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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十七章 真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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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决定报复他们。因为你认为,是他们的糊里糊涂,毁掉了你的一生。如果不是童韵鸠占鹊巢,或许得到傅旭然帮助的人是你,那么你就不会捉襟见肘的住进那样一套房子里,不会被人施暴,不会被迫做了不光彩的人。”湛明婵轻声说,“被羞辱和当情妇的耻辱与恐惧,日日夜夜缠绕着你。你发现你再也回不到从前,你的人生再也无法正常了。于是你对他们的仇恨,日积月累,竟一发而不可收拾。你满心满肺都是报复,要报复那几个人,让他们也都不好过。
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童韵和孙洁都要在外租房,于是你指点着孙洁租了这套房,并且和孙洁商量着要一起捉弄童韵。我坚信你对童韵的吓唬,孙洁出了不少力。她和你同住一屋,如果不把她拉下水,你的计划就无法展开。
而孙洁,论感情,和你自然亲厚。并且她对于童韵和傅旭然的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怀并自责在心,认为是她的失误才让童韵有了可趁之机。在玲珑宫,她对傅旭然说过的那一番话,不知道底细的人,很容易以为是孙洁和傅旭然有一腿,但实际上她那是在为你抱不平。对于你提出的捉弄童韵的计划,她自然满口答应。
我想你应该跟她透露过你捉弄童韵的关键一步——柜子。你不会告诉孙洁你曾经的遭遇,但是或许你会透露一点真相,譬如你当初租的其实就是这套房子,譬如你租住期间发现了柜子的秘密,譬如这个秘密可以拿来折腾童韵。你甚至有可能给她演示一遍,而孙洁面对自己的好朋友,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对于你的说辞,早就对童韵义愤填膺的她自然而然的是信了,并且举双手赞成折腾童韵,让她别那么好过。
那么柜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很简单。”说到这里,湛明婵拿出新的档案袋子,“楼,是老楼,久经风雨,也就有了诸多的秘密。这两套房子,实际上最初的最初,是被一个贩毒团伙包下了。他们对这两套房子做了一个改建。而这个改建,在我第一次来童韵那个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墙上的裂缝和柜子的划痕。那些裂缝不像是墙皮的问题,而那柜子又太古怪了些,它的那些划痕,一点都不自然。简直就是像人工制造的那样。
最终,我证实了自己的推断。那个贩毒团伙为了转移、逃跑方便,竟然将一墙之隔的两个小卧室,打通了。并且为了掩藏,在隔壁房间,他们挡了一组可以搬动的小柜子;而在童韵和你都住过的那个房间,则特意打造了一只柜子。那个柜子与通道口重合的部位,安装了一块活板,把手则在隔壁房间。需要转移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毒品,只要在这边把小橱柜一挪,取下涂了墙灰的活板,就可以进入到童韵房间的大柜子里。而那柜子的各种划痕,无非就是为了掩饰活板与柜子板四周结合处的缝隙。而且我猜这个或许是那个有钱又无良的原房东做的。但是承重墙被打穿了一个洞,即便当做这个事情的人是专业老手,不至于把楼弄塌,但是日久天长,裂缝还是爬满了墙壁,延伸到墙表。
这真是一个巧妙的机关。也只有那种不要命的人才舍得花钱打造,他们也自然有办法打造这样的机关通道。那伙毒贩最后是在外省落网,警方没有追到这里,这里也就没有被搜查,因而这机关竟然保留了下来,而且阴错阳差的,落到一个有钱的禽兽手里,成了他犯罪的工具。受害人,就是你。
你自然知道柜子之谜。于是伙同孙洁一起用这个通道吓唬童韵。你准确的作息时间和孙洁的虚弱身体成了最好的挡箭牌。但是我想,经过了那样一场梦魇,你的作息时间不一定准确了。而且童韵和你终究不是一个寝室出来的,不可能知道你详细的作息时间,孙洁也不会说实话。于是孙洁在屋里给你打掩护,你则偷偷进入隔壁,利用那个通道吓唬童韵。
什么男鞋的脚印,什么红指甲,幽咽声,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对于已经计划许久、演练无数次的你而言,这些都不在话下。而不知道柜子机关的童韵,自然会被这个能发出古怪声响的柜子吓得魂飞魄散,疑神疑鬼。但是童韵虽然固执,可是这一次,歪打正着的,她的猜测还真的没有错。确实是你和孙洁在搞鬼。
童韵不明白,为何她有一次在第一时刻冲到你们的房间,可孙洁和你都有不在场证明。最后还害得傅旭然下跪。实际上那次你改变了手法,我在隔壁的那块活板上找到了胶条贴过的痕迹。我想你实际上是把一只录音机绑在过那里,里面装一盘磁带,磁带并不是从头开始录制的,它所录制的内容,要在一定时间后才会传出来。而那个时候,正是傅旭然要离开童韵房间的时候——傅旭然在童韵那里呆了三天,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同屋。傅旭然都是睡客厅的。你们观察了三天,将这个时间表规划得很好了。就卡在这个时刻,不多不少。傅旭然不在,屋子里只有童韵。而你舒小芸也在自己的屋子里,孙洁有傅旭然作证。最后一切矛头指向,是童韵。傅旭然再也不会相信童韵,而童韵愈发绝望。你又在她耳边嘀咕什么昔年入室强@奸@犯的事,甚至还伪造了一份报纸以及小区的警告通知以增强她的心理压力,让她的精神更加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我已经查过了,小区物业和居委会都没有贴过这样的通知,但是你们这么做很冒险,因为你们不仅要贴在自己的楼门内,还要贴在旁边的楼门内,你们谁都无法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目击证人目击到你们贴过的假通知,我只要有心去查,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很快就能证明那份警告通知的确存在过。。只是因为童韵的案子,证据太确凿了,无论是指纹、脚印、凶器以及目击者,都全了。她自己也不否认杀人,又被判断得了精神病,警方当然不会再深入调查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殊不知这些线索的确无法推翻童韵杀人这一论断,但却也证明童韵的杀人不是莫名其妙,不如突如其来,这一幕悲剧的制造者,不是只有一个童韵。还有你,舒小芸。甚至包括死者孙洁,她也参与到其中,包庇你,配合你的一切行动。她了解你的一切手段,可悲的是,她并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我想她肯定只是想捉弄一下童韵,而且还是热心肠的想为你出气,但是没想到她自己竟也是你的瓮中之鳖。当你发现童韵丢掉剪刀而买了把斧头的时候,你就知道时候到了。童韵已经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下,她已经变得神神叨叨,草木皆兵。这时候如果把傅旭然骗进柜子……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我真的是低估了你的用心。你不仅要毁了童韵,还要毁了孙洁,甚至傅旭然。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三个女生之间的问题,他一个外人如何得知?或许他最初看上童韵,是因为你的广播稿,但是傅旭然何尝不是中意童韵的声音、容貌、个性呢?你觉得仅仅凭借你那一篇广播稿的缘分,真的能禁得住两年朝夕相处的考验吗?无论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但是之后他们二人的相识、相知、深入的了解以及最终的相爱,甚至有了谈婚论嫁的勇气,这不是作假。小芸,爱都爱了,有什么爱对爱错呢?如果说童韵当初故意设计,得以顶替了你,是她的罪;孙洁冒冒失失,一时疏忽忘记跟傅旭然说个清楚,是她的过;她们都间接欠了你的。但是傅旭然呢?他于你没有任何的亏欠吧?我不知道童韵当时把电脑落到教室,是不是真的要算计于你;但是我却清楚你把傅旭然送到柜子里,你把孙洁送到童韵的屋子里,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
时至今日,我并不清楚你是如何说服傅旭然,让他接受如此荒唐的求婚计划,其实这个真的不重要。很多我们自己做过的事情,事后我们都会觉得很白痴,但是当时就是鬼使神差的去做了。傅旭然对你,依然是有着欣赏、有着愧疚,他到底是个心软的人。
只是再明白不过的,是你们那天中午曾经见面,是傅旭然摸清了柜子的窍门,是他捧着玫瑰花、带着钻戒出现在柜子里。
孙洁第一个赶过去,她的心脏病立刻就犯了。她需要药,但是童韵不会让她得到药,或许你对那瓶药也动了手脚。孤立无援的孙洁如果不能及时吃药,又面对发疯的童韵,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而你呢?我想你没有那么笨。你这个计划如此复杂、周密而庞大,必然会给自己留好最保险的退路。我看过警方的案情简报,看过你的证词,我也问过你们隔壁的所有邻居。终于让我发现一个蹊跷之处,那就是你们家那扇防盗门开启的时间,很不对头。很多邻居们的证词里,都有童韵最初一连串诡异的叫声,砍杀声,孙洁的尖叫声,砍杀声,然后——是防盗门开启的一声轻响,之后才是你的尖叫声以及下楼呼救声。舒小芸,你先开了防盗门,然后再装模作样的进去看一眼童韵,虽然童韵拿着利器,但是家里的门已经打开了,你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就冲出去,不用再去为了开门而耽误时间。就算警方注意到这一点,你也有正当的理由,证明自己是在听到一连串惨叫后提高了警惕,于是才先把逃生之路准备好,再去现场。一切都天衣无缝,不可谓不高明。你说的对,因为无论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是推波助澜也好,是装神弄鬼也罢,但最终主动杀人的,的确是童韵自己。你没有教唆她,没有对她使用药物控制等一系列手段,也没有花钱买她去杀人,法律能找到的杀人罪过,在你身上一条都不占。警方就算是查出我刚刚所说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证据,只是推理,而你完全可以推到死去的孙洁和傅旭然身上,就算有证据,也奈何不得你。事实上如果童韵的心态足够强大,思路足够清晰,那么这一场悲剧确实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童韵自己的问题。是她杀的人,一点错都没有。而你舒小芸,法律,拿你没有一丝半点的办法。你成功了。受害者舒小芸,报复者舒小芸,获利者舒小芸。我仅仅是想问你一句,你后悔吗?当你看到曾经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脆弱的凋谢,当你看到那些在你身边存在了这么久的熟悉的人,你的挚友,最终落得那样一个惨状,想一想他们在斧子下惊讶、惶恐而绝望的心情,想一想他们那时候对生命,对父母亲朋,对未来的不舍,想想曾经盛开的花朵就这样凋谢再不会复返,曾经存在过的就这样消失在你未来的生命中,再也找不到任何替代的消失掉,看看他们的父母,想想你自己的父母,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童韵当年的不正当竞争、孙洁毫无恶意的一时疏忽和傅旭然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做出的正确选择,舒小芸,你不后悔吗?你可有想过你的不幸不是因为孙洁和傅旭然,也并非是因为童韵,而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你既然敢如此步步为营的去杀害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却没有半点胆量将那把斧头砍向那个男人吗?舒小芸,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请你好好的检点一下自己的心情,人本性中最纯真善良的那一面,你的恻隐之心,真的没有动过半分?对于三条生命的消逝,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哪怕……哪怕只有指甲尖那么一点点的悔恨。”
舒小芸静静地望着湛明婵,她的手指依然紧紧捏着书包带,那里面有一本盖了签证的护照。明亮的窗户外,车水马龙,华灯初上,人潮车流,川流不息。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那场惨案了,哪怕是经过这扇窗子的人,也不会知道,一窗之隔的那两个女子,竟然在进行着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我,一点都不后悔。”舒小芸坚定地说。
湛明婵并不意外,她沉默片刻,“你走吧。我奈何不得你。”
舒小芸微微弯起唇角,挎起提包,“那么小夏姑娘,永别了。”
湛明婵抬起头,手指在膝盖上纠缠成一个优雅而怪异的姿势,她的目光似乎落在舒小芸的身后,“人在做,天在看。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舒小芸微微一笑,说:“或许我会努力不再回来。西方的上帝,不知买不买你口中那老天爷的账了。永别。”
“永别。”湛明婵冷静道。
舒小芸款款步出,隔着窗子,已经戴上绿色墨镜的湛明婵,慢慢呷完最后一口绿茶。
人在做,天在看。
湛明婵看着路灯下舒小芸窈窕的身影以及轻盈的步伐,她斜长的影子在地砖上扭曲着,她的背后不知何时,竟影影绰绰的、模模糊糊的跟了两个人。
仔细看,那是血肉模糊的两个人。
湛明婵闭上眼,她不需要看,便知道那是谁了。
我奈何不得你,或许我也没资格去奈何你。或许在你心中,别人就是亏欠了你,就该奉上生命。
但是在别人心中,也不一定没有类似的逻辑啊,舒小芸。
真的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