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下地狱吧 ...
-
夜幕低垂，月光稀薄地泼洒在废弃工厂的钢铁巨构上，一场单方面的暴行在城市的边缘展开。
蛇鹫向导背后翅膀展开如同撒旦亲临，羽翼折射着幽微的月光，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杜老三拖着肥硕的身体在厂房间老鼠似的逃窜，他的肺止不住发出废旧风箱的声音，体力也接近消耗殆尽，但他不敢停下来。只能机械着摆动着腿向前跑，心里暗自咒骂。
自己不过是拐了几个向导，塔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派人抓自己，至于吗？
向导这东西是人吗？就应该像以前一样全部锁在塔里，敞开腿等着人操。
还有那个贱婊子，我那么信任他，他居然敢出卖我。回想起那人，他就忍不住咬紧牙关，青筋在腮帮上突突鼓起。
但他转念一想，算了，毕竟他那么漂亮，只要他乖乖认错，我就只把他腿打断，一辈子被关笼子里当母狗。杜老三埋头往前跑着，那张胖脸上漫上一层淫邪。
连着拐入了几个巷子，杜老三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翅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了，于是有些迟疑地放慢了脚步。
他只是一个C级鬣狗哨兵，多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肥膘，跟在他腿边跑的鬣狗也因为肥胖，后腿和脊柱的关节连接处变形，此刻扯长舌头瘫坐在地上喘粗气，实在是跑不动了。
良久，身后都没有一丝响动。
杜老三神情缓和了一些，如释重负般轻轻呼了一口气，手指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一瞬间，翅膀挥动的影子把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杜老三心里一惊，顾不上手里拨动号码的动作，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工厂里的皮带运输通廊。
这条通廊曾经是拿来做运输车床的，高度较低，还倾斜向下，所以他只能弓着身往前跑，蹭了一身污脏，通廊里废弃的旧皮带随处可见，差点把他绊倒。
杜老三在心里叫苦连天，却丝毫都不敢停下。
激烈的动作间，手机被落在了通廊入口，在昏暗的月光下，显示出一个加密号码的拨出界面，正幽幽亮着，而杜老三忙着做最后的挣扎，压根没有察觉。
他也不知道，这条通廊的尽头已被先遣小队封死，他将无处可逃，这里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姬恒殊勾出一抹满意的笑。
自寻死路的东西。
估算着杜老三快从通廊的另一端爬出来了，他对着通讯器汇报，“鬣狗已到四号预计逮捕点，坐标（198,201），准备收网。”
说完一个俯冲，迅捷精准地拧住钻出通廊的杜老三的头，像鹰抓兔子那样，用力将他掼在地上。
杜老三此刻被姬恒殊扯着那层脂肪堆叠的头皮，肥硕的脑袋顶着地面挣扎，蹭出一条不体面的血痕。因为手脚拧着使不上劲，他止不住的后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趴在地上的样子活像一只聒噪的癞蛤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他娘的敢这样对我。”
激烈挣扎间，他的眼睛扫到了姬恒殊的肩章，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便口齿不清地啐了一口，“娘的，又是向导，多年玩鹰竟然叫鹰啄瞎了眼，我呸。”
杜老三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发福男人，面相甚至有点和善，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就是涉嫌拐卖未成年向导，并利用非法囚禁的向导，进行地下售卖向导素产业链的幕后黑手。
向导数量稀少，每一位都对塔有着难以衡量的价值。在得到有效线索后，总部当即派出多支小队行动，追捕和解救行动双线并行。
姬恒殊听到他说话，回想起任务书上看到的被拐卖的小孩的惨状，表情瞬间冷下来，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语气森森道：“你绝对会后悔，刚才没有捡根皮带把自己吊死。”
听到这话，杜老三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了不屑的大笑，那笑声十分嘶哑，令人作呕，“你敢在这杀我？你们这群人还得好吃好喝的送我上法庭呢。”
他眼睛眯起上下打量姬恒姝后，露出淫邪的表情，继续说道：“小美人，你把爷伺候爽了，爷们也让你爽爽。”
此刻，还在赶路的小队其他成员听到这话，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现在只能通过战斗频道推测现场情况，按姬恒殊的性格，杜老三势必要被痛下杀手了，队员们在麦里七嘴八舌地劝说姬恒殊，总部那边要活口，人死了不好交代云云。
活像一窝聒噪的乌鸦。
姬恒殊眉眼间尽是冰冷，他掐断了通讯，不等杜老三说完就抓着他腾空而起。
在空中，姬恒殊带了指虎的手握成拳，一拳接着一拳挥出，砸在那张令人憎恶的肥脸上。
拳风呼啸，很快，杜老三就除了呜咽声以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动静。
夜色中，除了风掠过厂房棚顶的呼啸，只能听到拳拳到肉的闷声，那声音并着不易察觉的脆响，让人一阵牙酸，那是骨头不堪重负断裂的细微声响。
直到对方已经毫无声息地瘫软下去，姬恒殊这才停手，翅膀用力滑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哐——”，一声巨响。
姬恒殊像甩垃圾一样把手里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一个后翻稳稳落地。
地上的人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身体因落地的巨大冲击刺激，本能地抽动几下后，就再无动静，看不出是死是活。
姬恒殊冷淡的声音像祷文一般，消散在寂静的夜里，“那就下地狱告状去吧。”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人口贩卖过程中，杜老三会留下一部分资质好的小孩作为“货源”。
货源脖子上都戴着一个四指宽铁皮项圈，铁皮项圈在腺体的位置开了一个洞，接入一根插管。
项圈边缘锋利，铁皮收的很紧，颈侧细嫩的皮肤很轻易就被磨得没有一块好肉。
就是靠这根项圈上连接的插管，向导的痛苦化作沾染着鲜血的液体黄金。丧心病狂的恶人们咀嚼吞咽这些幼年向导们的痛苦，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赚得盆满钵满。
装置设备简陋到荒谬，难以想象这是用在人类身上的东西。
或者说，有些不是人的东西，压根没把人当人。
因为每天都要被榨取向导素，这批小孩腺体上的伤口常年无法愈合，伤口附近的血肉也都外翻溃烂，甚至可以看到苍蝇爬在上面产卵。
根据统战中心传来的消息，被拐卖后的小孩已如数救出。
但据科研所那边初步检查，小孩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自我闭锁和腺体萎缩，而精神和腺体是一位向导的立生之本。
杜老三为了一己私利碾碎了他们本该如鲜花一样绽放的未来。
这样的人，即使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众怒。
短暂的平息过后，除了拳头上的血渍，和因为打斗微微敞开的领口，姬恒殊周身整洁到完全看不出刚才还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只有一滴被扬起又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那纤长浓醴的睫毛上的血异常扎眼。那点骇人的红与他眼尾的红交相辉映，显出择人而噬的妖异。
月色的映照下，那双浓密睫毛下的透色眼睛安静地凝视前方，眼型修长而深邃，眼皮却很薄，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刚才的一切暴行都未曾发生过，城市的边缘重归宁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姬恒殊垂在耳后的羽翅微动，对着姗姗来迟的队友们说：“搞定了，收队。”
队友们没有说话，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彼此的心思。
“你去问。”
“你等级高你去。”
“我上个月才升，还不稳定，万一问完就基因登记滑档我找谁哭去。”
“看一眼就滑档，你怎么不说你尿了。”
“那你试试。”
“呵呵我又不傻。”
“傻逼，难道我傻吗。”
他们似乎完全不担心姬恒殊会听到他们在讲什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爆发了难以察觉的激烈争吵。
新入队的徐曜灵想，应该是听不到的，毕竟声音很小，向导的五感又没有哨兵这么灵敏。
谁知姬恒殊却像听到他们讲话一样：“还有一口气。”
队员们被抓包当面说小话有些尴尬，只有队长刘运长舒一口气，说道：“姬队，你也太仁慈了。”
太好了，人没死，不用写检查，绩效保住了。
旁边首次参加工作的徐曜灵听到这话一口气没吸上来，表情扭曲的咳嗽起来。
仁慈？他看着地上的这瘫烂肉，心想，地上这坨估计不这么觉得。
刘运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小声解释：“知足吧，人贩子遇到姬队，还能留一口气，已经是祖宗在地下把头磕烂的结果了。”
其实刘运和姬恒殊也不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向导与哨兵人数比例以及特性不同，塔内目前采用的多人任务编队模式是一对多模式。
即固定哨兵小队，按向导的日程排期，随机匹配向导。当然也有些向导与哨兵小队合作比较多，会形成固定队搭配出任务。
平时和刘运小队合作的那位向导出差了，临时找到姬恒殊救火，所以，这次任务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
姬恒殊是A级蛇鹫向导，按理来说应该会十分受哨兵小队的欢迎，因为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在任务过程中进行疏导，可以极大的提升任务完成率并减少人员伤亡。
但姬恒殊就是硬生生活成了系统内的一朵奇葩，江湖传言：遇见殊能不鼠就不疏。
原因无他，如果说其他向导的精神触须是抚平所有伤痛的温情小手，姬恒殊的精神触须就像蘸过凉水长了倒刺的鞭子。
不疏导的话，说不定你还可以自行走回塔打拮抗药，但是被姬恒殊疏导后，你可能就只能流着口水被队友抬回去了。 姬恒姝凶名在外，小队众人摸不清楚他的脾气，发现自己刚才讲的话，姬恒殊好像能听到后，他们像在课堂上老师说：“叫一个同学上来做这道题”，全都低下头保持沉默，表情沉痛，可能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哀悼。
杜老三生前是个不体面的人，大家啐口痰再走吧。
就连队长刘运从绩效保住的喜悦中脱出后，也不敢没在心里打好草稿，就随便跟姬恒殊搭话。
姬恒殊不说话，小队众人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空气有些凝滞。
这时空中一只暗影低飞逼近，体态轻盈地落在了姬恒姝肩膀上——是一只看起来异常美丽的蛇鹫，睫毛长卷浓密，长腿挺拔纤细，脑后缀着二十根黑色冠羽，像夹在耳后的羽毛笔，十分优雅。
蛇鹫几乎有些不耐烦地用喙理了理羽毛，姬恒姝垂着眼顺着它脖子上细绒轻抚，一人一宠非常温馨。姬恒姝面对着蛇鹫，冷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和，温声道：“辛苦了，回去吧。”
刚才就是它配合姬恒殊，一人一鹫制空，一起将杜老三押进那条死亡通廊。
蛇鹫乖顺的歪头蹭了蹭姬恒姝的脸，随即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精神体。
精神体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主人的情绪，蛇鹫刚才的动作明显有些不耐烦。刘运作为队长此刻不敢继续犹豫，拍了拍队友的肩膀颇有托孤的味道：“我过去了啊，柜子里还有两盒泡面，你们记得吃，别放过期了。”
队友却完全没回应他，刘运狐疑地扭头，发现队友正呆呆地盯着姬恒殊的方向。
这帮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看姬队摸鸟看傻眼了。
刘运无语，抬起腿挨个踹在呆住的队友屁股上，对着他们说：“别傻愣着了，滚去收尸吧。”
抛开传言不谈，姬恒姝确实长得极好。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下颌勾起精致漂亮的弧度。一双惊艳的浅色凤目，长睫如扇，眼尾狭长。薄唇抿起的样子十分漠然，有些唬人。
银白色中长发，发尾发黑，扎成一个小辫束在脑后。
修长笔直的双腿被裹在黑色总部统一发放的行动制服里，宽肩窄胯，硬是撑起一股高定走秀的味道。
山雪乍消，让这群颜狗哨兵看傻眼也是情有可原。
刘运走过去询问姬恒殊具体的行动内容。回去还得写任务报告呢，这次任务大获全胜，肯定有不少绩效。
还未走近，就听到姬恒殊语气毫无波澜地发问：“祷告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