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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同道中人 ...


  •   见舒苒华和冬青二人听得仔细,掌柜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说道:

      “遇上这般主顾,定要把新制香方,什么西域传来、融合奇花异草调调配而成的独特香脂,通通描金绘彩、嵌上宝石珠翠,或是用绫罗绸缎裹了又裹,仔仔细细讲与她听,勾得她心痒难耐,出手阔绰不在话话下。”

      “可还有那寻常夫人,过日子精细,要的是实惠耐用。咱就捧出经典老方子做的香脂,价格公道,分量足够,让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日后定会常来光顾。”

      “逢年过节时,更得花心思,精致的礼盒一摆,盒面贴上喜庆剪纸、绑上绸带,里头除了香脂,添个小巧香囊或绢花作添头,看着热热闹闹、满满当当,顾客一高兴,我们的生意可不就上去了。”

      仔细地讲了一番售卖门道后,掌柜招呼着舒苒华和冬青喝了茶茗,又引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芳华斋的后院别有洞天,一片繁花似锦,各种花卉在秋风中摇曳生姿,院落中央还有一口古井,数位女使正忙着汲水、修剪花枝。

      “做香脂,料子头等要紧。茉莉得赶在晨露未晞时采下,那时花香凝萃,制成香脂,味儿清幽,能绕梁三日不散。龙涎香珍贵无比,只需指甲盖大小一点,融进香料之中,品质立升,满室馥郁又透着贵气,使得任何一款香脂都能成为珍品。”

      “像花草香料,咱有专门的花农长期提供,咱们与他们签了契约,定好条款,只收当季新鲜、香气纯正浓郁的。外来奇香,比如南洋的香料,得找那信誉过硬的行商,查验通关文牒,确保来路正当。”

      “原料进来了,咱们的监管也不能松。”掌柜引着她们穿过花园,走到库房,桌上堆满了账本和记录册。

      “每日都要盘点原料库存,从数量到成色,一一记录在案。而且,作坊里各个环节都要安排熟手监督,研磨时看力道、火候,调配时盯比例、顺序,就怕伙计一个疏忽,坏了整锅香脂。”

      “再讲讲储存,这可是保存香脂品质的关键。”

      掌柜又带着舒苒华步入仓库,只见一排排木架整齐摆放,上面摆满了密封陶罐与雕花漆盒,“香脂成品得放在阴凉、干燥之地,受潮受热,香味散了不说,质地还会变糟。”

      “这储存也大有讲究,花草类需晒干后置于通风良好的藤编篓子,定期翻动查看,防霉防虫;树脂香料,则裹上油纸,放在木匣里,码放规整,确保安稳……”

      一边说着,掌柜又引她们原路回到静室,从柜中取出几本账册,摊在桌上,“这记账含糊不得,有进就得有出,一笔笔都得写清。每月还得盘点一回库存,账上记的和库里存的,得严丝合缝,稍有差池,不是遭了贼,就是内里有猫腻,及时清查,才能保本盈利呐。”

      见她们俩认真聆听,掌柜捋了捋胡须,大为满意:“再讲讲这杂役管理。”

      掌柜坐定,神色严肃:“杂役干的虽是粗活,可没他们,铺子转不动。搬运货物,得有力气还得有眼力见儿,轻拿轻放,别磕坏了;熬制原料,火候、时辰、配比,都得照着规矩来。工钱呢,搬得多、熬得好,月底赏钱就厚,要是偷懒耍,该扣就得扣。”

      “做生意,处处是学问,马虎不得一星半点,生意才能长久兴旺。”

      舒苒华听得入神,将掌柜所言一一记下,心中满是思索,只盼着能将这些生意经化为己用,好将日后开设的养生堂营运得当,闯出一番天地来。

      日头高悬,时近午时,舒苒华心满意足地踏出香脂铺。

      冬青跟着听了许久,此刻终于能放松,一双眼滴溜乱转,没个消停。

      二人沿着集市缓行,市声嘈杂,叫卖声、议价声交织一片,热闹非凡。

      忽然,前方人头攒动,围作一团,似是在看热闹。

      冬青眼眸骤亮,好奇心大起,轻轻拉起舒苒华的手腕,直往人堆里钻。

      待挤入人群,只见原来是金家夫妻,正神色黯然、脚步沉重地缓缓前行。金家夫妻脸上掩不住的愁云,令人一见便知他们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原来,昨夜这二人关起门来,一番激烈争吵后,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应下舒苒华所提条件。

      此刻,他们背上各贴着一纸供状,醒目的白纸黑字,在日光下晃得刺眼。

      两人深深地低垂着头,嘴唇微动,喃喃重复着“我有罪”,声音虽细若蚊蚋,却字字沉重,随着每一次的重复,他们的脸色便黯淡一分。

      起初,路人不过是诧异地瞥上一眼,可随着他俩这般异样模样“招摇过市”,越来越多的人驻足侧目,待看清背上供状与契约内容,惊呼声、议论声瞬间如炸开了锅。

      纸上所书,皆是他们坦陈自己昧下友人之子银钱,欺骗对方,还妄图指使恶徒损毁其清誉、将人逼出京,以及行凶未果的丑恶行径。

      有那性急义愤之人,啐了一口,怒骂道:“这般歹毒心肠,真是天理难容,如今这般,也是落得个现世报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的指指点点和骂声不绝于耳,金氏夫妻愈发无地自容,步子也变得越来越慢。

      舒苒华平静地瞧着这场面,不过片刻,便轻轻扯了扯冬青的衣袖,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冬青却仍沉浸在快意之中,满脸兴奋,眉飞色舞道:“娘子,果如您所料,金家这下可算遭了现世报,当真大快人心呐!”

      言罢,她兀自笑了几声,才随着舒苒华挤出人群。

      待她们行至太医学府,却见前方学府门口,一穿着麻布衣衫的年轻女子,正被一名五大三粗的守卫推搡出门来。

      女子身形单薄,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泪花闪烁,似有无尽委屈,却又无从诉说。

      女子手中紧紧捏着一张帖子,舒苒华眼尖,隐约瞧见“家状”二字。

      她心下了然,未有片刻迟疑,赶忙上前扶住那女子,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子极为年轻,眉宇间带着一丝倔强,面容姣好,透着秀丽之姿,可身上衣衫简陋朴素,沾着几块污迹,似乎处境窘迫。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眼含感激:“我没事,多谢你。”

      在她说话间,舒苒华已看清帖子,果真是“家状”。

      舒苒华顺势问道:“你是来提交明年春试的家状吗?”

      女子闻言一怔,面露讶色:“你也知道家状?”

      舒苒华浅笑道:“我也是学医之人,明年也要参加太医学春试。”

      女子满脸愕然,万没料到这容貌出众的女子竟也是杏林中人,还与自己同赴春试之路,心中戒备悄然卸下,叹道:“原来如此。”

      舒苒华见女子神情缓和,温言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

      难得遇见一个同为学医的女子,舒苒华不禁心生亲近之意,故而欲给予几分照应。

      女子神色黯然,眼眶微微泛红,低声答道:“我本从远方赶来,今日才刚踏入京城。实不相瞒,我一路上遭遇了诸多波折,盘缠已然耗尽,如今尚无落脚之地。”

      舒苒华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怜悯轻声道:“既如此,不妨先随我回去,暂且安顿下来,再慢慢筹谋后事。”

      女子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推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萍水相逢,怎好如此叨扰。”

      舒苒华见她这般反应,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不慌不忙地转移话题:“我瞧你谈吐不凡,想必定是出身名门,不知你擅长哪方面医术?”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谦逊回应道:“我自幼承继家族医术学,于草药识别与炮制有所涉猎,在痈肿诊治和大方科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舒苒华眼中瞬间亮起光芒:“这可真是巧了。眼瞅着春试便要来,我在痈肿诊治这块还存在诸多困惑,正盼着能与同道中人多多切磋交流,你若不嫌弃,便先住我家中,与我切磋一二,助我解解惑、涨涨见识。你看可好?”

      女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她忆起途中歹人劫掠一空的遭遇,一路上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狼狈,而如今,在偌大的京城更是无依无靠,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秦家往昔荣光已逝,如今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撑,虽然精通医术,却缕缕被拒之门外,甚至连春试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再看舒苒华,面容和善、眼神真挚,满是赤诚相待之意,又同为学医之人。

      思及此,女子咬了咬牙,感激说道:“那便多谢你了,这份恩情,我定铭记于心。”

      舒苒华见她应允,脸上笑意愈发灿烂,伸手轻轻拉住女子,语气轻快道:“不必言谢,既是同道,自当相互扶持。”

      舒宅离太医学府并不远,没多久,她们便回到了舒宅,宋婉宁听闻女子遭遇,大为同情,赶忙热心安抚了几句,让她安心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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