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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就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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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徘徊片刻,瞟向白影,叮嘱地望了她一眼,板起脸转身出门,在门外刚好遇见摇扇逛至此处的浮华院世子。
见展昭望见自己,本来板着的脸孔略现迟疑,最后垂目恭敬地拱手对自己执了一礼,静静立在一旁,他眉头稍舒,淡淡摇扇道:“明白了就好。”
进门将折扇收在手中,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狼藉,握拳掩口,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淡淡地向白影道:“阿烈醒了,实在不愿待在此处,我这便带他回剑倾城了,你收拾一下也随后过来吧。”
“令弟不是不想待在此处,他只是惧怕我,你该明白。”白影蹙眉。
“无妨,他这病也该治一治了,否则,被人抓住小辫子多设计几次,恐怕不会次次都如此幸运。”他轻声笑道,笑容灿烂,意有所指。
“好,只要你不怕,我不会失约。”白影心内烦躁,她有些后悔刚才居然答应他会跟他去那个小武馆照看吉烈的病情。
院中展昭听了这话,脑子里却是 “轰”的一声,如遭夏雷轰顶。
白影答应了要去剑倾城!
赵姑娘怎么会让白影……展昭思绪一顿,已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引狼入室,空无防守。展昭自嘲地一笑。
赵红凌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床上,感觉比在学校里被老师罚跑圈还累,重要的是,跑完圈之后可以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蒙头大睡,此时,她却只能呆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白玉堂曾说,她带白影来襄阳,基本上等于直接把展昭架到了火上烤。
今天,她却将白影和展昭两个人统统都送到火架上去烤了。
只希望此事能快快有个了断,这样,她至少不会被展昭和白玉堂的眼刀活活削死。
是的,她承认自己是个赌徒,这次筹码有点大。
赵红凌从床头的木匣中摸出一块拇指长短的方板,磨搓地思索了半晌,果断地掷向屋角的纸篓里。
白玉堂推门进来,刚好将这飞掷而来的“暗器”捉在手里。
“什么东西?”
“展昭。”
“猫儿?……”白玉堂将手中的木条翻来覆去瞧了个遍,不解地问。
“是,”赵红凌长吐了一口气,“那个蛮子信了他,他基本上算是站稳了,以展昭的聪明,无需我再替他操心了。”
白玉堂却不以为然,蹙眉认真道:“你确定那蛮子信他?那为何今日他要设计白影,连你我都不放在眼里,却偏偏要将猫儿支开?我倒担心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早已知晓了猫儿的真实身份呢。”
“不,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里,只有展昭会不遗余力地阻止白影去剑倾城。”赵红凌淡淡地道。
白玉堂更是不解:“为何?展昭若不是展昭,又有什么理由要不遗余力地阻止白影去剑倾城?”
“你可还记得白影在见到那位野利世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白玉堂扶额,一脸看不上地撇嘴道:“直接退到了猫儿身旁。”
“没错,所以当时白影也被那个人狠狠地调侃了一番,”赵红凌一笑,“一个人,不会毫无因由地信任另外一个人,白影这一退,其实十分地扎眼,好在白影当初在大理寺牢里救治过‘程一刀’,两个人也算有来有往,‘程一刀’完全有机会给白影留下一个可靠的印象,白影退的那两步这才不算十分突兀。”
“今天那个女人的事你也看到了,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展昭本性宽厚,行事素来以情义为重,想必他扮演的‘程一刀’在那位野利世子眼里的形象,也不会相差太远。”
“所以,他知道那蛮子和白影之间的纠葛,一定会从中作梗,尽量帮白影一把……”白玉堂接过赵红凌的话头,点了点头,却又仿佛突然发现什么般,忍俊不禁道,“这人不是总能棋高一招,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么,怎么竟好像很害怕猫儿的样子?猫儿可不是你们这一路的,阴谋算计什么的,并非他的长项,就算是待在白影身边,只要那个人想,他也未必真的能阻止的了什么,怎么这位世子竟胆小到要使出这样笨拙的法子,将猫儿打发出去?”
笨拙吗?赵红凌苦笑。
仅仅因为白影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一时嫉妒心起,就敢直接以一种极端轻视的态度告诉一个他分明十分想要起用的人,我在你家后院放火了,你看你要不要去救救,不仅将人支开,省了现场的许多麻烦,而且将这人繁枝蔓节的情感直接削去,成为他手中合用的刀剑,还让人对他感恩戴德,如此收拢人心的手段,怎么会笨拙?
如果,这个他想要起用的人不是展昭。
“因为他信任了展昭,想要用他,所以并不想现在就触他的底线。”
白玉堂不由一怔,继而明了,玄裳女子接近猫儿另有所图,所以即便杀了她,也不算触猫儿的底线,可白影不一样,她此时还没有这样的污点,所以如果硬要在这件事上和猫儿对着干,就很有可能让猫儿对他产生不满,此人……果然是在拉拢猫儿。
白玉堂一笑。这只猫,便是取巧扮乖,都是挺直了脊梁的,让人如此忌惮。
“那你觉得……他为何会如此信任猫儿?据我所知,猫儿对他们的追随也并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白玉堂收起笑容,蹙眉疑惑道。
赵红凌叹了口气,一副唏嘘而神奇的口气道:“大概是因为吉烈吧。”
“吉烈?”白玉堂一怔。
“吉烈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一点白玉堂倒是举双手双脚同意,好笑地点头道:“看猫儿站在他身边时那一副头疼脚疼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模样就知道。”
“这一点,我想,作为吉烈的大哥,那个人会比展昭有更深的体会,忍受吉烈,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于展昭而言,这本来是任务使然,然而展昭本性宽厚,所以当他发现吉烈的个性虽然十分不靠谱,品性却很单纯时,这份忍受渐渐变成了宽容和下意识的照顾,我想就是展昭对他那个令人头疼的弟弟偶尔流露出的、自然而不掺杂任何功利的善意赢取了他的好感,”赵红凌顿了顿道,“好感,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竟可以让最敏锐的棋手忽略很多至关重要的东西。”
白玉堂默然垂目,良久感慨道:“猫儿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
赵红凌点头,不无庆幸和后怕地道:“这真是应了那句话——瞎猫碰上死耗子,当初选择的若不是展昭,哪怕是个极智的人,都未必会像今日这样走的这般顺利。”
白玉堂瞧了瞧她,半天没说上话来,过了许久才道:“可其实很多时候,连普通的势利百姓都不会买这种好人账,这个什么世子,怎么会如此糊涂?”
赵红凌唏嘘地道:“像他这种孤僻且每日行走在目的和方术之间的人,缺乏大量真诚情感的交流,大概实在是对展昭这种泛式的悲悯情怀缺乏免疫吧。”
白玉堂挑眉。
“这家伙的弱点其实就是感情,所以你将白影推过去是解决掉他的最完美的捷径,行了,我懂了,”白玉堂道,“白影不会有事,你放心,这是我对猫儿的承诺。”
赵红凌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刚刚白影答应那人跟他们去剑倾城时,她看见白玉堂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最后却和自己一样,选择了袖手旁观,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保全白影。
不惜一切。
其实她自己不也已不惜一切了么?
展昭,白影。哪个不是?
不然以这几个人执拗的性子,就凭她的那点所谓伎俩,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如此迅速地就位。
既然决定了要虎口谋食,掌握这主动权,那么能做的,就只有全力以赴。
白玉堂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巡按府后角门执勤的小差役,带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娃走过来。那小娃捉着小差役的衣襟,一边磕磕绊绊地走,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儿一边不停地滴溜溜找着什么,看到白玉堂,那两只眼睛忽地一亮,兴冲冲地便朝他跑过来。
“小舅舅……”甜糯糯的声音叫得白玉堂心头一软。
白玉堂刚要说什么,就见这小人儿转回头去,对那值守的小哥儿甜甜地道:“这是我白家的小舅舅,找他也是行的,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在口袋里摸索半晌,摸出三只铜板来,笨拙地数了两只递到那小哥儿手里,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地道:“小哥哥,有劳你了!”
白玉堂看那小差役被这小娃儿整的也是一愣一愣的,最后匆匆朝他行了个礼,挠头走开了,蹲下身想问问他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叫自己舅舅,不想却见刚刚还好好的小人儿此时却是眼内含了满满一包泪水,哽咽地问他:“小舅舅,我娘亲呢?”
白玉堂愕然,他娘亲呢?他娘亲是谁?
小娃儿见了,声音里已是带上了哭腔,委屈至极地茫然抽泣:“那我程大哥呢?”
程大哥?猫儿?白玉堂挑挑眉,瞬间了然。
难怪会叫自己舅舅,这只猫儿到底在做什么怪?白玉堂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哄着嘱咐他:“找程大哥可以,但是待会儿不能叫我小舅舅,听到没有?”
男孩含泪连连点头保证:“我不叫,我不叫就是。”
“好,”白玉堂在心底叹气,却是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带他去见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