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五十秒落日》沙漠海鸥

9、飞醋大王

　　“你说如果我找到了你，是不是还要把你塞进你的身体？”

　　晚上的教学楼灯火通明，谢繁牵着景铭走在无人的操场上，说着格外绕口的话。

　　天空中繁星点点，香樟树叶在哗啦啦的响，两个人就像风一样不着边际。

　　“不知道。”景铭踢了踢橡胶跑道，“总会有一个方法的，如果回不去，这样和你在一起也挺好。”

　　谢繁侧头看他，将他的刘海拨开，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万一你之前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呢？忘记了多可惜。”

　　微微光亮中，旗杆笔直笔直的立在操场正中心，谢繁仔细回想着曾经见过的升旗手，判断里面是否有景铭的面孔。

　　“我只记得和你有一个约定。”夜风将景铭柔软的头发吹动，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了他的头皮，如此细微的感受，万一此刻才是真实，而那三分五十秒的落日才是虚幻呢？

　　“谢繁。”景铭不愿再想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与谢繁在一起时无比的放松，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令他陌生又刺激，看着远处的教学楼，他问谢繁，“你怎么不去晚自习？”

　　“不想。”

　　谢繁回答很干脆，他捏了捏景铭的手：“我们回家吧。”

　　“啊？”

　　校门已经关了，下午放学时没走，现在哪还走得出去，景铭说道：“还有一节课才放学。”

　　“不等了。”谢繁拉着他往围墙边走去，“反正你也想不起来。”

　　两人从围墙上翻了出去，谢繁拉着景铭说道：“你以前肯定没翻过围墙。”

　　“你又知道了。”景铭笑着别过脸，他也觉得自己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情，非常好奇，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学校没放学，路上没有行人，两人一路打闹回了河芳街，谢繁牵着景铭，边开门边问：“会打游戏吗？”

　　“不…”景铭抬头，却发现谢繁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动静，谢繁阴沉着脸，松开他的手就冲了进去。

　　“谢繁！”

　　金燕芬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刀，划破了静谧的夜晚，景铭忙跟进屋内，只见谢繁紧紧捏着拳头，一名中年男人弯着背脊捂着脸。

　　中年男人脚边滴落了几滴鲜血，金燕芬瞪着谢繁，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谢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金燕芬紧紧绷着脸，脖子上都是暴起的青筋，她看着谢繁，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中年男人拉了她一把，却被她甩开，她指着谢繁叫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要不是你爸当年强迫我，我能跟长辉分开？”她尾音发颤，发红的眼眶中恨不得生出火来，“十八年了，我只要看见你就会想到那个强.奸犯，我当时要是狠心一点，就不该生下你！”

　　谢繁盯着金燕芬来回挪动的脚上，她今天穿了一双新的高跟凉鞋，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能叫她打扮得这么好看，鞋带上粘着水晶，水晶一闪闪，就像天上的星星。

　　“燕芬…”男人拉住金燕芬的手臂，“这事不能怪孩子。”

　　“我不怪他我怪谁！”金燕芬叫道，“要不是他，我是不是早就能嫁给你了，十八年，我因为他整整耽误了十八年！”

　　金燕芬伏在男人手臂上哭了起来，一向跋扈的母亲突然在自己面前哭了出来，谢繁没由来的慌乱。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吗…

　　男人见金燕芬情绪激动，怕母子俩再吵架，便半搂着金燕芬离开了，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景铭默默地将木门关上，然后从冰箱拿了几根棒棒冰出来。

　　他用毛巾小心地裹好棒棒冰，一手摸着谢繁的脸颊，一手轻轻将毛巾按在了手掌印上。

　　两人无声地进了房间，刺眼的白炽灯被房门隔在了外面，景铭将谢繁按在床边坐下，自己跪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轻吻他。

　　少年的吻与月光一样轻柔，谢繁一只手臂松松地揽在了景铭腰上。

　　“我带你走。”景铭的眼睛乌黑发亮，里面是少年最真心的承诺，“等我找到了我自己，我就带你走，不管我之前有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带你走就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谢繁将额头抵在景铭肩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窗外天际泛白。

　　“好。”

　　谢繁声音嘶哑，简短的回答了景铭的话，景铭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倒在了床上，谢繁一脸惊慌地要去拉他，景铭曲着双腿笑：“谢繁我不行了，我整个腿都没知觉了。”

　　晨曦斜斜地从窗外照射进来，谢繁一手按在景铭小腿上，轻轻一捏，景铭便往床头窜去：“麻，太麻了！”

　　看着景铭像一只刚上岸的小美人鱼似的，谢繁不由得笑了笑，景铭见他笑了，指着一旁的毛巾说道：“我要吃里面的棒棒冰。”

　　“我去给你拿。”谢繁起身要给他去冰箱拿，景铭忙叫住他道，“大早上不想吃冰的，我就要这个。”

　　楼下传来街坊们说话的声音，景铭与谢繁靠在床头，一人叼着一根完全融化了的棒冰，谢繁弯着背帮景铭揉腿，景铭看着他毛茸茸的头发在阳光下透着光，突然打趣道：“怎么办，万一我品学兼优，你岂不是追不上我？”

　　谢繁揉着景铭的腿，手上一使劲，景铭尖叫一声，谢繁笑道：“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还敢说大话了。”

　　景铭一拳揍在了谢繁肩上，“放心好了，就算我品学兼优，我也会迁就你的。”

　　“那我要好好努力了。”谢繁又将景铭的腿拉回来揉搓，“总不能叫你一个人走退路。”

　　两人洗了个澡，景铭捧着谢繁的脸左右看了看：“还不错，皮糙肉厚看不出来。”

　　谢繁在他脖子上嘬了一口，看着白皙的皮肤上一块鲜红的印子，谢繁点头道：“还不错，皮糙肉厚也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两人一同出门，景铭想着反正也无人能看见他，脖子上的红印便大大方方的亮了出来，谢繁迟到惯了，学校的门卫看见他后，眼睛一翻，将门开了个缝就将他放了进去。

　　上课时谢繁还真是收敛了，早上一连三节课，愣是认认真真的在学习，景铭故意戳了戳他的胳膊，他便在书上写道：“别影响我！”

　　语气之重，百分百的表达出了他的决心。

　　许是好学之心感染到了景铭，景铭便乖乖的看他做题，看了半天，竟还觉得他底子不错。

　　下午放学，景铭站起身问谢繁：“不回家吗？”

　　谢繁坐着纹丝不动，在书上写道：“不是还有晚自习吗？”

　　景铭差点要被他气笑了，昨天才说的不想上晚自习，今天就变卦了，景铭刚要重新坐下来，汪宇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教室，他见谢繁不走，连食堂都不去了，谢繁眼看他又要一屁股坐在景铭的凳子上，一脚就将他拦了下来。

　　“谢繁，你知道吗，我帮你打听这事，现在大家都觉得我是傻子。”

　　“说结果。”谢繁头也不抬。

　　“没结果。”汪宇说道，“都问过了，没有请长期病假的。”

　　“知道了。”谢繁往身后看了一眼，汪宇在这里，景铭就不敢坐下，“你走吧。”

　　汪宇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深觉他这段时间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挠了挠头，也不多想，直接奔着食堂去了。

　　景铭趴在桌上，看着谢繁的侧脸问道：“还能想到其他办法吗？我会不会其实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谢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低头，把自己左胸口的字念一遍。”

　　景铭垂眼，他来时就是穿着和谢繁一样的校服，怎么可能不是这个学校的。

　　“你说我该不会是你的学长吧！”景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比如我生病了好多年，我的真实年龄其实已经是三十岁了。”

　　谢繁停下笔，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一只鬼。”

　　吃完饭的同学逐渐回来了，谢繁也不再与景铭说话，班主任早早就来了教室，看到谢繁时不由得扶了扶眼镜，生怕看错了。

　　“同学们，月考成绩下来了。”

　　教室里的同学都抬起了头，只有谢繁低着头，班主任在讲台上报成绩，景铭热切地等着谢繁的名字。

　　一共54名学生，谢繁排47名。

　　景铭侧头去看他：“你后面的题都没做，下次考试要做完。”

　　谢繁点了一下头，景铭又问：“下次能考多少名？”

　　谢繁握着笔想了想，然后在书上写了一个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