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家》丁路人

1、第一章

　　陰暗的房間內，飄散著厚重的煙霧，燻得人眼睛瞇成一條縫。迷霧中，只有從電視屏幕上發出的幽冷螢光疏落地打在眾人面上，形成班班駁駁的光影，但忽明忽暗的光線照不清各人面上的神情，照不進各人的心中，無法窺探兩方人馬到底各懷什麼鬼胎。氣氛膠著，彷彿連呼吸都變得異常沉重，黑暗中沒有人有所動作，卻能從每人瓦亮的眸子中和壓抑的濃重呼吸聲，感受兩方人馬的蠢蠢欲動，空氣中一絲絲緊蹦的弦，只需輕輕一撥，便能令混戰一觸即發。
　　「貴爺，那些貨你一個人包了，不合規矩啊！」一把老年男人的聲音響起，輕鬆的口吻，卻含有不容辯駁的氣勢。
　　茶几對面的人嘿的一聲冷笑起來，道：「龍哥，混這行你跟我說規矩？你那麼講規矩為什麼不去做童軍啊？」貴爺此話一出，後面的嘍囉配合地笑出聲來，要挫挫對方的銳氣。
　　「貴爺，行有行規，你不照例分給我們貨，在行上的名聲壞了，以後你在行上誰跟你合作啊？」被稱作龍哥的人依然只是淡淡的口氣，沒有半點動怒的跡象。
　　貴爺狠狠地呸了一聲：「我吳貴要跟誰合作啊？難道跟你們興祥嗎？我們社團風光得很，別說要和別人合作，別人搶著和我們那沾好處，我肯，我的兄弟也不肯！對不對？」吳貴身後的嘍囉趁勢起哄，呼應著老大的話。吳貴語畢又狂妄地大笑起來，賤肉橫生的臉震得一抖一抖，語帶譏諷地說：「以前我聽說興祥的程二龍是個很猛的角色，現在見到不過是個沒火氣的老男人嘛！你不要叫龍哥了，改名叫蟲哥吧！哈哈哈哈。。。。。。」
　　「龍哥，好無聊啊！你每天談生意就是和腦殘們打交道嗎？」一把慵懶的男聲從黑暗中傳了出來，似乎已經不耐煩得想要回家睡覺了。
　　「哪個臭小子給我滾出來！」吳貴被這麼一句話氣得暴跳如雷，想要揪出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粉頭！」程二龍低叱一聲，但話中似乎沒有絲毫生氣的意味。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黑暗中優雅地踱步以出，光線緩慢地從修長的大腿爬到如天鵝般精緻的頸項，再緩緩爬到那人的臉上，掀開那隱藏著來者的黑幕。
　　粉頭的臉上是一個極為誇張的妝容，粉底的白好比紙紥娃娃，眼蓋塗上了黑青色眼影，睫毛以睫毛液拉出了比正常長三倍的效果，眼線則有比平常的粗出半分，雙唇如同中了劇毒般呈視著紫黑色，正輕挑地含著一支珍寶珠。
　　吳貴看到粉頭後陰騺地冷笑一聲；「蟲哥什麼時候換了口味喜歡油頭粉面的男人啊？還帶出來不怕丟人現眼？」
　　粉頭沒理會吳貴的嘲諷，向程二龍說：「這人根本就想抬高價錢把貨倒賣給我們，因為他發現那些貨都是劣質的。」吳貴臉色倏地一變：「亂講！你怎麼知道。」
　　粉頭低頭專注地向龍哥報告，並沒有理會吳貴的質問：「報告龍哥，為了節省我們的時間，較早之前我已經派人找到了肥吳藏貨的地點，現在把貨都放在了肥吳家裏，剛才上洗手間的時間我已經報警了。」粉頭看了看錶，繼續道：「差佬應該快到你家門了。」
　　吳貴噌地從座位上彈起，大吼道：「□□媽的！你竟敢找差佬！那些貨沒了你也好不到那裏去！」
　　粉頭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笑得一臉天真無邪，說：「誰說我們興祥沒貨了？」
　　吳貴一下子懵了：「之前收到消息。。。。。。你們設的局！」吳貴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綠，由困惑到如夢初醒不過一瞬間的事。
　　粉頭把珍寶珠從雙唇中拿出，然後勾起嘴角，笑得無比邪魅：「想通了吧肥吳，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向供應貨給興祥的那邊這次不賣給興祥，轉以賣給你肥吳，讓你以為興祥周轉上出了問題，其實只是興祥不要那種低級貨。雖然那邊這次沒給好貨我們，但大家總算是一路有良好合作關係的生意伙伴，他們問我該如何散貨，我便把吳貴這個響噹噹的大名提供給他們了，之後再假裝不夠貨，讓你以比市價高的價錢急急買了那批貨，這次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吧？」粉頭說完向吳貴眨巴了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狠辣和得意，彷如主宰著黑暗的惡魔，邪惡又高貴，無聲無色地就能奪人魂魄，凡人不知不覺間就被蠱惑，成為惡魔的祭品，而吳貴就成為了這次粉頭的祭品。
　　儘管自知大勢已去，吳貴在嘴上依然不肯認輸：「不過是一批貨，我吳貴還輸不起嗎？」
　　粉頭挑了挑眉毛，瞄向吳貴問道：「□□不是要坐牢嗎？」
　　「臭小子我和你拚命！」吳貴倏地往粉頭衝，粉頭一個閃身躲開了吳貴的攻勢，右肘順勢向吳貴後腰一頂，吳貴吃痛掉在地上，兩方人馬的嘍囉趁勢開架，幸好這此雙方都只帶了幾個人談判，也沒帶武器，不然在狹小的卡啦ＯＫ房裏一定血肉橫飛。一息間興祥的人已經和吳貴的人打起上來，場面混亂，米高風掉在地上，數人在沙發上扭打著，幾番動作已經把酒杯掃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粉頭見狀對程二龍說：「龍哥和幾個人先走，這裏我處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滯，仍然壓著身下的吳貴，並落下數拳。
　　程二龍也不婆媽，丟下一句「別鬧大，自己小心」便瀟灑地邁出房門走了。
　　粉頭帶來的人和吳貴帶來的人互相制衡，誰也沒能佔上風，就是吳貴被粉頭一路壓著來打，雖然粉頭身材瘦削，但力氣還是頗大，一米八的身高行動起來也很靈活，粉頭沒急著把吳貴打包送走，反而在等著什麼時機似的。
　　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伙計驚驚慌慌地跑進來道：「差佬查牌！」
　　粉頭竟然笑了，笑的時候渾身彷彿散發出一種邪氣，粉頭隨身拿起茶几上的一支啤酒，單身握著瓶頸向已經坐在地上氣喘呼呼的吳貴走向，吳貴已經被粉頭打得沒有氣力再反抗，看到拿著啤酒瓶走近的粉頭時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全身不斷哆嗦，活像一隻籠罩在死亡陰影下動彈不得的獵物，只等候著啤酒瓶的落下。
　　「是時候了。」粉頭說畢，高舉啤酒瓶，猛然把啤油瓶搥向自己的前額，玻璃迸發而出，血在下一秒鐘從前額流出，劃過粉頭慘白的臉頰，落到他依然勾起的嘴角。
　　吳貴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頓時瞠目結舌，下一刻他緩過神來，發現了手上多出了不知什麼時候被粉頭塞進的啤酒瓶。
　　門驟然被人踹開，一大埋警(crab?)察拿著手槍衝進來，映入眼簾的是地上的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嘍囉，和剛把染血凶器慌張地丟掉的胖子。
　　「阿ｓｉｒ，救命。。。。。。」一把微弱的聲音響起，吳貴望向不知什麼時候靠著牆坐下顯得無比虛弱的粉頭。粉頭一手按著血流如注的前額，一手指著一臉驚恐的吳貴。警(crab?)察拿著槍指向現場所有的肇事者，更多的是針對曾經拿著凶器的吳貴。
　　吳貴被警(crab?)察架走時，惡狠狠地瞪著粉頭破口大罵：「狗娘養的！你陷害我！」一邊還想掙脫警(蟹?)察的鉗制，衝向粉頭補上幾拳洩憤，粉頭則在鎖上手扣後，被警員架著上了救護車，粉頭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其他人只認為是他頭部受傷引致的不清醒，卻看不見他那雙隱於碎髮後的眸子中，抑壓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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