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净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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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椅上，阿婆的鼾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陆止珩迅速做出反应。
陆止珩脸上挂起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目光温和地迎向阿婆，同时右手极其自然地在桌面上划过，将那个旧搪瓷杯握在手中。
阿婆缓缓睁开眼，看到陆止珩正带着“歉意”扶起杯子。
“怎么了……娃儿们？”阿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陆止珩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真对不起，阿婆，吵醒您了。我笨手笨脚的，把杯子碰倒了。”
他扶起杯子，手指轻轻摩挲杯壁，仿佛在检查它有没有摔坏，将一个内疚游客的细节演绎得淋漓尽致。
阿婆浑浊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茫然了一瞬。几秒后，她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便重新闭上了眼睛，摇椅再次发出了规律的轻微声响。
直到阿婆的呼吸重新变得悠长平稳，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航用慢得令人心焦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将柜门彻底移开。
柜子里只躺了一本泛黄残破的日记本。
张航将日记本拿出。
王梓默无声地靠近，与陆止珩、李衡阳一起，将张航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隔绝外界视线的屏障。
张航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狂乱，仿佛记录者正处于极大的情绪波动。
「那外乡娃……心善。免费给大伙瞧病，像我家那崽……」
此时的字迹还算平稳，透着好感。
「……熬的药，味道冲得很。老伴喝了，咳得更凶了……心里慌。」
从这里开始笔迹开始不稳。
「都在传。说他是药蛊师，说瘟疫就是他带来的。我不信……可老王头家的小子，喝了药上吐下泻，眼瞅着就是不行了……怎么办……」
「跟老伴吵了。他不听我的，非要信那娃。我把药偷偷扔了……不能喝，万一……我得护着这个家啊。」
「错了！我们都错了！得去告诉他们」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这一页的右下角有一团模糊的墨点，像是笔尖因巨大的震惊或慌乱而狠狠戳在了纸上。
日记有很多页都被彻底撕掉的痕迹，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张。
最后一页，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句子，墨迹深重，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老伴走了……娃也没了……我有罪……」
日记本合上，房间的空气仿佛都沉重得能拧出水来。信件、徽章、日记，手里的线索一件件增加，可真相的迷雾却似乎更浓了。
“线索是多了，可全都拼不到一起。“李衡阳眉头紧锁的说道。
王梓默推了推眼镜：“日记里情绪激烈，但缺乏具体事实。我们需要的，是更客观的证据。”
陆止珩的指尖在书桌上无意识地敲击。“‘净秽日’……”他沉吟道，“这个节日，和整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张航将日记本塞进怀里，做出了决断：“这样，分头行动，直接去问。目标是搞清楚两件事：第一，‘净秽日’到底是什么，有什么规矩。第二，那个医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活跃起来的村庄，快速分配了任务：
“我和新人一组，去村左边。王梓默，李衡阳，你们去村右边。找不同村民打听看看说法有没有出入。中午之前，务必回到这里汇合。”
张航拍了拍陆止珩的肩膀，朝斜对面正在打水的男子扬了扬下巴。两人随即走了过去。
“兄弟，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张航上前，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上，“听村长说，村里明晚要办‘净秽日’，挺热闹的？给咱说道说道？”
打水的男子停下动作，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别在耳后：“你们来得可太是时候了！那可是我们村最要紧的节日！明晚就在村口大槐树下举行。”
他朝东边指了指“祭拜山神，保佑平安。完事了家家户户摆席，一块吃，那场面，”他目光在陆止珩和张航身上扫过“你们外乡人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陆止珩从始至终都盯着他的眼睛。就在男子目光扫过他们时，他捕捉到了一丝隐秘的恶意。
“听着就带进，我们肯定得去开开眼啊。”张航顺着话头，看似随意的追问，“这节日听着就有年头了，有啥老故事不？”
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摆手，挑起水桶：“嗨，都是老黄历了，没啥好说的。我这还要忙，就不跟你们唠了，走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陆止珩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说道“明天的‘净秽日’应该会发生些什么。”
陆止珩转回头看向张航“他在期待我们去看。他说那句‘你们外乡人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时，我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意。”
“你观察的很细嘛。”张航眯起眼，审视着陆止珩，点了点头，带着一丝赞赏，“不错不错。我问他背景故事时，他拒绝得非常生硬，在回避着什么。”
张航重新看了眼男子离去的地方，转身继续往前。
张航：“走吧，我们继续找人问问看。”
两人继续前行路过一条巷口时，，陆止珩看到里面几个小孩正在玩跳格子。
他脚步一顿，转身朝小孩走去。
张航突然一把按住他肩膀“小孩哪知道那么多，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小孩身上。"
陆止珩挪开他的手，轻笑道：“童谣和故事，往往是一个地方记忆最原始的载体。或者你先去别处看看？我稍后与你会合。”
张航沉默的看了他两秒，最终：“你说的有道理，我跟你一起。”
陆止珩点头，脸上换上温和的神情，朝那些孩子们走去。
陆止珩：“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孩子们停下游戏，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一个高个子男孩站出来将其余孩子护在身后。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男孩皱眉问道。
陆止珩停在几步外停下，自然地蹲下身，消除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我们是来玩的游客，听说明晚有‘净秽日’，我们很感兴趣。你们知道这个节日的来历吗？“
“当然知道啦！”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高个男孩立刻回头看了眼她，冲她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大哥哥，我们不能告诉你。”男孩转回头，看向陆止珩。
陆止珩立刻耷拉下肩膀，做出非常失望的样子：“啊……这样吗。我们还打算写一篇精彩的游记呢，这下可难办了。真的不能告诉我们吗？哪怕一点点也好，求求你们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陆止珩扯了扯身旁像根柱子一样站着的张航，眼神示意。
张航嘴角抽搐了下，极其僵硬地弯下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们了。”
孩子们看到两个大哥哥“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软了，纷纷拉着高个男孩的衣角。
“迅哥，要不就告诉他们吧，他们好可怜啊。”
“对啊对啊，迅哥，就告诉他们吧，他们不是也保证了不说出去吗。”
被称为迅哥的男孩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那你们一定要说话算话！”他看向陆止珩。
陆止珩点了点头：“嗯，说到做到。”
迅哥带着他们绕道房屋后一处安静的空地坐下，孩子们围成一圈。
迅哥：“我们也是听家里的大人讲的，‘净秽日’是很久以前才开始有的。为了祭拜山神，保平安健康的。也是为了感谢山神当年解决了村里的瘟疫。”
张航追问道：“瘟疫？”
“嗯。”迅哥点了点头，“听说，当村里来了个个外乡人，跟你们一样。他说自己是学医的，能治病。最开始都挺好的，但是在他来的第四天，村子里的人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生病了。他就免费给人看病，还免费送自己制作的草药给大家吃。”
“他就是个该死的药蛊师！”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突然喊道，表情愤怒。
迅哥点了点头：“对，他就是药蛊师。村子里吃了他的药的人，病的更重了。不是上吐下泻，就是发高烧。”
“是他把瘟疫带进的村子。”另一个小女孩坚定地说，“他想害死全村人。”
张航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他带来的？”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迅哥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就是他来了之后，一切才变糟的。”
陆止珩追问道：“那之后是怎么处理的？把他赶出了村子吗？”
迅哥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他摇了摇头：“村长翻出了一本很老很老古书，上面说，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把，把‘药蛊师’烧死，便能请动山神，治好瘟疫。“
张航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所以，他们烧死了那个人？”
迅哥重重点了点头。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让陆止珩和张航的呼吸都为止一窒。
陆止珩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摸了摸迅哥的头，笑道：“好，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遵守约定不告诉别人，你们也不要告诉别人哦。”陆止珩抬起小拇指。
迅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伸出小拇指勾上他的拇指：“嗯，我们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陆止珩起身，和孩子们挥了挥手，带着张航离开。
走出几步，张航说道：“活活烧死……事情绝不像小孩说的这么简单。你记住，NPC的话，不能全信。”
陆止珩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两人尝试询问了几个村民，但一触及“净秽日”的来历，对方匆匆寻借口离开。
张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快十二点了，先回去汇合。”
他们回到阿婆家，发现李衡阳和王梓默早已的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脸色都不大好看。阿婆的摇椅空着。
张航：“你们怎么了？一脸晦气。”
李衡阳烦躁的一挥手：“别提了，现在村右边的人看我俩眼神里都带着刀子。”
张航：“你们做什么了？”
王梓默推了推眼镜：“沟通很顺利，直到我们问及‘净秽日’的来历和那个医学生，他们就找借口离开了。问了一路都是这样，就早早的回来了。回来的路上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从热情变成了警惕。”
李衡阳：“先不说我们了，你们那边有收获吗？”
陆止珩简言意骇地将从孩子那听来的复述了一遍。
“疯了吧！”李衡阳猛地坐直，“活生生烧死人？！这是什么野蛮的封建迷信啊！”
“冷静点。”张航低喝到，用眼神示意她可能隔墙有耳。
陆止珩：“我下午打算去村口，亲眼看看那棵槐树。”
张航：“我跟你一块。”
张航刚继续分配任务，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如果要去大槐树那，记得，千万不要大喊大叫。”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阿婆正扶着门框，慢悠悠的挪进来。
陆止珩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引到沙发上坐下。“阿婆，为什么这么说？”
阿婆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来到院落。
陆止珩看了看屋内的阿婆，“阿婆应该知道些内情，得想办法让她开口。”
张航点头：“李衡阳，梓默，下午你们就陪着阿婆，想办法撬开她的嘴。聊天，打感情牌，都行。”
陆止珩：“她心是善的，从日记和信件能看出来。如果常规方法不行，可以考虑把我们听到的事讲出来。看看她的反应。”
李衡阳点了点头：“明白。”
四人回到屋内，随随便便吃了点，便再次分开。
陆止珩和张航一路向东，没走多久，一颗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槐树便映入眼帘，树干粗的，大概需要三四人合抱。
张航：“我天，没想到那么大。”
他们走过木桥，来到槐树的荫蔽之下。
陆止珩刚踏入树荫范围，一股阴寒的凉意便从脚底直窜头顶，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陆止珩抬头望去，树叶浓密得几乎不透光。在那影影绰绰的枝叶深处，他似乎看到树上悬挂着什么，但因距离太远，根本无法看清。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绕着粗杆的树干走了一圈，除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粗糙的树皮，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正当他准备再次抬头，仔细分辨树上的东西时，一个莫名的冲动攥住了他——触摸它。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低语在耳边催促，他的右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缓缓抬起，向着那冰冷的树干伸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3 净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