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63、第 63 章 黎明1

　　向晴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暖暖的，像冬日里的一把火，为她驱走了所有的寒意。
　　那年，跟佑辰分手后，她以为，即使她愿意用尽她生命里全部的时间去找，她都再无法拥有那样美好的感情。
　　她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用尽全部力气爱上的一个人，最后却是她自己放弃了到手的幸福。
　　她爱着的人，成了她一辈子都不能触及的幸福。
　　经历过那样深刻的记忆，那样疼着的爱过一个人后，她已经没有勇气重拾另一份感情。
　　她不会再像爱他那样去爱另一个人。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都是。

　　这辈子，她最幸福的记忆定格在了十岁以前，之后，她总是偷偷回忆着儿时记忆里的每一点快乐和幸福，每回忆一次，她就痛一次，每记起一点，她就疼的深一点，她就那样执着着、痛着，她就打算让自己一直那样痛下去。不是没有试过要坚强、想放下，只是忘不掉而已，怎么也无法忘掉啊。
　　所以她只能痛，一直一直痛下去。
　　失去了父母，没有了家，她就不会再有幸福可言。
　　她就是偏执的认定了自己不会再觉得幸福，不会再拥有幸福。
　　可是偏偏，在那段青春懵懂的岁月里，让她遇到了他。
　　梁佑辰。
　　上天是如此的偏爱他。
　　那样的出众，好像再没有一个人能胜过他。
　　他的笑容，他的耐心，他的包容，他的体贴……以至于她脆弱的防守早就在他出现的一刻瓦解，根本是溃不成军。
　　他说，他爱她。
　　原来，那就是爱情。
　　原来，那也是幸福。
　　她竟然还可以拥有幸福。
　　他说，遇见她是他的幸运，他会尽他所能，让她一生快乐。
　　那一刻，她真的好幸福，而她的幸福，都是因为一个人——梁佑辰。
　　他许她一生的快乐，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她竟然有那么好，值得他许诺一生来爱她。
　　那样甜蜜，那样纯粹。
　　就像梦里一样。
　　这个梦，她愿意做一辈子。
　　幸福来得悄无声息，所以走的也匆忙。
　　在她心里，大概是有恨的，要不然，当初她怎么能对他那样决然，那样残忍。
　　她是铁了心要跟他分手。
　　他是那样子的疼，站在她面前，连最后的自尊都被她无情的践踏后——我会如你所愿，永远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
　　所有的爱，都在四月的那个夜晚冻结。
　　她一直记得他拥着她，第一次说‘我爱你’的时候，他眼底溢出的温柔和真诚，还有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小心翼翼。
　　她永远都忘不了，冰冷刺骨的冬夜里，连空气都凝成了冰，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体温，因为一句不再见她的承诺，骄傲如他的一个男人，他的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她此生都无法忘记，隆冬的寒风里，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明明知道她不会回头，这辈子他都再等不回她，他依然执意等着，一个人等待着奇迹。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就如同她的父母永远不会再回来一样。
　　她以爱的名义，将他狠狠推开。
　　他远走他乡，她是罪魁祸首。
　　他不再微笑，不再快乐，她是罪魁祸首。
　　他回来，最后又默默转身，她依然是罪魁祸首。
　　她亲手毁了他的幸福。
　　如果放手才算是爱，才能让她幸福的话，他做到了，这样艰难，可他还是做到了。
　　为了她，就算再难，他都会拼命去做到。
　　她亏欠了他一辈子的情义。
　　这辈子她都休想还的清了，她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像他一样，再痛都要记得微笑。
　　她要微笑，她会努力，她要他安心。
　　老天已经厚待她，让她遇到了区辛宇。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会用尽所有的力气爱他，她会爱他，即使不能像爱梁佑辰那样的爱他，她也会努力爱上他的。
　　她要幸福，这一辈子，她都必须要幸福。

　　区辛宇说，忙完城西的事后，他就把公司的事交给邱副总，提前放自己年假。
　　向晴一直在等他回来，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这两天，她已经想好了，等他回来，她就带他去见叔叔跟婶婶。
　　他已经等了太久，她再也不想逃避，让他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事，她要他安心。
　　她愿意为了他、他们，和他一起努力试一试。
　　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她的决定。
　　吃过晚饭，向晴终于等到了区辛宇的电话。
　　她迅速的接起来，心口“砰砰砰”的直跳。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极怒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过来，让她的世界瞬间坍塌。
　　“顾向晴，你骗我，你……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他的语音里透着极致的悲凉，一丝一毫的温度都不带，“你认识佑辰。”
　　佑辰——！
　　她就像个突然失聪的孩子，无助的抓紧手机。
　　“你们不仅认识，他还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心里一直爱着的人，当初整个学校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地被你们蒙在鼓里。”
　　向晴一动不动的听着。
　　“向晴，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们的过去，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两年前，那个让梁佑辰毅然决定要出国的人是你，把他伤成那样，他却依然深爱着的女人是你，你要我怎么面对他，你要我情何以堪？”
　　她一直摇着头，整个身躯都开始发抖。
　　她用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喊了起来：“辛宇……”
　　区辛宇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一切，你知道这样对我有多么残忍吗？”
　　她拼命摇着头，却没有办法反驳他，连一句话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她没有办法说她不认识梁佑辰。
　　没有办法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梁佑辰。
　　更没有办法告诉他，她一直爱着的人是梁佑辰，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会跟他走到这一步。
　　她怎么能告诉他，当初选择隐瞒，是因为她当时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
　　向晴缩在沙发里，捧着手机，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她在沙发里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也不记得到底坐了多久，直到身子僵硬，四肢麻木，她还是不想动一下。
　　后来，她拼命给他打话，他不接。
　　她不死心，一遍接着一遍的打，但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的疲惫不堪，好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再有。大概这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吧。
　　这种感觉，熟悉的让她开始害怕。
　　他不再找她，也没再打过一个电话给她，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也不肯接她的电话。
　　她想见他，又不敢去找他。
　　从来没有过的担心和挣扎。
　　她早该听梁佑曦的话，事到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晚上，向晴就靠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路口，楼下的路灯坏了，看下去并不清楚。黑暗中，偶尔闪过一丝灯芒，她连忙拉开窗户，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将她一下子吹醒。
　　她究竟在看什么，在等什么？
　　向晴突然想起了放在抽屉里的画册。
　　她疯了一样的把它翻出来看。
　　洁白的画纸上，那一对美丽的身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份承诺，亦是幸福。
　　林淑怡问过她，问她画里面的女孩是不是她？
　　记得当时她急切的否认说那是她妈妈，画里那个齐腰长发的女子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从未留过那样长的头发。
　　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给她留下过严肃时的记忆，爸爸的背影总是像军人一样结实健壮，让人看着就感到安心。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这一刻，她才肯承认，画里的人不是她的父母，她画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父母。
　　向晴静静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拿了只笔在他们十指交握的地方画了个圈，又在右边空着的地方写了几行字——
　　兴许是因为感动才让我有了对你的不忍，于是，我决定悄悄离开，爱你是我以为用尽一生的时间都无法做到的事，你是我生命里同样无法触及的幸福。
　　这三个字，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告诉他了。
　　为了一段无法追回的感情，她已经让自己千疮百孔。
　　她以为，她选择区辛宇，只是因为觉得对他有亏欠。
　　过去，她爱过一个人，她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而她对他的感觉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所以她一直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爱情？
　　“辛宇，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真心爱过梁佑辰的，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感情爱上了他，所以我害怕，怕你无法接受我的不完美。爱一个人要全心全意，你全心全意的爱着我，我怎么能让自己在还没放下过去的时候，就违心的告诉你，说我爱你，全心全意的爱着你……辛宇，我不能改变过去，不能让所有不想发生的事统统消失，所以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后悔，我在给自己爱上你的时间，也在给你反悔的时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没有想过还会遇到一个可以让我动心的人，我只想过平淡安静的生活，哪怕像白开水一样没有滋味，我也情愿。我总是想，我不能给你一份完整的爱，那么我有什么资格去拥有你全部的爱呢。以前我一直在逃，因为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怕你会厌恶我。可是现在，我不想再放开你的手了。”
　　如论如何，她都要告诉他，她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她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靠在书架上，向晴一眼不眨的盯着手里的画纸。
　　手机响了。
　　她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一切安静的就像是幻觉。
　　她小心翼翼的问：“辛宇，是你吗？”
　　“是你吗？”向晴又问了一遍，那头却始终没有人回答他。
　　“我知道是你。”
　　是他，真的是他。
　　电话那头，他依然一声不吭。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很久很久的沉默后，他才说：“向晴，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他的声音里夹着陌生的冰冷：“好像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我记得，你从没说过要跟我开始。”
　　靠着书架，她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不是的……”
　　“原来，我真的不是你要的幸福。”
　　她蹲坐在地板上，用力咬着唇。
　　“其实你没有骗我，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你的幸福不是我，只是你没有告诉我，能给你幸福的人……是梁佑辰，你爱的人是佑辰，一直都是。”
　　泪一颗一颗的滑过她脸颊。
　　“你和他分手，是因为你害怕，你再也不能让他快乐，所以你才跟他分手，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才狠心推开他。因为只有那么做，你才觉得不会伤害到他，他才能幸福，你宁愿一个人躲起来掉眼泪，也不打电话给他，再舍不得你都强忍着不去找他，就那样让他离开，远远的离开你，即使知道可能会永远见不到他，你都不能说一个字去挽留他，你心里那样苦，可是佑辰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离开。
　　“你是傻瓜吗？梁佑辰那样爱你，你以为说几句伤人的话就能让他死心，你怎么就认定了你对他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呢？你以为爱上一个人、忘掉一个人真的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顾向晴，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傻？明明不能没有他，还要假装不在乎，不爱他。”
　　把头埋在膝盖里，她早已泪流满面。
　　“可这世上的傻瓜偏偏还不止你一个，你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傻，一样的执着……”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打断他：“不要说了……辛宇，我……”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你们两个人之间一定不是学妹和学长的关系那么简单，那天他一大早跑来医院，浑身带着酒气，我就笑着问他，问他是不是被人给甩了？他也不笑一下，也不说一句话，就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一口一口的抽着烟，后来他才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她再也不会回头了，我等不到她回头了。’
　　“大概是太难受，借着酒劲，他才说起他这次回来，和两年前离开这里是同一个原因，后来你来医院递辞呈，从你进门开始，他就一直看着你，当你说要走的时候，他眼底的失落和痛楚一点都掩饰不了，再后来我让你来公司办离职手续，我也把他叫来了。梁佑辰看到我抱着你时，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那时候我就已经确定，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承认。
　　“我就想吧，不管你和梁佑辰过去怎么样，现在你们已经分开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呜咽着，说：“你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他笑：“可是向晴，你一直忘不了他，你也一直在骗自己，你爱的人不是我。”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你没必要再记得过去的事，佑辰他爱你，他一直在等你，只要你愿意，你们依然可以重新开始。”
　　她慢慢抬起头：“你不懂，我和他是回不去了……”
　　隔着电话的距离，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梦呓：“向晴，佑辰他不能没有你，他要是认定了对一个人好，就会全心全意，毫无条件的对这个人好一辈子，所以不管你怎么对他，他还是会爱你，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一定不能辜负他。”
　　擦掉眼泪，她坚定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想告诉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要你陪我看遍全世界的海上日出，辛宇，我已经辜负了一个深爱我的人，而且这辈子，我只能辜负他了，从前是我伤害了梁佑辰，所以我是认定了这辈子我都不配再拥有幸福，这是我欠他的，我愿意用一生来偿还，可是我不知道我会遇到你，辛宇，我想要重新开始，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她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良久，他才笑了笑，他的声音平静的出奇：“向晴，谢谢，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我很高兴。”
　　向晴刚松了一点的心骤然收紧。
　　他说：“你的辞呈我已经批了，后面要办的一些手续人事部会通知你。”顿了顿，他说，“向晴，下雪了，我很后悔，后悔上一次没有答应你陪你一起堆雪人。”
　　“我……”
　　“还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又说，“以后不要再让自己流泪，记住了。晚安。”
　　不等她说话，区辛宇就把电话挂断了。
　　捧着手机，向晴愣愣的杵在原地，声音小小的：“我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窗外，想都没想抬脚就往外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楼下冲去。
　　她都忘了开灯，一直奔到楼下，楼道里，漆黑一片，伸手都看不见五指。
　　夜，一样的黑，一样的静。
　　他不在。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从刚才开始，她的心口就隐隐的疼起来，疼的这样清晰。
　　屋外飘着星星点点的白。
　　她慢慢的向外走。
　　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消失在大地的怀抱中，美的冰冷。
　　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贸然抓住她的手腕。
　　向晴一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一只手臂伸到他眼前，隔着一层棉布，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本能的想要挣开，可是她的双手和头都已被紧紧箍住，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她的呼吸直窜入喉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瞬间抽走了一样，渐渐的，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