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汤药 ...
-
“不对。”
林安眼神躲闪，避开那碗汤药，眼神尖锐刺向小允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允子激动的抬手起誓，怕林安还不相信，接着又说，“娘娘，奴婢全家就奴婢一个了，父兄走时让奴婢好好活着。现在为了活命，奴婢怎么可能敢说假话呢。”
林安瞧着小允子真情流露，怕死的样子自己都有些感同身受……额，为什么会感同身受。
小允子其实并不知道季无殃和林安两人的事情，只知道这位娘娘的出生是不允许任何人提及的，还有她身边的冷香去哪了也是不能议论的。
再就是这位娘娘与国君的情意真真假假，多虚如浮云，齐王府来的人多少都知道些。
其实不算是秘密。
但这位娘娘不记事，国君就下了死命令，敢议论者，杀无赦。
想着，小允子不觉脖颈一凉，又一想，反正杀头的罪名已经定下，多一个少一个都那样。
此刻只能用恳切的目光祈求娘娘发发善心，绕他一条贱命，或回老家给父兄守孝也是好的。
“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吧。”小允子又是磕头又是抹眼泪，林安非草木，自然看得有些动容，也有点不理解怎么几句话就可以要了小允子的命。
“你起来先。”思量一番，又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只要你没有二心，我自然会保你。”林安心里乱得很，盯着已经吓破胆的小允子，眉心微动，想来季无殃也不能全信。
但谁又能保证这小允子不是在做戏，毕竟这家伙一直都是季无殃的人。
还有，季无殃真的是草芥人命的人的吗。
林安不觉眉头攥紧了，太阳穴突突的疼。疼痛不已，目光下意识回到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汤药上。
一丝灵光闪过林安的脑袋，之前不是还苦恼如何去寻梁轩，现在正好有个可以使唤的人，顺便验证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
想着，林安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巾，散了些汤药再上边，刹那间白色的丝巾变黄颜色，晕染出不规则的形状。
“你真不是哄我？”
林安眼神犀利，一记寒光似疾风扇在小允子眼泪未干的脸上。
小允子仿佛看见国君在审问自己般，一时出神，怔怔的，再听见林安不耐的嗯了一声，方回过神来，垂首答曰：“奴，奴婢都要死了，怎么可能还敢哄娘娘呢。”
林安抿唇不语，静静的，若有所思。
“那你把这药喝了。”
小允子以为听错了，小心的抬头瞄一眼林安，见对方说的不是玩笑话，便慢慢的将目光移到桌上那碗汤药上。
“奴婢这就喝了。”说罢，一饮而尽。
汤药在口腔里散发开浓烈的苦涩，小允子瞬间挤眉弄眼，死死闭着嘴，有苦说不出来。
“吃点这个。”林安拿了几块蜜饯给他，小允子又是一怔，诚惶诚恐接过，不急着塞到嘴里，而是毕恭毕敬的道谢。
林安轻轻叹气，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或许小允子说她不是宫里人这件事是真的，也就是说什么青梅竹马都是季无殃随意捏造的谎话。
有一点林安想不太明白，季无殃有必要用这种假话来骗人吗。
他明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差，不该是她林安患得患失吗。
小允子也不知娘娘怎么不说话，就坐在那盯着自己看。
半晌，林安总算开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允子摸摸自己，谨慎地看着林安的脸色，小心开口，“……没，没有。”
“一点也不困吗？”林安拧眉，语气隐约气愤。
“额……是有点想睡觉，但是不至于很困，其他的……哦，这脑袋有点晕乎。”小允子的身体有了反应，连忙回话。
林安将双目移到空碗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国君有没有派人看着你。”
小允子想了想，回了声没有。说来奇怪，以往国君都是直接手起刀落一点不废话，就是要人性命也是让专人去处理干净。
这次这般松懈，不太符合国君的作风。
小允子只在心里想，没有与林安说明。
“那你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送我出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小允子愣住了，这个情况要完成林安的任务似乎跟上天摘星星没什么区别。林安见他不语。轻轻挑眉，“没办法？”
“不，不！奴婢有法子，只要不死就一定有法子！”小允子激动道。
林安看他这样总是会想到自己，就现在的生活质量，不可能有性命之忧才是。林安心里疑惑的灯盏里的火苗越窜越高，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点的火，又是什么东西给灯盏盖上了灯帽。
“那现在就走吧，趁着天快黑了，方便藏起来。”林安微微眯眼笑起来，小允子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不受控制的说了声好。
然，他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到底怎么出宫不被发现他也很想知道。
“所以，小允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林安笑笑道。
小允子还跪在地上，扭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林安的笑容其实很假，还带了压迫的意味，而这点变化她本人尚未察觉。
“娘娘，今夜就出发太过冒险，还请娘娘三思。”小允子急中生智，想尽量给自己拖延时间。
林安脸上的笑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却更显得压迫，“可是国君要你今天死，你确定要等？”
这一瞬间你，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小允子意识到这位娘娘已经不是当初在齐王府遇见的那样单纯。小允子脸色苍白僵硬，随即磕头道：“是奴婢放肆了，奴婢这就带娘娘出宫。”
林安心里有一丝微妙的感觉，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痒痒的，不起眼却让人在意。
……她刚刚是在威胁恐吓…小允子！
这种微妙的感觉，有点可怕。
天微微暗下来，橘红色的残阳透过窗子，地上爬满了温热的光。
季无殃最近很喜欢穿那身玄色的朝服，多次错过与林安用晚膳的时间，便赶在天黑之前去林安的寝宫里坐坐。
换做平常，林安很期待季无殃的到来都希望他可以待的久一些，再久一些。可是今日她只想季无殃快点走，一直到白日也别回来。
林安想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再在找到季无殃说清楚。
而此刻见到季无殃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生厌。他怎么能做到张口没有一句真话的，现在还笑得这么真诚，不做演员都可惜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林安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炸毛的橘猫，充满警惕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傲娇，从季无殃进来到坐下一直到现在都瞪着他。
林安勉为其难张口，“没有东西。”
“……你眼睛不舒服？”季无殃纯真无害的眼睛亮亮的，还以为这样林安会有所动容，结果她的毛更炸了。
“今天的药很苦！”林安努着嘴，十分不满表现了十二分。
季无殃噗嗤笑了一下，担心的弦轻轻的断开，也敢大着动作揽着林安，“可是我想你快点记起我来，既然实在苦，那明日的药就换个方子。”揽着她轻轻摇晃着，哄孩子般。
林安推开他，脸色尤为复杂，忧愁占据她的眉眼，紧抿着的唇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他，似怒但更多是悲水的眼睛巴巴看着季无殃。
生气又找不到理由，害怕也找不到理由，林安到处找不到支撑点，唯一扶着她的是季无殃的手。认清这个现实，林安打了一记闷拳在季无殃胸上。
“我惹你不高兴了？因为药？”季无殃眼角微微下垂，一副可怜模样。
林安自觉不争气长长哀嚎一声，然后对季无殃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把你装到心里。”
“这是在，向我表明心迹吗。”季无殃轻笑一声。
林安独自凌乱，挠挠头，看看他，然后发愁。
季无殃乐此不疲去抱她，被推开，再抱她。
来来回回，天彻底黑下来。
“今日的药太苦了，我想早点休息。”林安不推他了，任由他随心所欲。
季无殃嗯了一声，没有起身走的意思。
“你快些去忙吧，明日才好回来同我吃晚饭。”林安也知道他不会那么快走，于是换个角度劝他。
果然，听见这样说季无殃有所动作，走时对林安莞尔一笑。
林安假笑回他，这个假笑比以往任何一个笑都要僵硬。季无殃眸一闪而过一丝怀疑。
林安光顾着去和小允子汇合，并没有多注意。
待到夜黑风高，林安换了一身宫女服饰按着小允子交代的地方去。也好在是季无殃真把她宫里的人减少了大半，现在溜出来不至于怕转角就遇到人。
“小允子～”林安对着宫里也算熟悉，到了地方远远就见到坐立难安的小允子。一时心生戏弄，便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低声轻轻叫了他一声。
小允子吓得嘴唇都没颜色了，怕叫出声，第一时间捂住了嘴。
定睛一瞧，见是林安，当即就松了口气，“唉哟，我的小姑奶奶啊，可别吓死了奴婢。”
“你这么惜命可吓不死。”林安轻笑一声。
小允子简单说了一下如何出宫，该往哪里去，几时必须回来。林安收起胡闹的心思，认认真真听罢点头，“你和我一起去，别等等让季无殃的人看见要了脑袋。”
小允子没奢求林安还记得他的死活，上位者的记性都那样，可别想着他们会记着下边的好。也就是这句算不上走心的话，小允子露出真心的笑，“娘娘，委屈您钻狗洞了。”
“这狗洞还挺大的，也不臭，没什么好委屈的。”林安早就撸起袖子，蓄势待发，“你快点啊，别浪费时间。”
小允子诶了一声，连忙跟上。
钻过这个洞就算是出宫了，林安站直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看一眼，就是这面破墙阻着她出不得外边。
也不过如此吗。
林安露出胜利者的笑，心里空虚的地方竟然有东西填进去，真是奇了怪了。
没留恋太久，林安抬脚继续前进，她一定一定要找到梁轩，梁轩肯定知道什么。
然，出师不利，出宫不过二里地，还未到都城之中寻人，不巧遇到了可能和他有恩怨的冷大夫。
林安害怕极了，拉着小允子躲到城两侧长街的柱子后边。
“娘娘，怎么了？”小允子低声问道。
“嘘。”林安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同老鼠见了猫一动不敢动。
小允子立马闭嘴，这位主和冷大夫看来是不对头。
林安屏气凝神听着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远，才慢慢恢复了呼吸。
“小允子，你知不知道冷大夫和冷香什么关系。”林安抬脚，一面走一面问。
小允子想了一下，回道：“冷大夫是冷香的兄长。”
林安：“那冷香与季无殃什么关系。”
听见林安直呼国君大名，小允子不由心里一紧，害怕过后就是佩服，“主子和奴婢的关系，不过……”小允子放低了声音，小心查看林安的表情。
“不过什么。”林安轻轻挑眉，这里人说话就是费劲，总是说一半吊着你，太浪费时间了，效率低下。
“本来冷香是要作齐王侧妃的，但是，不巧那个时候国君遇上了娘娘……”小允子不说了，也没有必要再说。
这么一想，林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冷大夫找她时不太对，“那冷香现在在哪。”
“额…娘娘一定要知道吗？”小允子有些为难。
林安近来很暴躁，没有什么耐心，小允子又扭扭捏捏的，惹得她低吼一句快说。
死了。
“……死了？”一瞬间，林安的火被这两个字扑灭，甚至冷透了她整个人。
林安嘴里又喃喃一遍死了，冷透后的心无端生出恐惧来。
是我杀的，不，我不敢。是季无殃杀的，他没有理由。或者……其实跟他们没有关系。
这可能吗？
林安想要甩干手里的血，可甩来甩去，麻木的，僵硬的低头看一眼身上，全是血……
“娘娘……”小允子担忧的看着林安，她一脸见鬼的表情，走路都不会了，背微微佝偻着，眼里毫无色彩。
林安从未觉得身体这般沉重过，双腿像是灌了铅，让她举步维艰。
后来总算走到都城里，看着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皆有亲友相伴，相谈甚欢。
林安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入目的美景格外刺眼。心中的愧疚尚未消退，随之而来的厌恶更加重了她的疲惫。
眼下，林安疯狂的想要找到梁轩，“小允子，你知道保世堂在哪吗。”
小允子听见林安的声音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一路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于是连忙回答：“知道的，知道的。娘娘随我来。”
“在外边就别教我娘娘了……”
“我可能本来就不是什么娘娘。”
“那奴…我称呼您为林姐姐，可好。”小允子问。
林安轻笑一声，“听着亲切，就这样叫吧。”
小允子于是走在前边，带林安穿街过巷，走了快半个时辰，出到外边大街上，林安远远望去看见保世堂三个大字。
梁轩应该会在这里。
林安心里也没底，她人在深宫里，外边的消息很难知道。好在宫里多贪财之人，季无殃又不可能哪哪都监视到，没多久林安就知道梁轩的下落。
深呼一口气，林安进了保世堂。
“是看病还是拿药……”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汤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