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故人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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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唐门出了一位不世奇才唐天傲，不但将其师傅武当掌门玄空道长的生平绝学发扬光大，本身也深得家传武学的精髓。三十三岁那年，唐天傲被推选为武林盟主，这一当就是十五年。唐门也因此跻身于武林顶级世家之列，堪称白道用毒第一家，与□□的五毒教分庭抗礼。
唐天傲共有六子三女，门丁甚是兴旺。功成身退后的唐天傲理应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但他却始终郁郁寡欢，长叹短吁。有年中秋赏月时，唐天傲望着十几桌儿孙，冷冷摞下：观众人者，无一可托付唐门大任，然后拂袖离去。
唐天傲在知天命时节终于迎来上天赐予的福泽。他的第六子唐选无心研究武学，却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在苗疆游历时他结识了有“苗疆第一医女”美誉的白雁书，两人比拼三场医术，最后成为了一对人间佳偶，成就了一番悬壶济世、相携百年的传奇。
也许是深得父母遗传，作为二人膝下唯一的孩儿，唐瑶在药理、医术上的天赋极高，《药经》、《医典》、《草药纲目》这些个厚厚书目，她十岁就能倒背如流，见过的闻过的药味，她都能过目不忘，熟练使用。平时跟父母出诊，耳濡目染之下居然自己动手医治家仆，而且药到病除。
唐天傲原本对唐选期望一般，却因为唐瑶对这个儿子另眼相待。不但把自己在川蜀最肥沃的宅田交给唐选打理，每逢过年过节，必要唐选一家陪座，当然唐瑶这个小灵精是伴随在侧的，唐天傲向来不轻易亲身传授绝学，在五十岁前只收了三个徒弟，唐瑶是关门弟子。
六十六岁那年唐天傲撒手归西，这个硬汉对生死向来看得很透，却因为唐瑶在外未归迟迟不肯闭目离去。唐瑶连夜从江南赶回祖父床前，唐天傲回光返照，神采奕奕地向跪伏在自己床边的子孙们宣布唐瑶是他认可的唐门下一任掌门，然后含笑而逝。
唐瑶就这样在一干叔伯兄长的簇拥下登上唐门最高的宝座，那年她刚满十五岁，是唐门创建以来年龄最小的掌门，同样也是唯一一个女性，前无古人，后少来者。有无数人质疑过唐瑶的执掌资格，她的那些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兄弟们在私底下恨得牙痒，背地里骂了唐天傲无数遍老糊涂，武林其他人士有的担心，有的窃喜，有的拿伦理纲常藐视唐瑶，在所有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个长得漂亮可爱的瓷娃娃，经不起敲打。
执掌唐门第二年，唐瑶就漂亮地回击了所有猜疑，五毒教、百花门和澜沧派的联军被打得落花流水，以用毒著称的五毒教精锐居然在唐瑶研制的玉露金风下全军覆没。从此唐门成为武林毒物制造的中心，令人生畏。
第三年，唐瑶整顿唐门风纪，揪出家族中的蛀虫，同时开创了数项赢利买卖，大获成功，滚滚财源流进了唐门，让唐瑶的威望空前提高。唐瑶已经成为武林第一女名人，成为天下女侠心目中的第一偶像。
想到这里，叶迦蓝揉揉酸痛的太阳穴，他真的很头疼唐瑶，不仅因为对方在武林的显赫身份，唐瑶亲自执掌的瑶记风媒行遍布全国各地，搜集的资料最详尽，得到的情报也是最迅速，自己能坐上北六府捕头，也有他们的一臂之力。
“最近一年多，你老避着我。从山西到四川再到江南，每一次我去寻你总不能如愿。”唐瑶幽幽地说。
叶迦蓝愕然抬起身子，发现唐瑶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作美人凝思状。
“你的轻功越来越好了。不要再耍我了，幺妹。你一路上偷偷跟着我们究竟有什么打算？”
唐瑶看着叶迦蓝无可奈何的悲惨表情，终于忍不住娇笑出声：“人家只是想你嘛，哪有什么恶意念头，咱们认识也有四、五年了，而且还那样……你够狠心。”
叶迦蓝赶紧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他回首看着窗外的花园景色，淡然道：“你不是已经订婚了么，大白天被人看见你进我房间，对唐门的声誉有损。”
唐瑶收敛了笑意，轻叹道：“迦蓝，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唐门是爷爷临终前交给我的重担，我不能丢下它不管。”她的目光落到叶迦蓝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心下一阵酸楚：“如果你还怨我，就尽管怨吧，但是我一定要阻止你这次上京城。”
“如果我非要进京呢？”叶迦蓝的语气还是那样不温不火。
唐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如果拦不住你，就随你一同进京。总之这次你别想偷偷溜走！”
叶迦蓝走到窗边，楼下的花园景色宜然，枫树叶染成晕黄。他极目远眺，遥望北面，那里正是皇城所在。
“迦蓝，我太了解你了。自从三年前你投身六扇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其中肯定有玄机。这几年来你埋首官场，破案无数，在这么短时间里升到北六府总捕快，迦蓝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叶迦蓝冷笑：“功名利禄，哪个不爱？我有能力，当然要得到我所需的。你唐掌门这几年不也声名卓著，成绩斐然，凭什么我要清心寡欲？”
唐瑶面色惨然，叶迦蓝的背影依然是那么瘦削，却笔直得像棵白杨。倔强、刚强，一如以往。
唐瑶按不下内心的激荡情绪，双手紧紧圈住叶迦蓝，左脸贴在他的肩上。
这突然的举动让叶迦蓝吃了一惊，他皱着眉想扳开唐瑶，却被反手握住。泪水从唐瑶的脸上滑落，落到他的颈间，冰凉却苦涩。
“迦蓝，迦蓝……”唐瑶抽泣着，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不要拒绝我好吗？让我抱着你，重新感受你的温暖。我想你，我真得很想你，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像被针狠狠地扎，很痛很痛。可是我不敢告诉你，是我犯了错，我也是无可奈何，但是我不想的。相信我，迦蓝！三年前我不是故意的。”
叶迦蓝脑海里轰然一响，三年前发生的一幕重新闪现。
坐落在成都城外五里的怡然居，是唐门一处产业，因为地理环境优美，历代掌门都喜欢在此纳凉消暑。
唐瑶提着碎花长裙，东张西望地往老榕树下狂奔而来。自从去年正月继任为唐门掌门，一干琐事烦事都要她亲自过问处理，前不久刚打败了来侵犯的敌人，使她在唐门的威望大增。但可气的是她的自由也受到了限制，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总有面无表情的保镖在后面跟着，寸步不离。这次好不容易甩脱了那群面色比茅坑还要臭的保镖，她心情欢快得像只出了笼的小鸟。跑到树下，却没看见约定在此见面的叶迦蓝，唐瑶愣了下，靠在树身发了会呆，榕树下正好是条潺潺流动的小溪。她微微一笑，童心顿起。便脱了鞋袜，坐在溪边把脚伸进了清凉的溪水中，轻轻拍击着水花。
一阵悠远的笛音飘进了唐瑶，旋律是如此优美，又是如此熟悉。唐瑶没有转头回望，而是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一曲终了，唐瑶站起身望着榕树，叶迦蓝正倚坐在高高的枝丫上凝望着她。那种深情教唐瑶心如鹿撞，害羞不已。她想远远逃离出叶迦蓝的视线，偏双脚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开半分。叶迦蓝长叹一声，拍了拍身畔的位置。唐瑶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纵，像燕子般轻盈踏上树丫，乖巧地坐在了叶迦蓝的身边。
“我有话要跟你说！”
同样的话竟不约而同从两人嘴里同时说出来。
叶迦蓝神情复杂地望了唐瑶一眼，点头道：“你先说吧。”
唐瑶甜甜一笑：“迦蓝，上次多亏你出手帮忙，唐门才能打了个大胜仗。我正琢磨着该怎么报答你呢。”说到这里，声音突然转低：“大伯他们最近忙着张罗我的亲事，虽然我年纪还小，可是……”她脸红红地瞄了叶迦蓝一眼，马上低下头，玩弄起自己的衣带：“那些少侠公子，我不稀罕，我只在乎你……”最后一个你，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听罢，叶迦蓝面色潮红，随即转白。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什么话都说不出。
唐瑶等了半晌不见叶迦蓝有回应，好奇地抬头，清澈期盼的目光叫叶迦蓝心头一颤。他咬咬牙，猛地凑近唐瑶的脸，唐瑶“啊”了一声心儿怦怦直跳。
叶迦蓝的唇没有贴上脸，却停在了唐瑶的耳边。
唐瑶的眼睛越睁越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迦蓝。
“你是……不可能！你在撒谎！叶迦蓝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找这样可笑的理由？”
叶迦蓝黯然神伤，眼神却不肯与她相触。
“幺妹，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但是我不敢说，更不敢爱。我该怎么办？我这次约你就是想坦白一切，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唐瑶捂住双耳，叫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在骗我！”
叶迦蓝静静地看着她，右手解开领口的衣带，缓缓打开衣襟。
唐瑶张着嘴，直直盯着眼前看到的一幕，叶迦蓝抓住她的手，触碰到一个柔软的部位。唐瑶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下意识挥手向叶迦蓝击去，毫无防备的叶迦蓝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胸口发闷，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恍惚中，他看到唐瑶跳下树丫，流着泪，恨恨地瞪了叶迦蓝一眼：“你这个骗子，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叶迦蓝伸出手，向唐瑶狂奔而去的方向摸去。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慢慢滑倒，从枝丫坠落。
天色突然变得阴沉，不一会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个黑影忽地现身在榕树下，将昏厥的叶迦蓝拦腰抱住，消失在风雨中。
这段伤心往事是叶迦蓝心底永远的伤痕。痛尤在，唐瑶却突然表白自己的感情，叶迦蓝叹了口气，挣开了她的环抱。
他深深地注视着唐瑶：“别这样，幺妹。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想通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痴心妄想，更不该招惹你。你不必自责，好好珍惜眼前人吧——我见过你的未婚夫，他是华山派未来掌门，英俊神武，胸怀大志，对你也痴情。不要跟我一起进京了，快点回唐门，那里更需要你！我……”
一张温润的唇毫不犹豫地贴上来，封住了尚未说出的话。唇齿相接，柔情流水般荡涤在舌尖，渐渐溢满心房。唐瑶紧闭双眼，清涩地献出了初吻。她长长的睫毛在颤抖，似乎有露珠在流淌，叶迦蓝暗叹一声，阖上眼，任自己被激情吞没。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天荒地老时。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故人来（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