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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绚烂长明 ...

  •   等路知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路知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不对,他竟然是睡在床上的,偌大的寝殿只有他一个人,路衡不知所踪。
      可想而知路衡第一次清醒的时间是在他睡着之时,而现在天色都暗了,路衡想必是已经进入第二次昏睡了。
      路知感到十分懊恼,他在被姜述灌药的时候就察觉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姜述当真把药下的这么猛,让他足足睡了一整日。
      路知确信,如果自己一直不配合,姜述很有可能会灌第二回药。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作息,恐怕到路衡死的那天,路知都没法再碰上清醒的路衡。
      就算路知已经从姜述口中逼问出了部分内情,但不代表路知知道了就会原谅并接受。
      路衡先斩后奏是事实,行动比自己占了先机也是事实。
      路知本担忧着路衡在看到自己的死讯后该当如何,没想到竟是自己先体验了这一遭。
      实在是太糟糕了。
      路知自知昨日的癫狂是遭受绝望后的难以承受,但他若是再浪费时间在感伤和痛苦之上,路衡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他就必须打起精神来,全力扭转当下的局面。
      离路衡的死亡还有六日的倒计时,他一定要比路衡更快。
      路知的脑中还有些眩晕,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昨日姜述与他说的那些话,确定自己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
      方法其一,直接去劝说路衡放弃他的计划,路衡一定有解药,只要路衡放弃了,他就一定不会白白等死;
      方法其二,找到那瓶愿相逢的引子,强行拿到解药,再强行给路衡灌下去,这样也能够保住路衡的命;
      方法其三,抢在路衡死前完成自己的计划。
      虽然路知不明白路衡是怎么意识到了世界线的变化情况,也不知道路衡到底自己理解到了哪一个程度,但是他根据路衡的行为推测,猜测路衡必然是已经认定这个世界基本无解,才会和自己做出相同的选择,也就是用死亡来推动重大节点。
      只不过路知是为了印证并实现原故事结局,路衡是为了改写结局,比他还要铤而走险很多。
      路衡如果是基于这样的目的选择走向死亡,那劝说路衡的第一条路就是绝对行不通的了。
      除非有更好的方法,不然路衡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而路知的计划在路衡眼里,显然不是好方法,甚至会更加坚定路衡执行自己计划的决心。
      第一个方法被路知否决,那就想一想第二个方法。
      姜述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路知和姜述毕竟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也知道姜述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起码对他以及对信赖的身边人,姜述是不惜得用什么骗人的话搪塞的,要不然昨日姜述也不能在路知的逼问下交代出了部分内情。
      既然如此,路知就可以从姜述昨日的话得知,姜述身上确实没有解药。
      那瓶愿相逢必然不是以姜述的血制成的,毕竟姜述并不能保证路知会不会真的发起疯来捅他一刀取血,这对于姜述和路衡的计划而言是绝对不安全的,也极其容易被真的打算放手一搏的路知实现。
      那还能是以谁的血制成的?有谁是不会被路知想到,或是他们确信路知不敢下手的人?
      谢衍川和霍启,包括年叔他们都是和姜述一个性质的人,只要路衡下了死令,他们就绝不可能不执行,但他们与姜述不同,姜述与路知还有师兄弟情谊,姜述还能使用暴力手段将路知制服,但剩下这些人,估计是不会对路知动手的。
      那么取他们的血是完全不可行的,他们只会比姜述还要容易被路知得手。
      那还有谁?总不能是那些能发觉路知身份的朝臣或是四皇子吧?
      四皇子为了参加中秋廷宴,前几日刚从上皖封地回来,时间上对不上。
      那些朝臣虽然确实是路知不敢面对的,但路衡反正都要死了,再加上他们本就打算推路知上位,路知不求后果地现身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难不成是苏语灵?苏语灵毕竟怀有身孕,路知要取一个孕妇的血确实有些不太道德。
      但要是苏语灵被路知劝说成功了,主动取血救路衡呢?这就不好说了。
      第二个方法的不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路知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到底是谁,也没有精力和人手去排查,只能暂且搁置。
      那就只剩第三个方法了。
      从路衡中毒的时间来看,他们两个几乎是前后脚开始执行的计划,只是路衡计划需要达成的时间相较于路知较短。
      从之前谢衍川与路知传达的信息看,路知计划的完成需要比路衡多一至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按照现在这个进度,路知没有办法在路衡毒发之前完成大结局。
      只能找谢衍川想想办法,再提早两天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路知的离开就能完美解决所有的问题,路知不信这个世界会眼睁睁地看着男主路衡去死,绝对会有什么干预的方法。
      就算是没有……路知也不愿去想了。
      选择离开就已经耗费了他毕生的勇气,如果他全然努力过的结局还注定是不尽如人意,路知也别无他法了。
      这个世界不是他的居所,也成为不了他的归处。
      路知不知道自己选择离开后是否还会魂归故里,但如果他与路衡当真没有了生的机会,路知希望还能与路衡下辈子相遇。
      就让他不负责任地任性一次吧。
      路知最终是长叹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榻。
      无论结局如何,在两人的最后时刻,路知还是想去陪着路衡。

      路知出了寝殿,意外地没被任何人阻拦,甚至守在外头的姜述还主动告诉路知,路衡醒来不想打扰他休息,就去了偏殿。
      偏殿离主殿很远,是路衡曾经被反派路知软禁了五年的地方。
      路知踏进偏殿时门口无人把守。
      偏殿当真是极为冷清的地方,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有什么色彩,殿门口的几株青竹也是稀松地立在白墙之后,秋风萧瑟,平添了几分凄凉之色。
      路衡只是离开了偏殿一年多,整个偏殿就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真是应景,路知想。
      偏殿的寝殿里头是昏暗的,在天光渐熄的背景下,房内只留一束烛光透过纸窗,带着极为轻微的暖融之意。
      路知在窗口站了一会,凝神去看那朦胧的烛光。
      那烛光如同房内之人的长明灯,实在是微弱得无法捕捉,又在不安地闪烁着,预示着过不了多久,或许就要黯淡的结局。
      可即便如此,路知还是觉得身上入秋的寒意仿佛在这几乎要熄灭的热意下退去了些许。
      路衡是路知孤独人生的色彩,是照亮他寒夜的不灭的暖阳。
      如果可以,就引燃他吧——
      引燃他,去续上路衡那盏灯。
      那盏灯或许再不属于路知,或许从此只能照亮他人,可路知的骨血与情感将永远融入其中,不死不灭。
      那盏灯或许不能再如此明亮,但却一定能如路知初见一般,绚烂而长明。

      “……路知?”
      身后传来的声音将路知的沉思打断,他回过头,看到谢衍川站在他身后。
      “衍川?”路知微微张望了一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
      “我……阿述告诉了我阿衡的事。”谢衍川面色有些沉重:“我来看看他。”
      “这样啊……”路知点头:“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路知推门进殿,床头的烛光被殿外捎带进的秋风触及,又是跃动了几寸。
      路衡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阿衡!”谢衍川快走几步,先一步到了床前。
      他握住路衡搁在被子外头的手,仔仔细细地将路衡看了一遍,又絮絮叨叨地对着路衡说了好多话。
      路知站在谢衍川身后,安静地望着路衡于沉睡中苍白的面容。
      那是让路知全然心动的人。
      深度的沉睡阖上了路衡那双深邃又锐利的眼,缺了血色的脸颊让路衡更添一分温和与弱势。
      而路衡那同样泛白的唇却是微微勾起的,面容是一副欣然安详之态,如同在徜徉一段幸福的美梦一般。
      愿相逢,又怎么不算是美梦呢。
      殿外突然传来了簌簌的响动,路知回头望去,廊下竟是飘起了飞雪。
      “这才八月,怎么就下雪了呢。”谢衍川也回头望去。
      “或许上天也不愿见到此情此景吧。”路知回过头,对上谢衍川沉痛的双眼。
      “你……”谢衍川将路衡的手收入被中,拉着路知去了殿外的廊下:“你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自然是要继续的。”路知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凉意,轻轻瑟缩了一下身体:“衍川,还能快些吗?”
      “快些……最快也只能再快两日。”谢衍川思考了一会:“我的兵马都是从封地赶来的,第一批精锐由黎青亲率,速度是最快的,还有五日就能抵达京城。”
      “五日,不能再迟了。”路知点头,认真地看向谢衍川:“衍川,事到如今,你一定要全力助我。”
      谢衍川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并肩在廊下安静站了许久,直到谢衍川离开,路知的手也冻得冰凉。
      “只要我能赶在路衡之前。”路知看着谢衍川的声影消失在殿外,他抬头望着渐缓的飞雪,微阖上眼:“一切就能结束了。”
      他回身进殿,挟着寒风,一步一步地走向路衡。
      温暖的烛光逐渐将路知包围。
      廊下的这场雪也如梦一般,在黑沉的夜空中湮灭,未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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