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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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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是为了让人们解开,但绝不是现在。
次日,被派去打探消息的花平很快回来,向陆花二人禀明:“陆大爷猜得不错,四少爷没事。”
陆小凤点头道:“化功散并不是没有解药,但是化功散也绝不会只有一种。”
“难道我们只有等那个下毒的人来给少爷解开?”花平觉得匪夷所思。
“没错。”陆小凤正是这样想的:“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我们不要浪费力气,所以最好什么都不做,乖乖地等。”
“什么?”花平已陷入雾水里:“陆大爷,你在开玩笑吗?”
他一向相信陆小凤对少爷的在乎,可是这一回他不敢再信。
没有谁会任由最在乎的人浸在苦海里,化功散虽然不会致命,但是日子长了,总会损伤筋脉,陆小凤若真的爱惜他,怎么可以不着急?
也许,经历风浪太多的人早已明白,在不该着急的时候乱蹦,只是犯傻。
所以,就算真的很想辩白,老四还是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说。
这件事听起来有如天方夜谭,他能做的,恐怕只有像陆小凤那样,乖乖地等。
花如令虽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自然郡主就更不可能。可是三个都中毒的人,突然有一个没事,他只会觉得更加艰险莫名。这种恐慌,谁来安慰也没用。
一秀凑近了,宽慰道:“爹,至少我来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七童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马上护送他去毓秀山庄。”
毓秀山庄是花家的别苑,也是花满楼从小住到大的地方,离桃花堡并不远。但花如令却一口回绝:“不可以,在这种时候,你们兄弟任何一个,都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竟说得像生死存亡一般。一秀和双灵都愣了愣:“爹?”
“唉。”韩春来已退下去为花满楼寻找解密之法,厅内的奴仆都被撵了下去,只余父子三人,花如令这才放心地说出心里话:“这次我急召你们回来,是为了一件事。”
“爹。你的……”花双灵才开口便想起爹爹旧疾的真相已隐瞒多年,不该当面拆穿,忙改口道:“你有什么吩咐?”
“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我想在端午节把传家玉匙交给你们。”花如令说得极为动情,他抬手抹抹湿润的双眼:“这个家,以后就由你们来守护。”
像花家这样的世家传承,必有信物,而信物的持有者,才符合家法资格。花家七子,人人出色,最偏爱的,谁都知道是七童。所以一秀和双灵刚刚听完,便已知症结所在:“明白了,爹,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七弟照顾好,此时尚早,您不用担心。”
还有十二日,才是五月初五。想必剩余几人,也该陆续到来。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花如令就算想自欺欺人,也是做不到。他的病症,怕是挨不到明晚。
他本来还请了少林的空云大师,武当的一星道长,还有昆仑掌门吕长啸来做见证,但是他在想,恐怕等不及了。
不该饮酒,还喝这么多。花如令很后悔,但后悔已无用。
心跳越来越失去规律,突跳骤停全凭偶然,这样的折磨对于一个花甲之人太过残忍,他的内功底子就算再好,要他继续扛下去,也是严峻至极。
不管当初犯下什么样的错误,即使要赎罪,这样的惩罚,也该够了。
夜深之时,花如令情不自禁地回想当年那个对他下盅的女人。
荫娘有着一双清水般干净的双眼,肤白如同皎月,笑起来的时候,双颊的酒窝微微嵌进,最是醉人。花如令还记得,那会儿他才二十多岁,而比他小上六七岁的荫娘,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他们一见钟情,还有了肌肤之亲。他曾经以为,除了她,他绝不会爱上别人,更不可能和别人谈婚论嫁。
这是最亏心的一件事,然而他就是做了。因为从苗疆回到家里,才发现,他的父母,已经给他定了亲事和吉日。
像花家这样的门庭,绝不会允许退亲之事发生。花如令只能乖乖依从,甚至连禀报这件事的勇气都一并失去。他不敢再去找她,连想都不敢想。
也许,因为她对他下了盅,可以将他心中的愧疚抹平。这样的做法,使得她对他的感情带着威胁与强迫,所以,他可以自我抵消成埋怨。
他以为他早应该死掉,却没想到能撑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折磨正像她所说的那样,从来不曾放过。他怎么能不恨,不怨?
可是想到她的时候,却又很怀念,很可惜。
这也是梁袭风的心情。
穿着夜行衣的他又听了一会儿,听到花如令的鼾声,这才放心。他正想离开,脚下踩的这几块瓦竟然出奇地滑,出其不意的他险些掉下去,幸好,有一个人及时伸手。
“陆小凤?”梁袭风不想开口,可惜没有忍住,于是他干脆直说:“怎么是你?”
陆小凤的确有乖乖地等,而且真的等到了他。
可惜等到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拽着他跳下来,一直往前跑。
眼看离韩春来的房间越来越近,梁袭风无法再忍,喝道:“站住!”
陆小凤真的站住,而且他先一步开口。
“我本来应该再等一等,但是实在不忍心看见你的计较被破坏,所以虽然很晚了,我也一定要来告诉你。”
“你说什么。”梁袭风竟有点心虚。
如果陆小凤要步步紧逼,他恐怕只好和他动手。
幸好在此刻他们还是朋友,所以梁袭风想一想,没有这样做。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陆小凤最擅长解密:“香料有使用过的痕迹,而它恰恰是你的。”
“因为它解封过?”梁袭风不相信:“不,你怎么能想得这么深。”
“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注意到你身上背的药囊。那时虽然没有解封,但你的身上,却带着一点香气,这种香气,恰恰是和你使用过的香料完全相同。当然你用蜡封得很好,它也没有外渗,可是,你之前一定经常使用这种香料,而它的用途,恰恰我也知道。”
“我为了要解开多情盅,所以经常游走西域苗疆,会接触到这种香料,是很平常的事情,你不能因为我没有说,就认定我在欺骗。”
“哦,是吗?这种香料是用在盅虫身上的,会被频繁地使用恰恰说明它是被拿来做试验。这个道理从你为了自救可以说得通。但是,如果真是为了自己,一个这么想活命的人,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解药拱手相让?”
“让人?”梁袭风觉得可笑:“让给谁?”
“韩春来。”陆小凤想了一下,更确切地说:“不,花满楼。”
“怎么可能。”梁袭风当然不承认:“你凭什么断定。”
“如果你没有让给他,那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毒?你不但要让给他,还要令他不知道。”
“为什么?”梁袭风自然反问:“这简直荒唐透顶。”
“如果你不对他下毒,他就会自己给花如令解盅,而解盅的法子,想必你也知道,这个办法不但笨,而且牺牲得很可惜,你已经奉献了自己,你一定不会让他再这样无谓地付出。不想花满楼受伤,但同时也不能露面,所以你想办法化去他的功力,再拜托韩春来利用别人作假。”
“哦?”梁袭风仿佛有了一点兴趣:“我拜托他找谁?”
“花双灵。”陆小凤很肯定地说:“今早花平告诉我,韩春来断症,花双灵没有中化功散。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兄弟二人同饮一个茶壶里的水,一个受伤卧床,而另一个,竟然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梁袭风嘴硬地回道:“我怎么能知道?”
“不,你知道,因为你就是想利用花家的四公子,他也是花家的血脉。你为他解去化功散,到时韩春来把准备好的无情盅和药草拿出来,他是神医,他有法子,可以骗过任何人,让他们以为,解盅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花双灵。”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这不过是你胡思乱想的,你有什么把握,可以断定这些是真的?我昨晚,根本没有出过房门!”
陆小凤看了一眼他的腰:“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敢靠近韩春来的屋子,是不是无情盅已被他悉心收藏,你的金铃只要靠近,就会泄密?”
“陆小凤,你未免管得太多。”梁袭风哼一声:“金铃,我已扔了。”
“为什么?”金铃的确不在他的腰间系着。
“我已经解盅,再也不需要盅引。”
“是吗?梁兄的内功不错,既然已经解盅,想必可以跟我过上百招。”陆小凤跃跃欲试地往他的胸口打来。
盅引这么重要的东西,梁袭风当然会随身带着,只是,是放在怀里。
他不能被陆小凤打中,可是要避开他的凌厉,他也没有这么多力气。
他只有躲。
陆小凤自然不会真的伤他,没有多久便停了下来,伸手道:“给我解药。”
“不。”真相已被撕开,梁袭风也不再瞒:“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才这样做,你为什么不成全我?花平的嘴不严,难道你也……”
“花平什么都没有说。”陆小凤更确认知情人都有哪些:“但是,花家的三少爷今早已经回来,你想利用人少的契机来完成这件事,可惜,多了一个人,这个秘密想要隐瞒,就很不易。”
“哦?”
“花双灵总算和韩春来很有交情,就算他真的察觉什么,也可以拜托他隐瞒下去,但是花一秀就不同。”陆小凤十分惋惜:“你应该知道,花家的儿子,都很孝顺。”
他们会抢着为父亲献出生命,到那时,也许,保不住秘密的梁袭风除了认父,再没有别的路好走。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花如今同时也会知道,梁袭风很快就会死,他已经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忍心再这样折磨他?
“我恨他。”梁袭风坦露真心:“其实我并不想救他,我恨他,我恨极了!”
“我明白。”外人不能明白的往事和心情,陆小凤只有宽慰:“可你还是选择了救他,那么,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