少人。
一路上宫人们见了雨化田都纷纷避让行礼,他一行人不经任何通报,径直就到了御花园中的赏心亭,皇帝还没到,筵席倒是准备好了,周围一个说话的都没,只有雨化田喝茶时杯子和盖子相碰的声音,赵怀安还好,风里刀已是度日如年呆不住了。
过了不久,一声尖细的嗓子道:“皇上驾到!”赵怀安正要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就听皇帝道:“江湖中人,别让这些繁文缛节约束了。”他低着头,见一角绣着海水祥云的明黄袍子从眼前掠过。
“你就是赵怀安?”
“草民正是。”赵怀安抱拳上前。
皇帝道:“抬起头来。”结果让他颇为失望,面前的这个人长了一张略显平淡的面孔,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年纪也不很轻了,跟他想象中那些飘逸出尘或是壮硕威猛的侠客差距甚远。他在打量赵怀安,风里刀也在打量他,以前怕被皇帝揭穿,一直不敢细看,如今再见,看那皇帝生得算是不错,只是有些没睡醒的样子,大约因为一天到晚吃了不活动,脸上有点虚胖,却因此显得挺年轻。
皇帝在雨化田旁边坐下道:“听说你武功了得。”
赵怀安例行谦虚:“不敢,只是略有研习罢了。”
皇帝笑道:“那你就和那个马……马什么良来着比试比试,看你们谁厉害。”
这一招雨化田早有预备,事先叮嘱过两人,输赢只是其次,皇上喜欢花哨,最要紧是打得好看。赵怀安和马进良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同时大喝一声,斗在一处,打了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皇帝的心思却仿佛不在场中,看了一阵就移开目光,对雨化田道:“听说你新收了个义子?”
雨化田放下茶杯就笑了:“皇上的耳报神真灵通,不过不是新收的,几年前就收下了”
皇帝哦了一声:“怎么不带进宫让朕见见。”
“他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怕礼数不周冲撞了。”
“是怕朕故意整他吧。”
“皇上硬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
皇帝一脸掩饰不住的寂寞:“可惜,我备下了许多好东西,想和他一起玩呢。”
跟班风里刀听见这俩人的对话,一身冷汗,就怕皇帝突然来一句:“咦,这位小兄弟好面熟,以前见过么?”
皇帝和雨化田打机锋似的一来二去,场中的正斗到激烈处,多日不见,马进良的双剑又精进了,不知是不是雨化田又传了他几招压箱底的家伙,一百来招下来,竟和赵怀安打了个平分秋色。这时马进良一声清啸,腾身跃起,在汉白玉栏杆上一借力,右手为攻,左手为守,将赵怀安全身都笼在剑锋下。连雨化田都微微点了点头。
赵怀安眉头一皱,这已不是切磋,而是搏命了,马进良拼着血溅御前也要取他性命。他心底叹了口气,双臂一震,硬着剑锋冲上去,就见几道银光飞逝,金铁之音未绝,两人已都稳稳落在地上,赵怀安的剑尖搭在马进良肩膀上,而马进良的双剑则架在他腰间。四面宫人都看得呆了,只有那皇帝才像是刚回过神似的,道:“这就完了?”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气得真气乱窜,要不看在他穿了这身黄金袍,早就惨死在他们剑下。风里刀小声嘀咕:“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幸灾乐祸地望着马进良。
“看来你赵怀安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嘛。”皇帝轻轻巧巧就下了结论。“皇上……”雨化田正想说什么,却被他止住了:“要不化田你和他打一场?”
赵怀安被人如此轻视,管他是不是当今圣上,心中早就不忿,他本不稀罕当这个官儿,面色一沉,收起剑就要走,却听雨化田悠然道:“好呀,不过皇上得答应我,姓赵的要是赢了,可要封他个大官。”
“好好好!”皇帝拍手,“你们快去,我这就拟旨,来人,笔墨伺候!”
雨化田的朝服不利打斗,请旨去后殿换衣服,朝风里刀使了个眼色,他连忙跟上去伺候。片刻,雨化田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一身劲装,在赵怀安面前站定了,背对着皇帝,突然咧嘴冲他愁眉苦脸地一笑。赵怀安一怔,再看刚才风里刀站的位子,那人特意压低了帽檐,看不清面容,只有从衣袖里露出的半个手掌,细白如玉,刹那间已经明白过来。雨化田是要故意输给他,却拉不下面子,又让风里刀做这丢人的事。
赵怀安强忍笑意,大声喝道:“看剑!”风里刀开始还象征性抵抗几招,到后来被打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连滚带爬,甚是狼狈。但皇帝像是看得很高兴,连连叫好,待二人意思意思打完了,即刻命身边的太监宣旨:“特封赵怀安为内行厂指挥使,御前带刀……”那太监还特意凑近了,重新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面无表情道:“御前带两把刀侍卫。”皇帝的解释是,马进良都带了一双剑,这赵怀安跟他不相上下,皇权特许带两把刀。
这个结局雨化田料中了一半,但这个他志在必得的副督主竟然变成了对手的头头,还是让他十分惊讶,只听皇帝笑眯眯地道:“你既然赢了西厂督主,怎么能让你再屈才去做副督主,正好内行厂缺个你这样的高手,以后就留在朕身边,为朕效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