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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兵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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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昭是被人猛地踹醒的。
“起来!不过是个弃子罢了,当自己还是娇公主了?”
那人气势汹汹地冷笑,言语中满是轻蔑。
褚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那一脚重砸在她的肩头,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周国战败,乃我大齐刀下蝼蚁,你——”那人的话语如利箭般刺来,“质子而已,更是卑贱如泥!”
浑身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那一脚不偏不倚正踹在她布满淤青的肩上,激得她呛咳起来,房中腐烂木头裹挟着潮湿恶臭钻入鼻腔。
褚昭黛眉颦蹙,只觉外面的咒骂声甚是聒噪,令人恨不得用刀子一刀一刀割断那些人的喉咙,再砸烂骨头丢去乱葬岗喂狗。
那股狠劲如汹涌的暗流在她心中翻涌,却在抬眸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睁开眼睛,杏眸含情,水波潋滟。
褚昭这张脸,真应了话本里那柔弱娇小姐的模样,瞳孔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幼兽,让人见之便心生怜惜,想护其周全。
只见她微微向后缩了缩,如同受伤的小鹿般惊恐,而后熟练地给那闹事婢女擦鞋,“云枝姐姐说的是,您别动气,玉儿给您擦擦鞋!”
可就在俯身的一刹那,她瞳眸里的惊惧软弱竟如烟雾般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寒意,直透骨髓,一抹滔天恨意如熊熊烈火般直冲脑海。
褚昭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皇圣旨的决绝,以及晏清和那憔悴的面容。
她的心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
她恨!恨命运的不公,恨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她定要杀回皇城,让那些该下地狱的人遭到报应!
恨意滚滚燃烧,仿佛夹杂着刀枪剑戟,如那场兵败案中的血海一般涌入大周皇城。
这强烈的恨意如潮水般不可阻挡,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三年前,那时,一道急件如惊雷般打破了她所有的安定。
三年前,大周朝堂上,贤德帝端坐明堂,皱眉望着底下人,眸色冰冷如鹰隼般尖锐,“你说什么?!”
“报!北境晏将军战场自负贸然出兵,致武库弓弩尽数被炸,所率军队于雁霞关战败,边境危机!”
大周淳靖三年秋,传令斥候急色匆匆上奏朝堂,边境大败、我军元气大伤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倏尔间朝堂纷腾如沸。
“启禀陛下,齐国欺人太甚,我大周岂可忍辱含垢?望陛下颁旨增兵,还我河山!”
“不可,晏清和战场自负致兵败,按律当斩,此等将领如何令百姓顺服?令他再次出征,岂不喉头悬刃危在旦夕?!”
帝大怒,下令撤回晏清和将军全部兵马,褫夺虎符,将三军统帅晏清和一路贬谪,直至贬无可贬。
“传令,按齐国国君所书,令朕独女……昭宁公主出使齐国为质,不得皇命不得回京,另备白银千两,奉上齐国。”
那日,她无奈跪别母国,秋风萧瑟,如无情的大手肆意拨弄着她的衣袂,绛色裙摆翻飞。
“愿社稷永固,百姓不受流离之苦,儿臣愿往。”
她接旨起身时,步摇轻颤,发上珍珠掩鬓陡然摔落在地,珍珠四处迸溅,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与殿阶下负荆请罪的晏清和擦肩而过。
他后背尽是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皮肉翻开,血与汗已然混在一起,迫得他眉头微皱,面容憔悴、发丝凌乱。
可却跪得笔直,如同一棵倔强的青松,丝毫未动。
“殿下。”
褚昭强摁心中怒意,冷冷扫过去,“将军何事?”
晏清和抬眸,眸色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记不清当时晏清和所言何事,只记得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横冲直撞,她被强行塞入车队送往齐国为质。
出疆路上的冷风灌得她耳朵生疼,可却没有她心痛。
“啪!”耳边遽然落下一巴掌,褚昭玉手紧攥,微微颤抖,却仍是卑躬屈膝。
这种事早就少见多怪,自她到齐国后,常有人欺她辱她,甚至拿她当马骑、当箭靶子射练……
齐国的皇子公主也并非什么善茬——在她身上擦鞋、令她大庭广众之下脱衣跳舞……
堂堂公主玩物般供人取乐。
褚昭浑身颤抖,棱角被尽数磨平,剩下的便是筹谋复仇,将那些混账恶魔尽数打入地狱去!
而享受被人擦鞋的云枝似乎已然餍足,缓缓收回打人的手,而后顺势坐于一旁木椅之上,抬脚猛踹褚昭小腿,“给我捏捏肩,捏得好便给你口狗食吃!”
房中昏暗阴沉,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云枝忽觉背后一凉,抬眸却见褚昭眸色已然微变,似乎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狠厉,不知何时褚昭手上多了一根粗粗的麻绳。
褚昭一手摁住云枝,另一只手握住麻绳,将她抵入地上,而后捂住她的口,狠狠盯着她,而后猛地将其捆住动弹不得。
麻绳勒出细密的红痕来,月光下映出她恶鬼般的瞳眸,“云枝姐姐,你欺压我也这么久了,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你……你藏拙?”云枝艰难开口,右手慌乱地摸自己衣袖。
“找这个?”褚昭拿出一个漆盒,她把漆盒在云枝面前晃了晃,隐隐有香味蔓延在鼻尖。
她俯身凑近云枝,“你说得对,我是大周弃子,难登大雅之堂,那卑贱的我现在就要干一件事——夺走你的恩宠。”
“你这媚药甚是好用,我就收下了,姐姐放心,我会让你们的陈将军尽、兴、的。”褚昭把漆盒塞入袖中。
云枝怒目圆睁,不住地挣扎着,褚昭轻笑两声,手指触碰上云枝的唇,她状似欣赏地轻点云枝的脸,“真是精致。”
“我的了。”
云枝浑身扭曲颤抖,缓缓倒在地上。
直到最后一动不动,褚昭缓缓站起身来,冷风习习,搜刮过她的眼睛,可她的瞳眸却坚如磐石般毫无涟漪,甚至散发着丝丝寒冰般的冷意。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杀回皇城,让该下地狱的人遭到报应!
褚昭贝齿微颤,铺天盖地的恨意瞬间席卷整个大脑。
“晏清和。”
她手中剩下的麻绳陡然摔落在地,瞬间激起一地粉尘。
她脱下云枝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又将她藏匿起来,转身锁上房门,再出来时,那美艳“云枝”便又出现在眼前。
伪装为云枝并非一时兴起,褚昭怀有一秘密。
自出质齐国,饱受百般凌辱之后,她竟每月皆会入一个奇怪的梦,且这梦中之事尽是未来将会发生之事。
对此,褚昭未觉怪力乱神,反倒深感畅快与欣喜——此乃报仇之利器。
云枝便是复仇第一步。
她轻轻拈起一旁砖头底下的字条,其上赫然呈现着行动路线,布局极为周密,清晰异常,足见这布局之人能耐非凡。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人,那人满身黑衣,恭敬向褚昭行礼,“殿下……”
褚昭抬眸,“半月前你找到我,说可助我逃出齐国,如今你我筹谋时机已成熟,该去收网了。”
她径直推开门出去,望着将军府的大门微怔,而后急走而去。
齐国陈将军府巍峨耸立在齐国都城的一角,当时褚昭被送入齐国皇宫中没几日便被陈将军瞧上美貌带回府,齐国皇帝自是不屑,随手应承了。
进府后,她多次她奋起抵抗,眸中狠厉尽数显现,竟生生用指甲划伤陈将军。
男人大怒,将褚昭丈百,而后扔去柴房自生自灭。
而看守她的云枝貌美,先前早便勾搭上陈将军,被分来看守柴房自然愤愤不平,欺压褚昭便成必然之事。
踏出柴房,褚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她深知在这齐国将军府中,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踏出柴房院门,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笔直地通向主殿,路旁松柏挺拔而立,给人一种沉稳之感,偶尔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自然,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但她的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主殿气势恢宏,飞檐斗拱,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下人忙碌行色匆匆,见到褚昭,也只是停下招招手。
褚昭轻轻颔首示意,不动声色地偏移一寸,叫人混淆这张脸看不真切。
随即便转身匆匆离开,行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暗中打量将军府布局。
“站住。”背后似乎有人迟疑着开口,“你……怎么有些眼生,哪个院里的?”
她手心出汗。
难道她已看出自己并非云枝?
褚昭依言狐疑着站定,敛眸低下头去,只能瞧见那人身着管事衣衫,“回管事,奴婢是芳菲苑王姨娘院里的。”
闻言,那人径直递过个木制托盘来,“正巧,芳菲苑的小食,赶快送去,别让姨娘久等,当心你的小命!”
褚昭应声,而后接过托盘,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生怕露出破绽,而后匆匆离去。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
行至侧殿,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才迅速藏于角落。
她的心跳得极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拨开殿中明纸,殿中烛火微晃,却似乎并无人。
她推开窗子,似乎已然提前侦查明晰,那窗子有一处格外脆弱,她一推便可打开。
进入殿中,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得满手是汗,悄声潜入角落,绕过屏风隐入门后,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昏暗中,褚昭的瞳眸逐渐变暗,警惕地翻找着殿中公文,看完后小心放回原处。
她眉尖微蹙,她知晓当年兵败案实有蹊跷,当时她于出疆路上收到封信。
落笔字迹极其陌生,仿若是怕她看出何事来,她不信任何人,一度曾想随意烧毁,可展开宣纸细细看来,上面所言数语却令她触目惊心。
大周以弓弩为国之重器,管制十分严恪,军中弓弩武库皆有兵武转运使与辎重处将军把手,如何会轻易被炸?
她当时只觉背后发凉,一个惊天阴谋仿佛席卷而来,隐隐将她扯入深渊。
她要活着回去,查清当年兵败案!
入质这三年她一直暗中打探陈将军消息,得知这齐国陈将军乃军机阁主事,调兵之事必经他手。
今日宫中设宴,陈将军早早离府,所以若要拿到齐国城池布防图、给大周边境守备军通风报信的话,今晚之机势必不可错过。
殿中烛火噼里啪啦响,灯花爆后落下烛台,将扑火的飞蛾融进蜡油,旋即凝固成一层琥珀。
殿中静得可怕,饶是褚昭历经百般磨难,早已被磨平棱角,在齐国大将军书房中翻找布防图,也是心颤三分。
她皱着眉翻开隐秘的匣子,却不想手指一颤,匣子陡然间被摔落在地。
“谁在殿中?!”
里面的声响似乎惊动殿外守卫,褚昭心猛地一揪,立刻屏住呼吸,顺手捡起一根木棍作戒备状,缓缓退至窗前。
外面火把跳动,透过窗户纸可见一片明晃晃的光,褚昭的手紧攥手中木棍,另一只手已然推开窗子,只待被发现便跳出窗去脱身。
脚步声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近,褚昭的心缓缓提到嗓子眼。
冷风透过窗户缝悄悄溜进来,灌得褚昭遍体生凉,每一声吞咽都似乎都格外小心翼翼。
“你……怎么进来的?”
身后遽然出现一个人,褚昭背后一僵头皮顿时发麻,心下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