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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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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从不缺倒霉蛋,每个倒霉蛋倒霉的时候,都很可怜。
当然也包括这一个。
身形如蛇般灵便的人,在一瞬间惊成木头该是怎生模样,陆小凤笑了一笑,只道:“如果我是你,为了不吵醒睡着的人,我一定不会用走的。”
那人便老实地伏低身体,真的像条蛇般地爬了出去。
这样奇异的景象自然很快也被院中的人发觉。花双灵只一眼便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陆小凤,你干什么!”
能让人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情,天下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
只是,花四少爷绝不该这样叫,就算再惊奇,也不该在此时于众人之前。
人人都已知道,那是花满楼睡觉的屋子,倘若,陆小凤却从里面走出来……
可是陆小凤真的走了出来,而且是和花满楼一起。
花满楼只听到声音便知是谁,对他突然的爆脾气,他只能叹气,却不能不理:“四哥。”
“我就知道,陆小凤一定和你在一起。”幸好大家都很单纯,也绝不会胡思乱想,花双灵纵然生气,对这个弟弟却是退让再三,他很担心地走过去,仔细察看一番,才道:“每次你们在一块儿,总没好事。”
陆小凤了然地笑了笑,也不生气,他的眼睛对着的,除了花满楼,便是那些敌人。
双灵带来的人摆下剑阵,将这十多个入侵者团团围住,一时难分胜负。
不过,很快僵局就要被打破,只因,他们身后的竹篓里装着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郡主被首当其冲地保护起来,禁止露面。因为有她在诸人必须更加小心万全,陆小凤也加入争斗,难解难分之际。他刚要说什么,花双灵却已得意地截住了他:“我知道,我们都带了雄黄粉,怎么样?”
难怪它们一直没有出来,却也没有乖乖蛰伏。陆小凤听见它们在竹篓乱扭乱动,焦躁地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下去要出事的。然而刚想到这里,就真的出事了。
当中的梁快已经气疯,他将手中所执之物奋力摔了出去。
火云霹雳弹。陆小凤大喝一声:“小心!”
迟了一步,已有两人受伤,其余不及避开之人,皆倒卧在地。
梁袭风也是其中之一。真的没人想到,他竟能为了花家,拼命到这种地步。
人已晕厥,说再多道谢的话也无意义。只好把他和那些兄弟们一起都搬上了回家的船。
姚神医没有接到,总算还可退而求其次,时间不允许他们逗留,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幸好远道而来的花双灵在凤凰城也遇见一位医术高超之人,恰好是姚吾医的同门师弟,韩春来。
韩春来听陆花等人将途中之事大概说了一遍,沉吟道:“这……”
他想说不好办,却不忍教他们失望。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偷偷摸摸的花平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一来二去,他知道了事情所有的本末,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双盅和梁袭风配好的药。
欣喜之色浮现眼底,花平最为欢跃:“真的?”
韩春来点头:“是,花老爷有救。只是,梁公子他……”
他会怎么样,他不忍心说,如果他说了,他很怕自己再没有勇气用他配的药。
用自己的骨髓做药,等同将生命之源交了出去。尤其是同中多情盅的人,也许剩下的只有一个,便是死。
天下为何有这样的傻瓜,宁可为了别人,不要性命?这一点韩春来也没想明白,可是为了心中的敬意,无论花平怎么问,他只是不说。
秘密总有到头的时候,就像睡着的人,只要不是死去,总有醒来的一天。
守候在旁的韩春来,看着梁袭风睁开眼睛,他很高兴,也很难过。
他怎么能告诉他,因为救人的壮举,而将自己的性命缩短,无情盅这样难寻,他怎么能忍心让他知道,他很有可能等不到再找到第二对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梁袭风的年纪总算还年轻,他才只有三十多岁,他的人生,如日中天,还很有希望。
可是,韩春来万万没有想到,梁袭风才说了几句,便直截了当地问他:“我是不是快死了?”
胸口剧震,他强自镇静,才点头道:“是的。”
“好。我问你,有没有法子,让我的气色好一点。”梁袭风举起双手:“起码,这双手,你能不能让它变回正常的颜色?”
“行。”虽然只是很心酸的蒙混过关,而后便被打回原形,韩春来却很有自信:“我可以。”
“能混过端午吗?”多情盅的毒性,端午前后最强,痛可忍,但表象却瞒不过人。
“可以。”韩春来看着他诚挚清明的眼神,忍不住发问:“恕我直言,公子,你与花家是何关系。”
梁袭风因此愣了一愣,随即快速地将袖子挥了挥,像是有些不耐烦:“没有关系。”
“可我却知道,以己骨髓入药,能有成效者,除非,骨肉至亲。”韩春来终于没有忍住,他讲了出来。
舱外传来纷乱的动静,端着饭菜的花平顾不得收拾,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珠。他飞快地抹一把,跪了下来,急急地说:“公子,公子!”
“不要喊!”船上人多,恐防知觉,梁袭风比他更急:“你想干什么?”
“是小人对不起公子,我,我不应该,我……”越是天知地知的秘密,越是刺心,花平愧疚满腔,只想补救:“我这就去告诉少爷,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你想前功尽弃吗!回来!”梁袭风情急之下,诉出心事:“我只想和我爹一起过端午,我从来没有想过认他!”
虽然无巧不成书,但世事哪有那般凑巧。
他本是为了花如令而来的,所以当然会遇见花满楼,还有陆小凤。
他很不幸,但正如他所言,这真的是天意。
多情盅的制法虽然多,但是他恰好知道关于花如令的那一种。
因为这是他试出来的。
他骗了花满楼,他的手变黑,脚变青,绝不是因为多情盅。
只有以身试药,大量服毒才会有这样的迹象,而只有遍尝百草,才能查探出究竟是哪一种才能解盅。
多情盅制法太多,解法更多,而他的娘亲走得又太早。知晓身世的养父对此束手无策。
即便他知道,梁袭风也很可能不忍心这样做。
他还记得,当他的养父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是多么痛苦,他的心里又忍受着多少折磨。
这是不可原谅的。
梁袭风当然对花如令也会滋生恨怨,可是他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已经没有了母亲,他不可以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因为这种痛苦他感同身受。就因为他受着和花如令一样的苦,他也知道梁快绝不会救他,他便不能让花如令变得和自己一样。
他理解他,所以他要把自己变成一帖药。
如果花如令死了,江南将不再是以前的江南,花家的繁盛也许只会变做一个空壳子。不管后辈如何优秀,他们的阅历和威信总不可能与之比肩。岁月积累的好处,年青人不会明白。
也就是说,梁袭风这样做,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这样一个人,如果死去,岂非伤天害理?
将来,梁袭风就算没有听见,也该知道,背后会有很多议论。
“幸好,我们没有和你四哥同船。”装腔作势的家伙,总是冷冰冰,自然没有和花满楼在一起舒服,陆小凤却不仅是为了这个。
“我是不是该问你,怎么会这么快就从百草庐内跑出来。你不但赶上了我,没有你,在客栈里的时候,我也许不会这么快醒。”花满楼笑着说。
“这其实很容易。”是陆小凤亲手喂他解药,想起来只觉得很贴心,他也笑了:“今年春节时我和朱停打了个赌,如果我赢了,他就把一样东西送给我。”
“赌什么?”
“赌老板娘有多少根头发。”只有陆小凤才这样出其不意。
“你赢了?”花满楼听到真的很开心。
“我当然赢了,你想朱停敢不敢去揪着他老婆的头发慢慢地去数?”陆小凤悄悄靠过来,很得意。
男人都有点怕老婆的,花满楼虽然没有成家,却也明白:“所以他应该送了你一把□□。”
“是,不过,我能出来并不是因为它。我只不过告诉姚吾医的弟子们,要想尽快再见他们的师父,最好的办法,是把我放出去。”
“他们肯?”花满楼不相信。
“不肯又怎么样,你们已经拿了药离开。我在那里,还要浪费他们水和米。”陆小凤叹了一声,很是同情:“像我这样的胃口,恐怕一天就要吃掉他们百八十两银子。”
“所以,他们一定要把你放出来。”花满楼叹息道:“因为你是陆小凤,不放也不行。”
陆小凤受到夸奖,更靠近了一些,竟似要嗅上花满楼的脖子:“什么味道?”
花满楼对他的调皮早已习惯,笑了一笑:“哦,梅雨将至,百花楼会有很多蚊子,所以我向韩春来要了一些香料,拿来驱蚊。”
陆小凤看着他从袖子掏出一枚圆形的盒子,像是才解封的,他很好奇地扭开了看。
才看了一眼,感觉到什么的花满楼便不安地伸手要了回去:“陆小凤,怎么你也很喜欢香料吗?”
“我不喜欢香料,我喜欢你。”陆小凤盯着他看,哈哈笑了:“花兄,吓着你了?”
花满楼当真愣了片刻,才温和地回道:“陆兄,休要戏言。”
幸好是说戏言,而不是胡言。
不过,这几句要是让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花双灵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具,脸上很不高兴:“陆小凤,你怎么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