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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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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瞎子阿炳还真就上台了。
手上握着还稍显冰冷的小提琴,我将它靠在右边肩头,没错,我是左手运弓拉琴,和一般人的右手正好相反。
主持人报幕后,场上的灯光全暗,只有一束淡淡的光晕打在我身上,我左手一松,琴弓很好的摩擦起琴弦,悠扬的音色袅袅升起。
梁山伯和祝英台出场。
多久没有拉琴了?我不知道,只是刚才活动的时候手指不免有些生硬,但是那份感觉,的确是真真切切存在于我的身体里,想抽离,的确很难,所以,当琴音升起,剧本上演,台下笑声连连之时,我竟然只能心酸的闭上眼睛。
我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过痛苦,毕竟场上的祝兄和马兄为逗大家一笑,已经牺牲色相,我一个瞎子阿炳,怎么能在一旁哭哭咧咧,这像什么样子?凄美的三角恋?
我的指尖摩擦着,跃动着,张狂着,留恋着,我贪恋这种全身都集中在一点的急迫感和存在感,虽然指腹指尖很痛,虽然心里很痛,但是那音色却真的如同我以前演奏的那样,缠绵悱恻,纠缠当空,能轻易的夺人眼泪。
不过这只是个喜剧,我本不该拉出这么闷骚的调子来的。
关键的时候到了,我瞥了眼一直紧张盯着场上的张苗苗,轻轻溢出一丝微笑,然后右肩迅速一抬,小提琴被我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迅速换到了左边肩膀,我老老实实的右手运弓,左手揉弦、颤指、波奏,音调猛转,已经换到轻松愉悦的旋律,我微微眯起眼睛,和场上的小天鹅舞蹈队伍配合起来,祝兄和马兄在中间跳起了华尔兹,场下爆出雷鸣般掌声和哄笑声,我再次扬了扬唇角,啊,看来表演成功了呢。
退场之后,本剧组不断接受大家的慰劳,我悄悄走到一边,将琴弓搁下,左手右手的指腹和指尖同时和我叫嚣,我不断摩擦安慰着,慢慢去解身后的扣子。
张苗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身后,她捉住我找着扣子的手,帮我把从后面系好的绳子解了下来。
我转身,朝她耸耸肩膀,“万事大吉了,别忘了我的晚自习……”
张苗苗一声不响的瞪着我,我无视她眼里发出的熊熊火光,连忙摆了摆手,从后台的大门窜出了功能厅。
外面的冷风一如既往,呼呼作响,嚣张的东奔西跑,我顺着楼梯走上三层露天阳台,倚在护栏上,闭上眼睛,尽情纪念很久未曾有过的心痛。
还记得许子忧走的那天,我留在电脑中的一段文字:
生活总是循序渐进
如同养成系统晴天霹雳自是难求
你是喜欢执着避雷针
满世界跑的女人
你曾经在屋内放鞭炮
你曾经在屋顶放风筝
你曾经在沙发上煮火锅
你曾经在学校公然吻我的嘴唇……
你走之后
我在考虑
要等多久
子忧是光芒万丈的的金子。
就算被压在五指山她也会立即掀翻蹦出来,然后一脚踹向如来佛祖……
所以在她收拾好行李,把我约到机场见面时,我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她就是这样的女子,这种近乎霹雳惊雷的女子,颠覆我生活的女子。
如今,你要走了么?
此时我能如何,我本平凡,是一个懒得不能再懒的米虫……
还记得那天,我仰着嘴角,一声走好,一声顺风,你毫不犹豫的转身,我乐呵呵的离开,走出机场,阳光笼着我的脸庞,意外却迎来了磅礴泪水……
半年过去,索然无味。
一年过去,色彩渐褪。
二年已没,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呢……
我已经习惯了夜深安稳入睡
我已经习惯了不再轻易惊魂落泪
我已经习惯了脸上温吞无罪
我已经慢慢习惯……
生活仍是循序渐进……
这是我等你的第几个圣诞……
子忧,我本以为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为什么当我触及以往的刹那,所有的曾经,却毫不留情的反卷上我本应已经麻木的神经?
恍惚间,我突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赶紧抹了把脸上,幸好,留下的水渍都被风扫平在了脸上,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尴尬的痕迹。
我并没有回头,懒懒道:“想要签名?没门!想要合影?没门!”
“荀誉。”
背后冷冷的一声,我一个哆嗦,颤颤悠悠的转身,御姐方正冷冷的瞪着我。
我扯了下嘴角,“方、方老师,你怎么还不回家,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一个大美女走在外面,多不安全——”
御姐方突然揪住我的衣领,我一个趔趄,竟然被她拖回了功能厅。
“哎呀,您别拽了成吗,我是两栖动物,会用双腿行走,哎呀,妈——”
御姐方一直把我拎到了暖气旁边,我四下看了看,还好,是一个休息室,没人看到我刚才的丢人样,我松了口气,赶紧挺直了腰板。
“得,打劫吗?”我摊摊手,掏了掏衣服兜,就一块皱缩缩的巧克力,我赶紧献宝似的吹了吹,然后双手呈上,“女大王饶命。”
御姐方仍是冷冷的瞪着我,我抓了抓脑袋,“祝老师圣诞提前快乐。”
御姐方这才冻容初解,接了我手上的巧克力,然后揣到了兜里。
我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但突然有点奇怪。
为什么每次见到御姐方我都窝囊的好像是进贡的附属国?
我荀誉的气场哪里去了?!
“以后记得多穿点。”御姐方突然吐出一句,把我吓个半死。
我刚想说只要您老别冷冷的瞪着我,我就如同沐浴阳光一样温暖了,当然,已经被我扼杀在摇篮里,连忙继续李莲英,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好的,一定一定一定。”
御姐方又瞪了我一眼,我又一个哆嗦。
半响,她又突然冒出一句,“琴拉得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我展齿一笑,呵呵笑道:“这手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手!”话一说我就后悔了,讪讪的张着嘴傻笑,御姐方也玩味的看着我,我赶紧借故告退,风驰电掣般就往门外跑。
“荀誉。”
御姐方突然又叫住我,我回头,扬眉,“什么?”
“圣诞提前快乐。”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暖暖的从我的天灵一直渗下,要有我控制不了的液体就要飞流直下,我定了定情绪,扯出一个微笑,希望它不要太苦涩。
“谢谢,方老师。”
然后,我踩着步子,大步大步,无视冷风的呼啸,一个劲的往我的小窝里跑。
脸上,一行又一行的泪水,不断拆成更多的队伍,弥散了整个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