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表演换人 ...
-
景羡带着人准备将舞台搬到堂吉诃德Live House,已经联系到老板接手,正应了时倾放的那句话:以舞台定胜负。
时倾最先出来按电梯,旁边的两个工作人员絮叨道:“那个大型女团真的好惨啊,听说是最早一拨人到的,结果等到现在还没开录,一大群人还没个单独休息室,世态炎凉啊。”
“之前火出圈的安夕来也凉了啊!要我说,她这名字就不好,这不,夕阳终于来了!”
时倾斜过头,进入眼的是一间不带标牌的门,她不由为眼前的景象难受。
一间三十平米的休息室挤满了人,属于糊线的男女爱豆皆有,没空调没暖气,空气里还飘着难闻的汗味,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不少团内关系好的互相抱着,蹭个边角轻坐在对方腿上,脸上的妆容似乎都花了,看起来是等了很久的彩排,没有抱怨没有不耐,是早已经熟悉的待遇。
时倾没有进去,她环顾一圈,里面自然有才出道的各类团体;有二十人的大型女团FLOW%ER,比起寻星声称的放养式培养,这个花团更倾向于流动性人员变更,几年来各种招新和小分队层出不穷;
有同样的概念策划团体,却没收获对应的人气回报,入不敷出,解约重组;有不出名公司的全员实力型组合,歌红人不红直到合约到期,成员离散,名存实亡;有时遇不当,有迷途未返,有天降难测…
可也不乏有唐嘉树一样的童工,有景羡一样的创作型,有季斯年一样的跑综艺,这时,少年们籍籍无名却还憧憬着未来。
人气金字塔和资源金字塔向来是呈相对立趋势,有很多爱豆不是不存在,而是不能被外界看见,夹缝里的花即使拼命也不容易汲取水分和阳光,最终生命黄昏一到自己都选择枯萎代谢了。
他们的青春无人在意。
APRICITY的成功确实沾点幸运,绝不撞型的五人全向同一个目标凝聚卖力,现在的“黑料”或许是寻星的手段,话题度和讨论度确实领先了一波同期团体,是应对畸形市场的策略之一,也是别家无法复制的路线之一。
而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安夕来,你们过来这边吧!”刹那间,时倾只听见忿忿不平的一句。
黎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声音出来了,望着对面的休息室,脸色不虞。
FLOW%ER是响步娱乐旗下大型养成系女团,虽组合成员常年更新换代,但一直选拔出优秀的二十人才能团体接外务。
不同于传统的“先封闭训练,后大势出道”练习生制度的运作模式,这些成员通过公司海选就能在内部小剧场出道,在剧场中进行日复一日的公演。
尽管成员大多年龄尚小、唱跳水平参差不齐,但随着剧场演出的日日不间断,成员们的台风、性格设定等渐渐凸显出来,便能各自吸引了属于自己的小粉丝群。
其中,安夕来被誉为组合内部的“二代之光”“正统偶像”。她12岁便通过公司海选出道,今年19岁。参加过七届年度总选举,都取得前五的好成绩,在她第四次参加选举时,16岁的她获得了第一。
目前,其他人都被黎名这大胆又草莽的喊声惊在了原地。
要知道男女爱豆不同于男女演员,稍微一有点风吹草动那必然就是腥风血雨。
若真有好感的一方都是偷偷摸摸递个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如果对方也有点意思,互加互聊,逐步发展,当然线上和线下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一不小心被拍了,轻则公布即分手,重则脱粉至退圈。
所以,换个角度想,这两人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
“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随着这声音,一女生出现在人群中,她生得明眸皓齿,如今却面部浮肿,状态不佳,妆造一般而普遍,整齐的短刘海飘逸,漆黑的单马尾大卷发,中间系着彩虹色的发圈,耳畔坠有粉色樱花钻。
“我…”黎名难得有些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黎名,走了。”景羡出门,提醒了句。
他领着队收拾东西,提前乘电梯往负一楼的地下车库走去,剩下的两间休息室可以空出来。
-
一行人从正门进去堂吉诃德Live House的时候,将近傍晚,夜场也快了,常客几乎都陆续到来。
APRICITY五人都戴上了口罩,在室内迷离的紫色镭射灯光晕染下,倒也不算特别吸睛,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来这里。
然而,总归还是有人认出来的,“卧槽!是GIN神吧!他回来了?”
“嘁,什么GIN神啊,那是人气爱豆景羡啊,怎么还会回地下啊,长得像吧,本人除非地上混不下去,但咱这里也不是捡破烂的啊。”
时倾认出那是玩嘻哈的二人组,也会时不时来堂吉诃德表演,在这一带小有名气,她迅速瞄了眼景羡,可惜光太暗了,反倒是唐嘉树坐不住,喃喃道:“果然这里不欢迎我们。”
老板从电梯里出来,同他们招手示意,开门见山:“景羡跟我说你们愿意来唱一首,这泼天的富贵,我可接住了。他们在处理舞台设施了,粉丝也会留座位,你们直接用车拉来就好,正好我这里也有个导演,很专业严格,不用担心直播效果。”
“谢谢你,老板。”景羡摘下口罩。
“哟!又客气了,不是,你们现在愿意来,我这里倒是沾光了。”
“老板,我们…”唐嘉树语调下落。
老板也意识到气氛微妙,赶紧转移,“咳,别说这些了,你们好好准备吧,熟悉一下场子。”
时倾总感觉这里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毕竟唐嘉树都这样窘迫。
各种道具搬运完毕,彩排开始清场。
灯光乍暗,作为伴舞的时倾候场,向舞台上望去,最末端缓缓升起一柱高架台,左侧是一面落地镜,右侧是一座圆柱形容器,而柱壁、镜框、底座和封口处镌雕着精致的纹路,景羡、季斯年、唐嘉树三人身着光鲜亮丽的西服,站在对应的巨大的实物道具附近。
数控灯打下红激光线从顶上一点发散,四周束束细光线呈现圆锥形,直至触地,俨然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面的景羡戴有金纹的面具,掩盖住了所有面部情绪,以定好的姿态僵持在原地。
同样是深红的灯光背景,对比曾经肆意的秋老虎,此刻仿佛是被拔掉爪牙的豢养,又有些因不服被架上火刑场的感觉。
弦乐奏鸣,不绝于耳闪照快门声,红射线闪动跳跃晃眼,他起初踩点试图摆动,紧凑的音效越加喧嚣,利用灯光形成的白丝线,蔓延缠绕住近乎遍布全身,牵引着一具隐形的提线木偶,毫无灵魂的被操作,无法听闻的嘶吼声,只是“他”还没有跪下。
时倾略感不适地移开视线,左侧的季斯年徘徊在镜子边,仔细一观察便发现光洁如新的镜面倒映的是反动作,紧握变松手,触屏变后仰,笑脸变哭脸,镜内霎时间卡点滚动起黑评,大抵是提前录好的录像投影到镜面的,可这策划也不由令粉丝震撼细想。
最初APRICITY被黑的最惨时,季斯年算是勉强免于“炮火”之一的成员,因为是正统出身的学院派,履历不错又不像黎名目中无人,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曾经被禁赛过,某些黑子就这点拼命攻击,嘲笑是被捡漏到寻星娱乐公司。
而作为队内年龄不上不下的成员,他最先扛起了正面宣传的责任,抓住些边角的资源跑综艺,咖位太小经常被老江湖当作笑料制造综艺效果,最出圈的就是捧眼“小丑Joker”角色,天天套着五彩衣,化着滑稽妆容,杂技、魔术、搞怪花样百出,当然不是样样精通,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卖笑”,好在他情商很高也豁的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
久而久之,连粉丝都忽视了他的舞台魅力,某种意义上,早已经习惯了“综艺咖”这形象,甚至反水讽刺他在综艺里太察言观色了,可这词语并不应该是一个贬义词,至少在季斯年这里是绝对的褒义词。
也许每个火出圈的团都离不开这种成员的牺牲,这便是“隐形小丑”季斯年。
接着透出些水泡音效,时倾又看向最右侧,唐嘉树应该是台上最密闭的,整个弥漫着缺氧的窒息感,柱型容器内上浮着幽深的色光,细密“水泡”接连翻滚游走,渐渐的不断注满淹没里面的头顶,他试探性地向外寻找着出口,一举一动都表明着懵懂与无措,活脱脱的科学实验室里的标本情形;
他确实是试验品中的标本,被公司打着“双王牌”旗号出道,本该是养成系的他却必须极快速的成长,年纪轻轻就抗起了超负荷的压力;也被不看好的外界寄予“绝对厚望”,着实因为年少纯善和清爽的颜,与“天生煞才”的黎名对比鲜明,最初激起过一大波的保护欲,少数“良心未泯”的黑子们都纷纷喊话:童工犯法,放人生路。
只不过大量曝光度也能瞬间化为刀枪剑影。在APRICITY刚踏出了一条路后,唐嘉树却是五人中黑粉最为暴涨的成员,不断有老团粉变唯四,新粉觉得他瓜分过太多资源,对其他成员太过不公平,但是最开始的他们能有多少资源可供挑选,内部的策划只能见风使舵倾斜于他。
作为最开端的成员,唐嘉树寻觅出APRICITY的新道路,延长过APRICITY的生命条。
一声枪鸣,乍然间红射线变成白光,镜子玻璃出现道道裂痕,柱内幽光渐褪直至静止,他们却顺依惯性垂头臣服;前舞台上瞬间烟雾缭绕,灯光开始暧昧模糊,舞台底层冒出密密麻麻的手印,候场口四人快步登场,眼看要进行下一幕,突然传来略显暴躁的吼声。
“怎么回事!这戴面具的!你还不走位?!”台下导演倏地打断,满脸不耐烦。
是童瞳。
童瞳顿时停住动作,她确实失误了;本就已经很久没登上正式舞台,还是不带彩排准备一遍过的,再说她的大舞台经验本就寥寥,之前练习爵士的时候有舞台彩排,还只是熟悉的小块场地;
这次和专业艺人同台又临危上命,踏上舞台那刻她心态突变,一股无名的恐慌感油然而生,像被海水沉没后奄奄一息近乎窒息。
在台下其他工作人员的眼里不掩质疑和厌烦下,童瞳立即弯腰道歉,紧咬住下唇缓解,又稍显无措地站在原地,时倾移步站在她身边拍了下她背,低语让她放松别紧张;
背后的成员为保持重录链接性,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景羡的面具是含在嘴里固定的,同样也说不了话。
“不好意思,我刚才的动作也没到位!”沈郁矜轻声打破了窘况,恬淡的声线里含着浅薄的歉意。
这一打岔倒把部分注意力引走了,工作人员也不惊讶,一副果然如此的轻视神情,导演叹气让他们准备接着重来。
毕竟,APRICITY的沈郁矜素来有“草包神仙”之称,空有一张仙气飘飘的脸,业务能力全队垫底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出道就被爆料有一把妙嗓,却开口就是百万修音师都拉不回来的跑调,至于舞蹈?那扫一眼就明了的修身养性的道法操N多套,甚至被视频网站专门开了个专栏介绍。
黎名对台下反应心如明镜,掀开眼前的白纱,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句,“虽然你功底在队内不算扎实,但在外还是能看的。”
他面无表情却含些抬高之意,其实沈仙的进步真的很明显了,总不能当谁都是他这样的天才呗?
“安慰小姑娘呢,我们这团有谁是真的妄自菲薄的?”沈郁矜颇不在意地笑了,眉眼舒展不见愁容。
黎名一头黑线:“……”他就说,队内明拽的景羡能和他打,而暗拽的第一明明就是沈仙!
童瞳深呼吸了口气,快速调整状态,自己跳的坑躺着也得过,丧气的话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拉扯的弦乐再次接上,暗紫色的灯光渲染整个场子分外迷离,前舞台两人似乎从云雾里乍现;
这次改编概念大概是“成名与代价”之类的主题,瞩目与崇拜伴随着恶意和疯狂,名誉和辉煌潜藏着诱惑与沉沦,有人如履薄冰,有人步步为营,有人锦袍加身,有人化为恶鬼,这是来自名利场的角逐与馈赠。
而童瞳这个无脸角色代表的貌似是“情欲”。时倾想。
毕竟沈郁矜向来被大众标注为清心寡欲,两者近距离互动肯定能激起一大波热点,虽然脑海盘浮着思绪,童瞳也收心沉静地进行着每一个动作,两人试探性的接触却又不失艺术性。
在第二声枪响中定点,舞台上仅剩一束光打在两人身上,她手握着黑袍角轻搭在沈郁矜的肩上,这个pose可能还得保持片刻,隔壁两人的舞蹈大戏才刚开场。
童瞳总算恢复常态,仰头后莫名神游中,时倾远远注视沈郁矜俊逸似仙的脸庞,不愧是无官方门面的团,每个都是独特不重复的颜巅,这睫毛好长好密,皮肤状态超好,眼瞳也是浅浅淡淡,温和又有距离感,幸好没出家选择了出道!空音寺不收人造福凡尘!
唔,对不起,她先爬墙几分钟!!!
然而这墙确实没爬多久,就掉在了隔壁黎名的坑里。
童瞳头顶的光渐渐黯淡,投射在侧面场地两人身上。
时倾迅速登台,黎名蒙着双眼,白纱随着动作飘飞,越是沉重的铁索音效,就越显得他轻盈翩跹,精心设计的极小细节,游刃有余的肌肉控制,天赋异禀的完美共情,远超于她认识的所有同龄舞者。
这是舞蹈大戏,更是武打大戏;时倾的无脸角色则是“阴影”,来自自身人格的负面,她不断冒出来捉弄闭塞的主人格,行事毫无章法,作风狂浪放纵,不断拉扯神经,自我厌弃又痛苦,却对此无法控制。
第三声枪响,舞台底下的黑影猖狂密集,像一道道利剑刺伤蜷缩于台上的身影,黑压压的的伴舞们快速上场围拢,他周身俨然皆被笼罩在漆黑中,那道人影忽地腾跃空中,似乎扑腾着双翼逃离窒息与束缚,全身每一个点都仿佛流淌着易碎与顽强,挣扎、翻滚、彷徨、压抑......
第四声枪响,徒余黎名赤脚立于中央,单薄的衣衫半黑半白,亦正亦邪,脚边皱叠着散落的白纱,又是一次倾尽所有的腾跃;落地刹那间,“阴影”猛地扯开他脖颈上系着的黑丝带,破围而出,禁锢解封,胜利在望。
第五声枪响,后面的三人接着卡点挣脱,景羡丢掉金边面具,季斯年打碎玻璃镜面,唐嘉树剖开真空柱,沈郁矜回归舞台中央,黎名借死角套上西服,童瞳顺势躺下“划”离舞台,时倾直接“掉”下舞台。
前奏正式响起,五人大踏步汇合于舞台中央,景羡扬起流畅的下颌,话筒尾部翘起向上,用烟酒嗓吼了声:“Fly!!!”
其他部分成员也跟着炒热场子,尽管底下只有稀稀疏疏的内部观众,没有熟悉的激情澎湃的应援与欢呼。
结束了参与部分的时倾长舒了口气,外场突然传来的低沉怒音,让她心尖猛地一颤,这嗓音吼人是真的要命,又野又苏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