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蒲集》御茶之水

23、月亮里的人

　　三毛在我最爱的《饺子大王》里写，自己是一个“常常在瓦伦西亚的月亮里的人”，这是个西班牙的说法，讲得是在极美的月色中陶醉，于是魂飞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活在月亮里，这个说法好浪漫，其实也不过是心不在焉。
　　只是心不在焉还好，身心皆是的可又怎样？
　　记忆里有两人，神话中真真的活在月亮里，一是中国奔月的嫦娥，一是日本返月的辉夜姬。
　　二者都是服食灵药升天，从此月宫中婵娟不老，清宵永年。
　　可是心境，是不一样的吧。
　　嫦娥久寂寞，辉夜姬却安静得再无声息。因为嫦娥本是常人，尚有过往悔恨，而辉夜姬自然天人，仙子何得凡心？
　　滚滚红尘，你服了灵药得了久远清静，却仍是舍不下那颗初心；我服了灵药忘却前生，今后忘川隔岸相对，不过一个剪影，依旧太上忘情。那些风起云涌波澜叠势，都过去了，就已不再。
　　不再的只是历史。而决定记忆的，是自己的心。
　　心，想。拆开来便是“相心”。
　　相心，两心之间。因为某种呼应而存在意念。
　　相心，推测彼此的心。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呵，是相思呢。那桐叶题诗的故事里说，“拭翠敛蛾眉，为忆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作相思字。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题诗人与捡诗人，最后终成眷属。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即便一面无缘，但因为在想，所以毕竟不曾辜负。
　　那么天香呢？蟾宫桂子落，拾得的人可否听到那一声轻叹？秋光何来春莺啭，停筝不道想夫怜。
　　或许会抬头看看那天上一轮吧，若逢十五月圆，便似一面白团扇。《团扇歌》里怎样唱的？“团扇复团扇，许持自障面。憔悴无复理，羞与郎相见。”情郎手中爱物，如今弃置西风。一朝离欢去，还是自由身。
　　富士山袅袅青烟，诉不尽宫阁哀怨。先一步退出这场恋爱，究竟对谁比较好？女子已随仙车去，只留君王空怅然。
　　月亮里的人和地面上的人，总有一方在想，总有一方在念。光阴流转，时空变换，沧海桑田，碧落黄泉。终于是，过眼云烟。
　　想来，就算是活在月亮里的人，哪怕解脱了身心桎梏，也除不去小指牵牵，那条记忆的红线。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你知道吗？我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