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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


  •   夏季的天阴晴不定,刚才还好好的,忽而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水珠顺着车顶,缓缓地滑过玻璃、车身,最后碎在地上,消失不见。

      车内的灯散着微弱的光,将人脸映得虚幻又柔和。

      陆明隐紧贴着副驾驶的车门,听见窗外的雨声,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玻璃,白净的五指迅速沾染上些许湿润的雾气。

      梁少谦看着他,眼眸微动,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胛骨,将他的身子板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

      陆明隐难得没挣扎,任由梁少谦的动作。

      梁少谦对上他的眼睛,倏然有点紧张,却还是主动开口:“在聊之前,我还是要先向你郑重道个歉。”

      陆明隐没说话,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

      但梁少谦明白,他这是允许自己说下去的意思。

      “对不起。”

      梁少谦的喉结轻滚,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内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资料,郑重地放在陆明隐的手里,“以前我那么对你,都是因为我误会你了。”

      陆明隐身子一僵,然后默不作声地垂眸,翻开那沓白纸黑字的资料。

      这是一份关于心理咨询诊疗的资料。

      而姓名那一栏,填的是梁少谦。

      见状,陆明隐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明显的惊诧来。

      他抬眼,有些欲言又止。

      “如你所见,就像这份诊疗上面写的一样,在你消失之后,我疯了一样的找你。”

      梁少谦故作轻松地笑笑,伸出手,翻开那一页,主动向他解释,“我先前一直以为你不在乎我,直到看到你给我留的那封信,我才明白,原来是我错了,错的还很彻底。”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耿耿于怀的是当年你答应了我却没守约的事?”

      陆明隐沉默了几秒,却还是点了下头。

      梁少谦心里泛起一阵心疼,忍不住去捏他的手。

      他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梁少谦不容置喙地握住。

      “我就知道。”

      梁少谦紧紧握住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冷淡,“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那天我在我们约定好的地点等你的时候,宋皓天突然走出来,给了我一张属于你字迹的纸条,上面的内容写的全是侮辱我和我父母的话。”

      陆明隐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他皱着眉,语气喃喃,“我没有写过那种东西。”

      “我知道。”

      梁少谦苦笑了一下,声音懊恼沙哑,“所以说是我错了,以前的我竟然信以为真,认为你在我面前都是装的,甚至连答应我那件事,最终的目的也只是同别人一样羞辱我。”

      “从那天以后,因为纸条的事,我没办法爱你了,只能选择恨你,可我又实在喜欢你,舍不得放你走,最后就搞成了四不像。”

      “就像你曾经质问过我的那样,为什么讨厌你,却在上辈子坠崖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护着你。”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

      说到这里,梁少谦的手倏然有些发颤。

      他紧盯着陆明隐的眼睛,又抬手轻柔地抚摸陆明隐的下巴,声音干涩,“直到你从悬崖消失以后,我见了宋皓天,才知道当年那张侮辱我身世的纸条是他伪造的。”

      陆明隐的身子逐渐变得有些紧绷。

      他的思维下意识没有跟着梁少谦说的这件事发散,而是莫名其妙地记起跳崖前一天的一些事。

      他闭了闭眼,推开梁少谦的手,语气还算平静地说:“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

      梁少谦呼吸一窒,“对不起,我那天的手机关机了...”

      “是关机了——”

      陆明隐忽然露出个嘲弄的笑,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是根本不想接我的电话。”

      梁少谦脸色微变,吐字逐渐变得艰难,“对不起,都是、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吗梁少谦。”

      陆明隐垂眸,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那天去悬崖边找方曼桢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梁少谦看着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陆明隐嗤笑一声,接着道, “所以我自己去了,当然,现在看来,她说的没有错。”

      “别说了。”

      梁少谦痛苦地闭上双眼,陆明隐每刨白一句,他的心脏就抽痛一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不调查清楚就那么对你。”

      陆明隐看着对方悔不当初的神情,素日无波的眼神终于渐渐流露出一抹委屈和悲伤来。

      那从上辈子就蛰伏起来的委屈无助在此时此刻就像破裂的水龙头一般喷涌而出。

      这段时间伪装出来的冷静克制也彻底坍塌殆尽,溃不成军。

      陆明隐忍不住抓起车内未封盖的矿泉水,泄愤般朝梁少谦的脸上泼去。

      梁少谦没躲,任由头发和衣服被水浸湿。

      滑稽又狼狈。

      陆明隐还是气得发抖,攥着矿泉水瓶,声音微颤,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发问:“就因为这个,你就那么对我?”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不是愤怒,而是全然的委屈。

      梁少谦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心软又是酸涩,再也抑制不住地将人捞进怀里。

      陆明隐推他的肩膀,眼角发红地质问:“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两面三刀的人吗?”

      “对不起,是我那个时候太敏感。”

      梁少谦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解释,“自认为认得你的字迹,之所以不调查,其实潜意识也还是怕,怕调查之后,事实就是我不愿意接受的那样,我不敢从你嘴里听到承认的话,只能逃避。”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你得让我看着你,看着你就行,我真的很想你。” 他心慌地吻掉陆明隐眼角的泪,掌心抚摸着陆明隐的后背,“别哭,我爱你。”

      陆明隐没有力气挣脱,只得将头埋在梁少谦的怀里,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隐才平复了心情。

      他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掉,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所以,你并不是因为我没守约,才恨我。”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种事怪你。” 梁少谦捧着他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眼皮,怜爱地说,“我甚至都想过,只要不带上我父母,你骂我都没关系的。”

      陆明隐哑然。

      他突然觉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来。

      到头来,那些复杂到两辈子的折磨纠缠,居然全是误会。

      可谁也不能说怪谁。

      但凡有一个人不那么拧巴,多问一句,或许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们之间,早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陆明隐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好,我原谅你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梁少谦瞬间皱起眉头,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

      陆明隐一时有些无语。

      这怎么还能像小孩似的玩赖的。

      “说真的,既然我们的误会已经解开,那就没有什么可纠缠的了。”

      陆明隐语气顿了顿,继而心平气和地说:“我真的原谅你了,你那个时候因为父母的事情敏感,我可以理解。而且,你之前也没说错,在我没有意识到对你的感情的时候,我的目的的确只是想在这辈子好好活下去罢了。”

      梁少谦不说话,只是面色很紧张地揽着他的腰,死不撒手。

      陆明隐垂眸,看着对方紧绷的手臂,哑然失笑。

      他安慰似的拍拍梁少谦的胳膊,说:“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执念这么深,那个时候,方曼桢之所以能得逞,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拿我的家人威胁,最主要还是因为她看透了我们关系的本质,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不信任的。”

      “你看,连别人都能看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本人却不知道。”

      陆明隐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梁少谦深沉的眼睛,又别看眼,声音很淡地说:“只能说明我们是真的没缘分,你现在之所以还放不下我,只是因为随着误会的解开,对我产生的愧疚心理罢了——”

      不料还未等他说完,梁少谦就不由分说地将他搂进怀里,声音发颤:“有的,是我没把握好,都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能不承认我爱你这件事。”

      他的动作太猝不及防,令陆明隐霎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你先放开我,我觉得这个坐姿很难受。”

      陆明隐坐在副驾驶,被梁少谦强行紧紧锢着身子。

      劲瘦的腰肢简直要扭成麻花。

      他抬手锤了下梁少谦的肩膀,吐字有些艰难。

      梁少谦闻言一怔,这才稍稍松了松手。

      氧气重新回到鼻腔,陆明隐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他才真心实意地打了个哈欠,“好了,话也说完了,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没事的话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就要推门下车,梁少谦却拽住他的手腕让他等一下,然后很快先一步推门下了车,从后座拽了件外套。

      接着,陆明隐看着对方来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将外套披在他的头上,对他说:“现在可以了。”

      *

      梁少谦的外套很好的遮挡了愈下愈大的雨滴。

      陆明隐被梁少谦一路护送着回到房前的屋檐下。

      寂静的夜里,他只能听到滴答的雨声和梁少谦的呼吸声。

      “谢谢。”

      他将外套从头上拿下来,递给梁少谦。

      梁少谦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眼睛很深地盯着他看,“不客气。”

      陆明隐嗯了声,“那你走吧。”

      梁少谦很快说:“等你进去我就走。”

      闻言,陆明隐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锁上门。

      这段时间陆明隐一直没把屋里的窗帘拉开。

      因为只要朝外看,他就能看到梁少谦。

      ——现在依旧如此。

      他站在窗前,久久凝望着梁少谦的身影,忍不住叹气。

      如果说人生如戏,那么他和梁少谦之间发生的种种,一定是最抓马狗血的那一场戏。

      老实说,刚才梁少谦抱着他说爱他的时候,要说一点儿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他跟梁少谦之间的事,绝非浅薄的仅仅是肉/体结合过的关系那样简单。

      只是,曾经因为互相不信任过而产生的巨大误会——虽然现在已经解开,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像另一种意义上无法弥补的裂缝。

      也像碎掉的镜子。

      即使耐心重组,也不会完好如初。

      误会解开,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跟随本心与梁少谦和好。

      可和好之后呢?

      他们还能否像从未生出嫌隙时那样若无其事的相处?

      他不敢断言。

      他不知道那个暂时隐形起来的警钟,会在什么时候敲响。

      如果最终还是要敲响,那么他现在跟梁少谦和好,不过就还是在浪费时间和感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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