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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十章 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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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莘:沈学长,我遇到了大变故。为什么我去探望贺希希前辈,我爸爸会那么生气呢?
沈矜节:啊?怎么会这样?对了,我还要跟你道歉。我临时有事就离开了。因为走得太急,我没有及时告知你。
钱莘:我在后花园见到贺希希了。我们聊得很愉快。我留下了一些心意,她一定是收下了。但是我爸爸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责骂了我一顿,甚至……
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钱莘红着眼睛,拿开凉毛巾,脸颊上依然红肿。
她删除了“甚至”两个字,继续编写短信:
所以我不得不冒昧地问一下,贺希希学姐是不是和我家有什么牵扯……呃,如果这样说会令你困惑的话,那么不知你是否方便跟我谈谈贺希希学姐的一些个人背景呢?毕竟我爸爸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这仅仅是因为我去医院探望了一个生病的学姐。这太不寻常了。我无法平心看待。
她等了好久,表盘上的秒针嘎达嘎达地走着。
手机一亮。
沈矜节:小贺就是个很普通的同学啊。她家人都是正经的上班族,小康家庭。她本人也是个绝对规矩的人。这点我可以打保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敢肯定,小贺绝对没有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中。无论如何,对于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难,我真心感到抱歉。不如……我请吃饭?正好把你爸爸的事情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钱莘忽然觉得脸上的火辣辣化作暖洋洋的热流,淌在冰凉的四肢。她本来是恹恹地半躺在床上,此刻却一个鲤鱼打挺地直起身子。
好,好,当然好!
这算是自己的本事争取到的机会吧?
钱莘犹豫了片刻,手指在键盘上忙碌起来。
好啊,一言为定。学长准备好钱包吧。不过我过一段日子可能有点事情走不开,要不……就这两天?
那边的回应很痛快。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上七点,就在咱们上次聚会的那个地方,对面的小巷子里,一直走,走到尽头,有个很不错的烤鱼馆子。虽然小,但是安静,鱼做得也非常美味,夏天的酸梅汤和冬天的豆浆都是免费续杯的,我经常光顾。
钱莘一笑。OK。
这时她听到门被敲响了,还没放下手机,钱菀推门而入。
“阿菀,怎么不回去休息?”
钱菀咬着嘴唇,“姐姐不讲信用。你答应我不告诉爸爸的。刚刚爸爸把我骂了一通。”
钱莘一怔,“对不起,我其实不是有意说的。只是刚才爸爸态度太可怕,我一时激愤脱口而出……”
“你不讲信用。”钱菀又重复一遍。随后她沉默了,但却倚着门栏,没有走开。
“好,我不讲信用。我跟你道歉,是我的错误。”钱莘叹息道,“回去休息吧,你头上的伤势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医生说了静养比较好。”
钱菀轻声道:“姐姐今天去医院做什么了?”
“看一个生病的学姐。学校正在给她组织募捐活动。”
钱菀轻笑,“姐姐,现在是寒假啊。学校有能力组织吗?怎么也都等到开学吧?”
“难道人家生病还要挑选时间吗?”钱莘有些恼怒,“就赶在了这个时候,谁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呢?也只能尽一切力量试试。好在学校还有很多人没走,而且,还有很多教职员工——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姐,你今天去医院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异常吗?”
“异常?当然没有。”钱莘随意道。
钱菀抿了下嘴唇,“姐姐就是去看生病的学姐吗?没聊点什么?”
“你怎么这么奇怪啊?我跟学姐说什么还要过问吗?聊天了,难道对坐干瞪眼吗?”钱莘不耐烦道,“倒是奇怪你不好好在酒店呆着,跑到那边让人撞到医院去,这个更古怪吧?说起来你那医院离我那医院还很近,你不会是故意跟踪我,结果路上却出了事吧?”
钱菀脸色一白,“你胡说!”声音格外尖锐。钱莘都吓一跳,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见对方一脸泫然的样子,一时半刻竟然说不出话。
吱扭——
钱荣出现在走廊。
“这么好的隔音都能听到你们俩说话,要么进去说,要么就别说,或者小声小声再小声。大姐,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辛苦备考的弟弟吗?二姐,你自己的功课呢?真该让爸爸教训一下你们。”
钱莘断喝:“钱荣,你怎么跟姐姐们说话呢?几时轮到做弟弟的教训姐姐了?!”
“别说教育我的话,都能把妈妈弄到医院去,我怕怕你啊。”钱荣夸张地挥挥手,“我爱看八婆打架没错,但是别烦到我就好。你们进到屋里,继续。”
这回是钱莘白了脸,她怔怔地望着钱荣关上房门,问钱菀,“钱荣在说什么呢?谁把妈妈弄到医院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钱菀冷冷道:“这个还不明白吗?我以为全家人都是心照不宣呢。”她昂起头,大踏步地径自回房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钱莘呆在原地。
一宿没睡好,白天却困意强劲。钱莘乏乏了一个上午,又迷糊了一个下午。到了五点才跳起来打扮。一样是护肤上妆,再一层层穿上美丽的衣裳。她站在穿衣镜前走动,心想:和沈学长的交往,大概是这不幸的日子里唯一的幸了。每次想到爸爸妈妈的秘密,想到妈妈莫名其妙地入院,她都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担心,难过,但更多的,或许是对自己安逸的生活即将脱轨的一种焦虑……
钱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很不自然,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呢?是不是太愧对医院里的妈妈呢?
右手轻轻抚摸那上过妆的脸颊,看不出任何红肿或掌印。她闭了闭眼,没能看到身后轻轻划过墙壁的影子——
那久违的一对翅膀,鬼魅般绕墙而走。在钱莘张开眼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钱莘这回依然是准时达到的。来的路上她还发了条短信给沈矜节:你要带家属来吗?
沈矜节痛快地给了回复:不带。这是我单独跟你赔罪嘛。何况她今晚大概有加班。对了,我很快就到了。先等你哦。放心,等你来了我才会点菜。毕竟是我请你。
钱莘心中窃喜,一路上都在傻笑。
不费吹灰之力,钱莘找到了沈矜节说得那家烤鱼馆子——坐落在小巷的尽头,左邻右舍都是餐馆。右边一家简餐店,左边是一爿家常菜馆子。这家烤鱼店确实很小,招牌并不新颖,只是干干净净。在冬夜里看到蒙着水蒸气的玻璃内透着一片片暖橘色的光芒,想着热气腾腾、还发着咕嘟咕嘟轻响的烤鱼,钱莘不由咽了口水,心中洋溢起一种热而激动的情感,她想,或许这就是幸福,对幸福的期待。
徐徐步上台阶,轻轻迈进去。钱莘张望了一下,服务员热情地迎过来,钱莘说:“我有个朋友应该先来了,男性,比我大点。”
服务员大概记不住沈矜节,就让钱莘自己找。
她走了三圈,看过了每一张座位,也没见到沈矜节。只好发短信:沈学长,我到了,你在哪里?
钱莘没等多久,沈矜节的回复轻轻闪起来。
啊,真抱歉,阿莘,小薛在公司似乎出了点小事情,需要我的帮助。我必须去看看她的情况。很急很急,真是很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
烤鱼馆子内很热,红的鱼,红的辣椒,红的汤水,红的灯,红的座椅套和地板。满眼都是红红的火热。
钱莘却犹如身在冰窖。从骨头到血液都冻住了。她指尖冰凉、颤抖,手机滑落在地板上。
吃饭的食客疑惑地看着她,路过的服务员拾起了手机,“美女,手机掉了。”
钱莘魂不守舍,呆呆地接过来。
“他为什么又一次欺骗我呢?”钱莘的声音瞬间就沙哑了。
服务员迷惑地看了她一眼,端着盘子匆匆离去。
钱莘犹如一缕幽魂,飘忽忽地离开了烤鱼馆。她在门口站了好久,抬头,看不到星星,头顶是一片朦胧的红。
几滴眼泪滑落,钱莘却感觉面颊依然是干巴巴的。那些被各种化学制品包裹的肌肤就像石膏一样,正在干裂。她惊觉自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随即而来的是愤恨。钱莘举起手机,手指噼啪按着:
你为什么两次欺骗我?!到底有没有诚信?!
指腹点在“发送”键上,她边走边想着,要不要发出去呢?要不要质问他?要不要借机表达心意?
然而在她按下键扭的前一刻,顿住了。手顿住了,脚顿住了,钱莘整个人都顿在了地上,仿佛生了根的树,但却是一颗细弱到随时都会倒地的树。
烤鱼馆子的右侧,是一家简餐店。鲜艳的招牌,漂亮而时尚的宣传海报。玻璃也是透亮的。
刚好透出坐在桌边的两个人。他们对坐着,即便看侧脸,也能看到微笑。
钱莘抓紧自己的毛呢大衣。冷风嗖嗖地灌进来。比刚才还要切骨的凉。这一次是凉到她的心都快碎了。她不知道心碎是什么感觉,一直在无忧无虑中生活多年的姑娘是不明白何为心碎的。但是她竟然能听到自己体内发出的卡嘣、卡嘣的声音。胸口痛痛的。她想起冻在冰箱里的冰块,有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声音。不是解冻时候发出的,而是在被冻僵的过程中。
钱莘张大嘴,呼吸的每一口气都难以尽兴,胸口哽得厉害。似乎塞了什么东西。
她突然跌跌撞撞起来,随后是恶心,难以抑制的恶心往上涌着。她捂住嘴拼命跑开了。手机在她手里捏着,没有变热,愈发冰凉。
简餐店的白色餐桌旁,两个坐在一起,相视而笑的人。
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沈矜节和她疼爱的亲妹妹钱菀!
怎么会?怎么会?!
钱莘开始边跑边笑,那笑声越来越大,大到开始嚎,嚎得却像哭。
这怎么可能?!
这是多么奇怪的组合!
这根本就是胡闹!是做梦!是幻觉!这是天底下最最滑稽的事情,比闺蜜抢老公、妹妹惦记姐夫还诡异的事!沈矜节,她暗恋的对象,出国多年,刚刚回来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妹妹搞到一起?!他们几时认识的?他们何时见面的?他们……他们……他们怎可能?!
钱莘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荒谬。
钱菀悄悄回到酒店,她想自己的手机一直没响,起码可以证明老爸钱憬今天没去酒店,否则早就打电话质问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额头的纱布已经拿掉了,其实这里的伤势根本没那么严重。除了走起路还有点不方便。所以,在她委婉地表示了脚踝的伤势不太乐观之后,那位善解人意的小沈哥哥还特意开车送自己回到酒店。他的车子虽然不是豪车,但也不算很便宜,算是中档,还开得出去。坐在上面,也不觉得太掉价。
想到小沈哥哥,钱菀就忍不住唇角上翘。她本以为今晚他那个姓薛的女友肯定会来,没想到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走不开,那个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薛女友竟然没出现。钱菀反而高兴极了,她本就不是为了要一个道歉。而今晚这样,是最好的。虽然小沈哥哥的主题就是“道歉”,为自己没控制好车把道歉,为女友的胡闹和失陪道歉。
“小沈哥,你那天去医院是为了看病人吗?”钱菀希望把话题慢慢转移。
“不是啊。只是我朋友要兜风,她说去哪里,就让我把车子骑到哪里。”
“兜风怎么不开车兜啊?哪里有用电动自行车兜风的,太……”钱菀想好好嘲笑一番,但接触到沈矜节明亮的目光后,她心头一阵乱跳,吞回了不敬的话。
沈矜节温柔的笑了,似乎已经明白对面这个小妹妹要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了。她平日工作很辛苦,又是个要强的人。难得有个偷闲的机会,我自然愿意满足她。何必在乎那么多世俗的眼光呢,玩得开心就好。嗯,我的确是说过开车带她去郊外,或者绕着环路一圈一圈跑。但是她不同意,坚持要我骑车。唉,要我骑车,却还在后座上乱闹,我说了坐稳了,她也不听。大概也是为了释放压力吧。现在想起来,也幸好听了她的话,如果是开车兜风撞了人……”沈矜节打了个寒颤,拼命摇头。
钱菀怔怔地看着沈矜节的每一个动作,一时间有点眼花。
不得不承认,沈矜节长得真不赖,声音也好听,气质也出色。听说还是个海归。却没有半点自满傲慢,只是平易近人。
可惜自己太年轻了。和他差了——钱菀边上楼边屈曲着手指,不由一叹,差了快九岁了。这个就太大了点吧。她身边熟悉的配偶中,年龄跨度最大的一对组合,也只是七岁。
不过也无妨,只要不是自己比他大九岁就好啊。想到这里,钱菀又乐滋滋地笑起来。她拿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
“回来了啊。”
走廊里冷不丁传来这轻飘飘一句,钱菀吓得啊了一声,侧头看,“钱莘,你干嘛?大晚上吓人!”
“你才多大啊,就偷偷跑出去,还这么晚回来。”钱莘抱胸而立,依靠门栏,目光冰冷地望着钱菀,“而且……居然还是陌生的男人开私家车送你回来的。钱菀,看你刚才一路上来却笑得那么淫@荡,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