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耽》执莲

64、第 64 章

　　待到达瀚海阁时，叶道玄已带着萧疏拜访了昆仑中的几处圣地，又将那些圣地的职能同萧疏一一解释。

　　落地后，萧疏将几枚灵果送到了鹤老的面前，几个圆滚滚、雪绒绒的团子登时探出了头，它们伸出或长或短的尖喙，从萧疏的掌心各自戳走了一枚果子。

　　“有劳鹤老了。”少年看着几个露出眼睛偷看他的团子，收回手，用巾帕擦了擦蜿蜒在手上的汁水，辞别了面前的仙鹤。

　　“老鹤不辛苦，少宗主的小师叔，下次遇见时真的不用给路费了。您给的果子太过珍贵，把这群孩子惯坏了可不好。”鹤老梳理了一下羽毛，舒展肌骨，走远了些，“下次老鹤可以倒贴。”

　　说罢，它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叶道玄含笑注视着这一幕，而后向萧疏伸出手，牵着他走向了眼前巍峨耸立的高楼。

　　直插云天的高楼被笼罩在轻薄的云雾之间，其上宝光闪烁，遥遥一眼疑是天上宫阙。四周绿意葳蕤，长风吹过，林樾轻响，间或夹杂着几声鸟啼虫鸣。

　　萧疏一入此间，只觉得心神为之一清。

　　他抬头望去，只见漆金匾额上落有两个古拙的大字——瀚海。

　　心中莫名升起的敬畏让他很快地低下了头，熟悉的眩晕忽然袭击了他。

　　叶道玄注意着他的反应，见状招来一条粗壮的藤蔓，团成凳子让他坐下。

　　“昆仑历史悠久，随便走几步就能看见前辈大能留下的遗迹，若是没有防备，说不准就会受伤。过于危险的一些地方已经被封住，剩下的就是前辈们认为可以磨练弟子的地方。”

　　叶道玄笑得矜持，“这藏尽无数道典的瀚海阁恰恰是其中一处，开山祖师亲自为它题字，将自己一生的感悟藏在其中。后世弟子无论修为多高，争气些都能在其中看到有关自己道的东西。”

　　萧疏的头晕好了些，听到这话，思索后问她：“可若是每次见到都会有所感悟，万一身旁无人，岂不是晕倒在外也无人知晓？”

　　叶道玄只笑吟吟地说道：“小师叔思虑周全，不过此事不必担忧。瀚海阁外有灵奴无数，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它们见我伴在师叔身侧，这才没有现身。下次师叔自行来此，便能见到它们了。”

　　“况且，”叶道玄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悟道的机缘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不过师叔如今修为尚浅，肉身还未修炼到一定程度，若是一个不小心灵气暴动，损伤肉身也不是不可能。”

　　萧疏听得入神，他第一次悟道时懵懵懂懂，醒转后也只觉得身体更为康健，五感更为灵敏。如今再次悟道，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悟了些什么，只觉得脑中嘈嘈杂杂，无端晃过许多念头。

　　叶道玄劝诫的东西他也知晓，昨日师尊还同他粗略地交代过一些。

　　“师侄待我至诚，”少年抿唇，好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师尊也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他劝我压制修行的速度，正考虑着如何为萧疏打磨肉身，也嘱咐过我，修炼时要有信得过的人在身旁......”

　　“只是，”他话锋一转，冷不丁地问她：“只是师尊待我这般好，是为了师徒情谊，师侄却没有理由对萧疏如此无微不至。若说单是为了师兄的嘱托，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若是不知道其中缘由，萧疏实在心中难安。”

　　少年抬起那双沉静的眼眸，疏冷的面容上绽开微微的笑意，他不疾不徐地将这一番话道来，竟让叶道玄有些措手不及。

　　她瞧不清这小师叔心里头的想法，也没料到对方会在这时问出这些。

　　不过她向来擅长随机应变，当即便想好了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不料这时那少年放过了这个话题，好似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叶师侄，瀚海阁近在眼前，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进去，一会儿就得回程了。”

　　叶道玄的目光缓缓地流淌过面前这张殊丽的少年脸庞，接着她莞尔一笑，“倒是道玄疏忽了，师叔年纪尚幼，且你我方才第一次见面，师叔祖怕是不放心让师叔跟着道玄待得太晚的。”

　　萧疏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心想应该是这位叶师侄误会了些什么，倒是让师尊牵扯进来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再次将手放在叶道玄递过来的掌心中，跟着她慢慢地走向瀚海阁的门前。

　　“师叔进昆仑的时机不巧，不知师叔祖可为师叔准备了弟子令？”叶道玄依旧风度翩翩，只是那份教人惶恐的热情已经褪去了不少。

　　“没有，”萧疏摇了摇头，将指尖抚上了光洁的额心，“不过师尊说予了我藏书阁的权限。”

　　“师叔祖倒是对师叔关切得很，”叶道玄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心中开始思索起定海师叔祖的态度。

　　按理说师叔祖寿元无多，以他的骄傲性子不是应该争分夺秒，去追寻渡劫的机缘吗？怎么会有闲心这样体贴弟子？

　　定海师叔祖眼高于顶，千年来未曾收过弟子，且他的继承人身份关乎重大，牵涉众多，按理说一直空悬也不为过。怎么偏偏这时挑了个徒弟，身份还遮掩得这般密不透风？

　　她与定海真君虽是同盟，但这同盟关系完全基于自己师尊同定海师叔祖的情谊，对于他本人，叶道玄倒是不甚了解，百年间见过的寥寥几面也无法让她看出太多东西。

　　前几日事务繁忙，又被喜悦冲昏了大脑，叶道玄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看来是这些年来的顺风顺水惯坏了自己，竟然此刻才想到此处，当真是失策。

　　叶道玄心中懊恼，却没教萧疏看出些什么。

　　一双波澜不生的墨瞳静静地倒映着一切，萧疏忽然有些好奇，人的行为能够将心中的想法遮掩得严严实实，甚至能与心中的感情表达出的意愿截然相反。这需要发自本心的克制，若是失却了这份自制力，那么后果会如何呢？

　　他疑惑不解，把这危险的想法埋在心底，随着叶道玄一同走进了瀚海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