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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达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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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开车在机场周围转圈,担心地看沈星用纸擦脸上的血。
“要不要紧啊?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看哈?”
“不用不用,看起来吓人,其实就是流了点鼻血。”沈星照着镜子,一点点擦血迹,说不痛咋个可能,那个小伙子手重得很,被踩的胳膊也肿了,但沈星不想声张,但拓那个暴脾气,说不定马上不顾一切冲回去替他报仇。
“拓子哥,停这边吧,没看到警察了。你再打个电话看看要接的人开机没有?”
但拓把车停下,摸出电话打起来。还是打不通。气得但拓把手机往后座一扔,转过来对着沈星说:“给我看下,除了鼻子还有哪里伤到没?”
沈星嘴上说着“没有了,没有了”,手不由自主开始藏,但拓哪里看不懂?轻轻一碰沈星的左手臂,沈星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但拓赶紧把他袖子往上一捞,好家伙,刚才被踩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
但拓立刻把车打燃火,“先切医院,一会儿再打电话联系接的人。”
沈星不敢反驳,他知道但拓摆出冷脸的时候最好乖乖听话。
在医院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处理手臂,虽然没断,但是挫伤还是挺重的,医生帮沈星把手臂绑好吊起,还开了一堆活血化瘀的药。期间但拓去车里拿了手机,一直试图联系猜叔那个朋友的弟弟,奇怪的是对方一直不开机。后来但拓又去机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始终没接到人,两个人没办法,只好先开车回达班向猜叔汇报情况。
此时天色逐渐变暗,但拓的车风驰电掣开进寨子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小柴刀高兴地朝屋里大声喊:“拓子哥,拓子哥回来了!”
但拓对沈星嘱咐到:“你小心点手,我先进去给猜叔说下情况。”说完他跳下车,问迎上来的小柴刀:“猜叔呢?”
小柴刀说:“在小饭厅呢,拓子哥,今天……”
小柴刀话还没说完,但拓一阵风样向小饭厅冲去。
猜叔的佛堂在达班寨子的正中间,更准确地说达班的各处房屋是以佛堂为中心建的。环绕佛堂从内往外分别是达班众人的生活区和一个大宴会厅,再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中分布一些大大小小的木屋,平时拿来储藏东西,生活区和竹林之间被追夫河隔开,通过竹桥连接。追夫河是磨康河的支流,从莱佩一直流到达班,大多数地方水流都比较舒缓,达班大寨里的河水外表平静,其实由于达班这边整体地势低洼,有些地方河水还很深。
竹林里有一处很大的凉亭,平时达班的兄弟都喜欢聚在里面吃饭,但拓路过时,兄弟们正坐着吃东西,看但拓回来了,都纷纷招呼他:“拓子哥,你咋才回来,快来吃饭。”
但拓摆摆手,穿过凉亭,朝小饭厅奔去。他还没踏上竹桥,就看见有一个人蹲在小饭厅外的竹桥当头,两手托着腮望着追夫河水在发呆。
但拓视力极好,即使现在光线晦暗,他也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今天在机场打沈星的小子。他为啥子在这里?但拓脚步顿下来。
这是嫌打没挨够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朗孝在机场停车场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警察把他扶起来,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朗孝摆摆手,去医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丢失行李箱的事情给警察讲了一遍,几个警察用勃磨语沟通一阵,然后让朗孝留下联系方式回去等结果。
朗孝看他们那个磨磨唧唧的样子对警察帮他找回行李不敢抱期望,但是人生地不熟,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照办。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打电话给哥哥朗真,让他帮忙跟这边的人联系上再说。
想到这里朗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句“我艹”脱口而出,刚才那个野人,直接一脚把他手机屏给干碎了。
朗孝连续受到这样的打击,禁不住抱头蹲在地上,把自己头发揉成一团。他想起上飞机前,朗真站在送机口,看着他平静又坚定地嘱咐:“阿孝,不要乱,也不要怕。”
我不能在这里就被打垮!想到这里朗孝又站起来,去找刚才那几个警察借电话。
庆幸的是朗真很快就接了电话。
“你个白痴!这是你第几次把东西搞丢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话筒里传来朗真的咆哮。
“哎呀,你别骂他了,消消气,阿孝也不是故意的……”
朗孝听见话筒里传来麦青替他说好话的声音。
这狗东西,幸灾乐祸,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朗孝不领麦青的情。
“你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朗真也不领麦青的情。
听到这句,朗孝终于露出了这倒霉的一天里第一个满足的微笑。
“臭小子,在机场大门口站着别动,我马上找人来接你,要是我发现你又到处乱跑,我现在就飞过来打断你的狗腿!”朗真恶狠狠地叮嘱到。
“嗯,谢谢哥。”朗孝乖乖应到。
过了没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朗孝面前,问清楚他的名字后,让他上了车。
之后就比较顺利,出租车把朗孝送到一个大寨门口。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一看到出租车停下,立刻朝寨门里喊到:“猜叔,人到了!”
朗孝走下车,往寨子里看去,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上身白衣,腰间系一条棕色的笼基,悠悠转过身来。老人面色平静地打量着朗孝,朗孝也仔细盯着对方,这人确实就是哥哥给的照片里那个人,只不过变老了。
朗孝赶紧双手合十,恭敬地说到:“瓦萨里,猜叔,我是朗孝。”
猜叔这时才展颜一笑,伸出一只手拍着朗孝的肩膀说:“十五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说完猜叔吩咐身旁的年轻人:“细狗,让里面人准备开饭。朗孝肯定饿了。”
“诶,好的。”细狗高高兴兴答应着往里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到猜叔身旁小声问到:“那拓子哥和沈星咋办?要不要再打个电话?”
“不用,之前打电话他们没接,一会儿自己会回来。”
“好的,猜叔。”
等走进寨子里面,猜叔才看清朗孝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不堪。
他本来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白色的棉麻长裤,但刚才被人一脚踢翻在地,衣服上到处是灰,胳膊和膝盖处还隐隐透着血渍。
他有着西方人的轮廓,东方人的眉眼,鼻梁高挺,深褐色眼珠,睫毛很长,头发偏棕色,皮肤白皙,是个清清爽爽的美少年。
但经历这一整天的头晕呕吐,还挨了顿打,现在宛如一条丧家之犬,在会客大厅的灯光下,可怜巴巴地站着,低头接受猜叔略带惊讶的审视。
“你……要不要先洗个脸,换件衣服?”猜叔问。
“我的行李丢了,衣服全部在行李箱里……”朗孝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个好办,先找一套其他人的衣服换着,等明天我让人带你去镇上置办生活用品。”
“谢谢猜叔。”朗孝乖巧地回答。
“猜叔,我箱子里还有我的药,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箱子找回来啊?”这才是让朗孝现在心慌的大事,只要箱子能找回来,让他在达班裸奔他都不在乎。
“你的行李箱是在机场被偷的?”猜叔问。
“对,有一个年轻人偷了我的行李箱,还有几个人帮他打掩护。”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洗一洗,我会安排人帮你找。细狗,”猜叔转身吩咐那个黄毛青年,“带朗孝去洗澡,再给他找套合身的衣服穿。”
“好嘞,猜叔。”细狗答应着。
洗干净后,朗孝和猜叔,细狗一起吃了晚饭,达班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饭菜却出乎意料地非常合朗孝胃口,他饱饱地吃了一顿后,感觉难受了一天的胃终于舒服多了,身上各处的疼痛也减轻了。
“朗孝啊,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哥哥打电话报个平安,明天我会安排人带你去找行李,你放心。”猜叔看朗孝的脸色比刚到时好了许多,想起朗真跟他说朗孝身体不好,看样子是确有其事。
“我跟细狗交代点细节,你在外面稍等。
“好的猜叔,谢谢猜叔。”朗孝听话地退出厅外。
朗孝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他看得出猜叔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见猜叔的情景,但是在三边坡这种穷山恶水的地界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绝对不是小角色。
更何况,朗真认识那么多人,偏偏执意把自己送到猜叔这里来,一定有其原因。
朗孝在竹桥边蹲下,无聊地看着河水,天上闪烁的星光在河面一荡一荡,还挺催眠的,朗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桥对面的竹林里传来脚步声,朗孝偏头一看,内心不禁低估:小地方,难道大家连长相都容易雷同吗?
三秒之后,但拓和朗孝都看清了对方的脸,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在打成一团之前,二人的内心活动达成了一致:看我今天干死你这个王八蛋!
由于白天拼拳头吃了亏,朗孝知道对方比自己高大,出拳又重又狠,这会儿他改变策略,借助竹桥栏杆的帮助,一个腾空先给对方一个凌空侧踢,然后快速转身连续用脚大力踢但拓的脖颈。
但拓起先由于对方的出其不意,挨了重重一脚,但很快反应过来,后面几脚都快速用手臂挡住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两下子,白天是小瞧他了。”但拓后退两步,摆好架势更加认真对付。他在朗孝再次攻上来时,忍痛先挨了一脚,然后趁机一把抓住了朗孝胳膊。
朗孝也反手抓住但拓的胳膊,可惜但拓的手掌比他的手掌大许多,再加上但拓的胳膊非常粗壮,朗孝立刻就处于劣势。但拓使劲一扭,朗孝暗叫不好,此刻他只好让身体随着但拓使劲的方向翻转——不然就会被拧断胳膊!
两人这边一声不吭过了好几招,猜叔和细狗终于还是听出不对劲出来看,正好看见但拓拽着朗孝的胳膊将他砸在了竹桥护栏上。
护栏“哗啦”一声被压断一大截,朗孝被但拓狠狠摁在桥面,竹桥被二人踏得嘎吱乱响。
“但拓!住手!”猜叔急得大叫。
但拓听见猜叔的声音,抬头看向小饭厅方向。他一手钳住朗孝的手臂,一手掐着朗孝的脖子,半跪在朗孝的身体上方,朗孝三分之一个身体都探出桥面,此时他也是被压制到上头,管不了许多,一脚狠狠踹向但拓的裆部……
这下可好,但拓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损一招,下半身吃痛,上半身一失衡,两个人齐齐掉进追夫河里。
但拓哪里吃过这种亏,掉进河里后,他气得不行,趁还抓着对方的手臂,在水里又给了朗孝一拳,再一脚将他蹬向水底,这才忍着痛浮出水面。
达班其他人此时也闻声赶来,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猜叔和细狗在岸边急得跳脚,但拓从水里刚露出头,猜叔就一顿劈头盖脸:“但拓!今天朗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自己拿命去赔!”
细狗也急得乱跳:“拓子哥,你快把他捞上来啊,你看这个事咋整啊!”
但拓听见“朗孝”两个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朗孝?他啊?”
猜叔看见他这个鬼样子就来气,一挽袖子作势要自己跳下河去救,吓得细狗赶紧拉住他,但拓这时候再疑惑也不敢迟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朗孝不会游泳。
这能怪他么?在玛雅西德时没人教过他,后来住的地方都是杳无人烟,哪里有机会下水游泳?
但拓那一脚直中他的心窝,往深处沉下去的时候,他感觉肺部很痛,他不确定是因为被踢了,还是因为溺水,只迷迷糊糊地想:完了,这水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等他完全失去意识后,终于有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