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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沙漠篇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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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沙漠篇(下)
阿尔弗雷德抬头望天,屡次皱眉。
今晚将会是他们在漠北克,最艰难的一个夜晚。才傍晚就已经狂沙漫天,寸步难行,加上两人的行囊不久前落在约克镇遗址,此刻即便想遮挡一下都成难事。
白天酷热为了方便行动,所以只穿一件内衫,现在简直成为致命的错误,等天完全暗下来,气温将不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
沙砾扑打在脸上,让人无法睁眼,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法判断路线,停止前行绝不是理智的选择,继续前行虽艰难,却好歹有一线希望。
如此的话,倒不如放空大脑一直向前走。
阿尔弗雷德边想着,边看向身旁人,忽然发现阿劳迪面色有些不适,眼神略无焦距,走路身子都似乎在摇晃。
显然,阿劳迪对自己这种情况很不满,他不时甩着头,以令自己保持清醒。
这是——
阿尔弗雷德突然扶过阿劳迪后脑,与之额头对额头。
阿劳迪连忙挣扎,阿尔弗雷德却猛地将他埋进自己怀中,紧紧拥住。
“我们不走了。”说着坐下来,男人强制让阿劳迪靠在自己怀里,他则背对逆风向,任万千沙砾吹打在只着一件内衫的后背。
以阿劳迪平日的作风,断不会让一个人靠自己这么近,但此刻他也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否则不会晕得这么厉害,可就算是这种情况,他仍保留着几分清明。
“你想让我们两人都死在这沙漠里吗?”这男人居然想停止前行,多么不明智的做法。
“你生病了!”黑发男人突然低吼。
被吼声一震,阿劳迪怔住。
不由轻叹,垂头轻轻贴近怀里人,阿尔弗雷德闷闷道:“肯定是在久未过人的通道里染上了病菌,我应该早点发现你不适的,否则也不会让你置身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早知道,就把你藏起来。”
……喉咙忽然被什么堵住,本来想反驳几句,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阿劳迪注视着黑发男人,眸子里有些微波动。
明明是他自己逞强没开口,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对敌,跳进一个又一个通道,才感染病菌,如果刚开始他就藏好等森杰罗一行人离开,两人现在也不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阿尔弗雷德,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既然想骗我,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两人维持贴近的姿势,谁都没再开口。
天地间只余风啸而过的黄沙,狂妄肆虐。
半夜时,沙砾堆已经漫到两人脖颈处,阿尔弗雷德竭力保持清醒。
首先由左手手指开始,用仅剩的力量让左手臂冲破黄沙堆,光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让他的气力透支。
望一眼闭着眼睛的阿劳迪,阿尔弗雷德继续咬牙。
绝对不能让两人的生命在此结束。
阿尔弗雷德双眼忽然凶光大盛,额前生出橙色火焰,此时周围沙砾堆出现松动,下一瞬阿尔弗雷德便冲破沙砾堆站起来。
死气火焰。
差点忘记这能力,虽然不常用。
焦距一晃,黑发男人猛地一跪地。
遭了,死气火焰虽能将最后一丝力量发挥到最大,但也正因为如此,用完力量后身体将不堪重负。
不行,撑到最后也要把阿劳迪救上来。
阿尔弗雷德缓慢挪到阿劳迪身边,用手掌抓着沙砾,将阿劳迪周围的沙层往外掏,但是速度远远跟不上风沙覆盖的速度,才看到阿劳迪的肩膀,他自己双腿就已经覆上一层沙堆。
阿劳迪微微睁眼,正目睹这一幕,他突然就想大声骂面前的男人。
好不容易有生还机会,傻子才会浪费在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身上,这人是脑子坏掉了吗?
“你疯了吗?”出声才发现自己喉咙火烧一样干涩,阿劳迪艰难地开口,“我不需要你这样救我。”
阿尔弗雷德就像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翻着沙砾。
“够了,我不会因此感激你的。”
阿劳迪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负担,所以做好了死亡的打算,他那坚强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成为拖后腿的角色,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终于碰到埋在沙砾里的纤细手指,阿尔弗雷德止不住欣喜,然而昏迷也快找上他。
勉强感知到自己的手被男人抓住,阿劳迪还是没好气,“没看出来,你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阿尔弗雷德昏迷前坚定地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阿劳迪你记住,我阿尔弗雷德握住了你这只手,就没准备再放开了。”
一如被雷劈中,阿劳迪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然失去知觉的男人,无法对男人刚才所说的话,做出正确分析。
没有什么关系连死亡也无法分开,人心到底是脆弱的,伤害到自身性命时,没有人不会率先考虑自己,更没有人会失去谁就活不下去。
从未改变过的信条在这一刻几乎土崩瓦解,他们两个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而这男人刚才说了什么,在乎他,再也不放开他。
哈!阿尔弗雷德你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新把戏?
风沙持续,内心带着前所未有的震荡,阿劳迪于不久也失去知觉。
醒来时周身很温暖,阿劳迪茫然眨眼,等神志完全恢复,他开始打量周围。
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宽敞帐篷里,与一般沙漠住民的房屋一样,帐篷里一应俱全。
穿上外套,阿劳迪迅速走出帐篷。
目过之处皆是帐篷,几处生火的地方,均架着大小不一的铁锅,铁锅里面正散发着引人腹欲的浓浓香味,过去过来的人们,一看穿着,就知道是沙漠居民。
那个男人呢?
阿劳迪心下奇怪,正好几个小孩的欢声笑语将他的目光转移,所及之处,一个明显与周围人身材气质不同的高大男人,正与一位老者交谈。
阿劳迪走过来时阿尔弗雷德就发现了,他笑着拉过阿劳迪,大声说道:“这位就是我恋人。”
哈?
阿劳迪当场愣住。
周围因为这句话引起不小骚动,保守的妇女们不约而同脸红,男人们更是尴尬地看着他们俩。
此时的阿劳迪,在经过这么两天的合作之旅后,耐心终于告罄。
就算是玩笑,触到他的底线,他也是会杀人灭口的。
直接一拳命中某张正乐呵的笑脸,阿劳迪面上是山雨欲来之色。
阿尔弗雷德捂着侧脸,被杀必死目光盯着犹不自知,眼神还无限哀怨。
“亲爱的你又打我,我们都携手经历过生死了,应该相亲相爱度过余生啊噗哇——”
密集紧凑的铁拳让黑发男人只有歪嘴的份,淡金发青筋直冒,仍觉不泄忿。
双手捧着被揍的脸,阿尔弗雷德痴痴笑着。
“亲爱的你果然是在害羞吧,其实抱都抱过了,这种暴力调情还是回家做比较好哟~”说着死搂住淡金发青年,让其无法再有更多动作。
该死的,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闭上你的臭嘴吧。
阿劳迪拿枪的动作未果,只得狠狠瞪着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而男人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周围人似乎被这种玩闹的气氛所感染,纷纷给予诚心的祝福。
夜晚,两人睡在同一个帐篷。当然,得知被分在一起睡的某人,曾极力反对过这种分篷结果,但某个不断扯后腿的同行者,没让他如意就是了。
躺在柔软的毛毯里,阿劳迪脸上尽是不耐。
“你可以选择现在解释,我至少会说服自己是在与你合作,而不是单方面被利用。”
阿尔弗雷德轻笑着撑起上本身,“正如你亲眼所见,这里就是现在的约克镇,你今天看到的都是约克镇人。”
阿劳迪眯眼。
果然是这样,那么之前的某些疑问就能解释得通。
沉默许久,在阿尔弗雷德以为帐篷里另一人已经睡着时,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疑惑。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知道约克镇人会路过,所以才不要命的救我。”
话一问出去阿劳迪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本身就会牵扯到自己最不愿碰触的那层底线。
结果不远处的人,半晌无声音。
阿劳迪不由得看过去。
这一看吓一跳,一张俊逸非凡的英挺面孔,呈放大版搁置在旁,而且那嘴怎么看都像要咧到耳后根。
“阿劳迪你终于要接受我了吗?不然为什么会思考我们的未来。”
这和未来有半分钱的关系吗?会问男人这种问题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白痴。
双眼一闭,六耳不闻,阿劳迪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嘤嘤嘤,亲爱的你还没答应和我一起睡,怎么能先睡呢?”
心静,心静,搭这白痴的茬会变得一样白痴,所以要心静下来。
“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某人开始碎碎念。
十分钟后,帐篷传来一声怒骂。
“阿尔弗雷德你是想明天横着出帐篷吗!”
翌日,两人来到镇长约莫夫的帐篷,慈祥和蔼的老者一见他们进来,就从柜子里捧出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阿劳迪眯眼。
阿尔弗雷德微笑,“这里面就是森杰罗要找的东西。”
是吗……相比这个,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阿尔弗雷德怎样说服约克镇人交出这个东西的,亦或说阿尔弗雷德与约克镇人究竟是何关系。
“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好吧,其实这次漠北克之行,我的目的与森杰罗一致。”
阿劳迪看向他。
“只不过我事先就知道他们要找什么,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而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在幕后散播错误信息给森杰罗,说约克镇人手中掌握着有特殊能力的宝物,但是森杰罗并不知道是什么,大概连散播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阿劳迪迅速抓住话中漏点。
“因为我曾经在约克镇住过一阵,这里的人我几乎都认识。”
恍然了悟,阿劳迪当即有种自动受骗的不爽感。
“因为认识约克镇人,所以知道所谓的宝物是什么,为了不让约克镇人遭受森杰罗的迫害,所以想提前找到宝物阻止森杰罗,也所以正好我这个正中你下怀的人活该被利用。”
“别这样说嘛~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你的目的和我目标相同嘛~另外,并不是因为认识约克镇人才知道宝物是什么的哟。”打死他也不会说事先有做过调查,才知道阿劳迪最近的任务,然后蹲点等候。
阿劳迪不解,阿尔弗雷德拉起他的手放在小铁盒上,温柔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没有甩开阿尔弗雷德的手,是因为他也想看看让东部老黑手党趋之若鹜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这个盒子似乎一般力量打不开。
男人突然开口:“闭上眼阿劳迪,驱逐杂念,仔细想一想觉悟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传入阿劳迪耳畔,只觉脑中余音空泛,静止的时间里,只能听到平稳呼吸声。
突然,一股激流充斥全身,似燃烧一般,力量如泉涌。
两人同时睁眼。
——橙色与紫色火焰沿着手臂相缠相绕,通向铁盒钥匙孔时,两种火焰一瞬融合,迸发出奇异的色彩,炫丽夺目。
此时潜伏在两人心中的是震撼。
阿尔弗雷德从不知阿劳迪的火焰色彩,能如此淡雅神秘,就像他本人那样,静若处子,冷漠高贵,也从不知自己与他的火焰,可以融合得这么完美。
而阿劳迪首次知道自己竟然拥有这种能力,初为吃惊,后为惊叹,再后来,他的目光完全被阿尔弗雷德的手臂吸引。
不,应该是惊愕。
男人手臂上因为火焰映射出的纹身,震人心魄,夺人眼球。
脑中快速划过某种想法,阿劳迪猛然看向阿尔弗雷德,微张嘴,却又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
火焰消失,铁盒被打开,阿尔弗雷德见阿劳迪一径盯着自己手臂,然后了然,他面带歉意。
“抱歉,这个对你有所隐瞒,因为纹身被别人看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平时都会用特殊药物隐藏起来,死气火焰一出来它也就随之显现,不过现在没必要隐瞒了。”
似乎是大大松一口气,阿尔弗雷德抬把铁盒递到阿劳迪面前,笑眯眯道:“打开看看。”
不知阿尔弗雷德打的什么主意,阿劳迪懒得没多想,他慢慢打开铁盒盖。
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银戒。
确实普通,在巴洛克盛行的年代,一枚没有任何雕饰,没有任何色彩的戒指,恐怕连平民区的家庭妇女都不愿带。
所以果然就如他所推测的,森杰罗也完全被骗了。
“这枚戒指本来就是我的。”阿尔弗雷德解释,“当时交与镇长保存时,我没想过会给约克镇人招来横祸,更没有想到因为这么戒指,我被某些势力盯梢上。”
阿劳迪无语,森杰罗要是知道自己拼了命都想得到的宝物,只是一枚普通戒指,该是何种表情。
“送给你。”阿尔弗雷德把戒指拿出来递给阿劳迪。
一秒都没想,阿劳迪淡定拒绝,“不要。”
“你这样很打击我诶亲爱的,我第一次送别人这样的礼物呢。”阿尔弗雷德垮下脸。
不稀罕,他才没有随便接受别人礼物的嗜好。
右手毫无预兆被拉过去,定睛一看,那枚银戒已然圈在自己无名指上。
噢……这种象征自己被某人圈住的东西,真碍眼。
一旁,镇长约莫夫适时开口,“这枚戒指意为‘永恒的爱’,是婚戒。”
“喔,阿尔弗雷德,你一定还没尝过子弹的味道。”阿劳迪已经将手枪对准黑发男人,“否则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淡金发青年扳动扣件时,黑发男人一脸‘糟糕’,以风一般的速度逃到帐篷外,子弹直接落到帐篷外的沙砾中,一声闷响。
“哈哈,亲爱的不能取下来喔,否则我们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某无赖跑到外面,还不怕死地大声说着这句话,生怕里面人听不到一样高调。
那之后,约克镇人聚居地上空又回荡起笑声笑语,很是和谐。
当然,这得除开某个忍受无赖太久,终于爆发的人。
当晚因为某人很生气,所以某无赖没敢进同一个帐篷睡觉,也因为某人很生气,之前约好要某无赖说明的教堂一事,不幸被忘得一干二净,也所以第二天镇长告知某无赖趁夜离开漠北克后,某人惊觉自己又上当了。
那个无赖根本没准备告诉他!
镇上人给阿劳迪准备好行囊,告诉他沿着顺风向走,半天就能走出漠北克。
走前,镇长郑重地对阿劳迪说了一句。
——千万不要将戒指交给其他人。
然而回程的路上,阿劳迪就将戒指取下来,这种近似宣告自己为某个人专属的东西,简直是在侮辱他。
下一次如果再见到那个男人,他一定要先给他一脚以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