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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诡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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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贺鸢暖。
在众多目光中,贺鸢暖并不窘迫,反而面上一片沉静,拱手道:“回圣上,顾淮同表妹青梅竹马,微臣以为,他对微臣并不算是始乱终弃。是以,微臣愿意同他和离,将他妻子的位子还给他的表妹。”
“阿暖,这可不能意气用事啊!”永宁王眼皮子一跳,连忙劝道。
贺鸢暖摇摇头:“王爷,我并不是意气用事。当年顾淮求娶我之时,在我祖父跟前发誓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他心里有了旁人,打破了誓言,我却是不能混沌过去。我祖父待我如珍如宝,他如今生死未卜,我不能叫人作践我。”
永宁王不肯,劝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并无误会。”贺鸢暖直言道。
庄严冷哼一声:“什么误会?外头早就嚷嚷开了,说顾淮同那苏家嫡次女暗度陈仓,永宁王妃早早的就许诺侄女予她平妻之位,哪里有什么误会?”
“老匹夫,休得胡言坏我苏家名声!”永宁王妃的母家兄长苏谨言怒喝道。
永宁王一派亦是站出来给讨伐庄严。
在一片吵闹声中,裴晏朗声打断他们:“尔等在此争论也没有结果,不若派宫中教习嬷嬷前去给苏姑娘检查一番,也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大殿上沉静了片刻,随即又是更加汹涌的唇枪舌战。
门外,小太监匆匆进来,试图穿个人群,却未果。
他求救般的看向潘德海,在他的示意下,高声喊道:“回禀圣上,顾将军已经受罚完毕,请求面见圣上!”
他话音落下,大殿上顿时又恢复宁静,无人再发言。
被这么多大人瞧着,小太监紧张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潘德海故意呵斥:“大胆!大殿之上怎可喧哗?拖出去掌嘴!”
“慢着。”晋尚帝叫住小太监,问他,“你刚才说了什么,朕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连忙从人群里挤进去,跪下又回了一遍话。
晋尚帝道:“那遍叫进来吧。”
“是!”
小太监应着,连忙爬起来又穿过人群匆匆的跑出去。
文武百官这才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整理了一番衣襟,慢条斯理的回到自己该在的位子上。
不多时,顾淮拖着沉重的脚步声缓缓的进入大殿。
他目光落在正前方那道红色的倩影上,目中哀痛,脸色微白,缓缓走进她。
终于,他与她并肩而立。
掀起长袍,他紧绷着身子,缓缓跪下去,深深磕头:“微臣顾淮,特来请罪。”
“哦?”晋尚帝佯装不知,问道,“顾爱卿何罪之有啊?”
“臣罪有三。”顾淮垂着眸子,压下心中刺痛,一字一句道:“其一,微臣昨日关心则乱,对崔老太君出言不逊。其二,微臣对发妻不信任,叫她难堪。其三,微臣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有负圣上当日教诲!”
晋尚帝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的颅顶,没有说话。
倒是裴老太君嗤笑一声:“顾淮小儿,你倒是会避重就轻。你这般说辞,一怪我裴府不通情达理,二怪阿暖不叫你安心,三怪圣上在你婚礼上赐的圣旨。你言之凿凿是来请罪,可桩桩件件剑指他人。今日你算是叫老身见识了,何为伪君子真小人!”
“你!”顾淮哪里想到自己肺腑之言,竟然被解读成这般模样。
他真正觉得自己错了,是在受了三十杖之后。
他自认身体强健,但在三十杖后依然感觉整张背都火辣辣的疼,稍微一动,便痛彻心扉。
而贺鸢暖身子本就虚弱,又生受了三十杖,即便是赵成德给她放水,她亦是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她屡次晕倒被裴晏救下,实乃情非得已。只怪裴晏那奸佞小人,趁人之危,欲趁他的阿暖重病之时唐突了她。
而他呢?不仅没有站出来保护她,还因为妒火燃在胸膛,当着裴府那么多人的面,将她说的如此不堪。
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的情状,他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泄恨。
是以,他原本想向晋尚帝请安的话,便成了罪己书。然而,又被人解读成了那副样子。
永宁王站出来,为他辩解:“回禀圣上,顾淮是您自小看他,他不善言辞,但心地不坏,定然不会是裴老太君口中那种人,还请您明鉴!”
“是吗?”裴老太君哼哼两声,“当初顾淮追求阿暖之时,可是能言善道,若非如此,阿暖又怎么会被他诓骗了去?如今落得个家人落难,丈夫另娶的悲惨境地。”
永宁王垂着头,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在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晋尚帝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打圆场:“好了,孩子们的事便由孩子自己解决吧。顾淮,朕问你,昭毅将军要同你和离,你可愿意?”
“臣不愿意!”顾淮没想到贺鸢暖前来是说此事,连忙表态。
晋尚帝又问他:“你若是不愿,那你待如何处置你那表妹?朕听闻,你同那孩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臣……”顾淮抿唇,说不出来。
他并未想过如何解决,上一世,表妹是在后来才由母亲做主娶回府上。彼时贺家男丁接连死在去岭南的路上,贺家女眷一夕之间全部命丧剧毒之下,贺鸢暖应接不暇,自然不再过问这些事。
他以为,这一世也会如上一世一般,给他时间徐徐图之。没想到,裴老太君竟然带了阿暖来殿前,而阿暖亦是不愿再给他机会。
可此时众多眼睛盯着,他不能不说话。
不仅仅是给贺鸢暖一个交代,更是给那些拥护和观望父亲大业之人吃一颗定心丸。
于是,他昂起头,说出当年的决定:“臣愧对发妻,亦愧对表妹。微臣以为,微臣应当对二人负责。微臣会迎娶表妹进门,但微臣的发妻只有阿暖一人。待京中事情了结,微臣会带着阿暖回西南大营,表妹就留在京中侍奉父母。”
“连吃带拿,可给你美坏了。”裴老太君直接气笑了,“阿暖打仗厉害,去战场上吃苦厮杀替你取得战功。表妹柔弱,生下子嗣留在京中享受阿暖打下来的荣耀。合着牺牲阿暖一人,造福你们全家呢?”
此话一出,中立派和纯臣都笑了。
永宁王的脸色直接黑如锅底,他出声低喝:“胡闹!阿暖身子如此虚弱,在京中常年用药养着都无法好全,哪里能跟你去西南那等贫苦之地?再者,即便跋山涉水去了,你日日在军中操练,又哪来的功夫照看她?”
顾淮诺诺:“我只是想着阿暖喜欢在军营,不喜欢困在宅院里,这才想出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
“只是对你来说两全其美罢了,对昭毅将军哪里是全,哪里是美?”裴晏嗤笑。
顾淮被他轻蔑的神情气到,想同他理论,被永宁王一个眼神制止。
只听永宁王对晋尚帝道:“圣上,不若听听阿暖的意思吧?”
“准。”晋尚帝道。
裴晏紧张的握起拳头,微微屏住呼吸,听贺鸢暖说话。
“回禀圣上,诚如顾淮所言,微臣喜欢军营,不喜欢京中的宅院。”
裴晏顿时咬紧牙关。
她果然还是想同顾淮一道去西南!
他脑海中飞速的想了许多计谋,个个皆是待贺鸢暖说出要同顾淮去西南之后,该如何有理有据的让晋尚帝拒绝。
岂料,贺鸢暖下一秒的说辞,便叫他又惊又喜。
“但微臣不喜西南,微臣想回漠北去。微臣的祖父、父亲和长兄都在那里失踪,微臣身为贺家人,有责任将他们带回来!届时不管是定罪还是平冤,皆由圣上定夺!这也是微臣今日厚颜进宫的原因,还请圣上成全!”
说着,她掀起铠甲,郑重的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顾淮惊讶的看着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可她一律不理,只等着晋尚帝给她一个答案。
晋尚帝看看她,又目光凉凉的看向裴晏。
裴晏后知后觉,拳头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住翘起的嘴角。
他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昭毅将军所言有理。寻找家人是为孝,带回上京乃是忠,如此忠义之举,圣上应当赞同。”
裴老太君静静的看着裴晏,心道这孩子莫不是气昏了头去,想出这等昏招来叫人家小夫妻俩天各一方,他再徐徐图之?
晋尚帝没说话,裴晏继续说道:“但是,昭毅将军的身体恐经受不住舟车劳顿。是以,微臣以为,待昭毅将军身体无碍之后,圣上再下召着她前去漠北。一来是为寻亲,二来亦是为了稳固漠北军心。”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晋尚帝都要大声叫好了。
他如今很想将裴晏的脑袋掰开,瞧瞧里头都装了些什么阴谋诡计。
只一招,便化解了贺家军将落入永宁王手中的危机,又能离间贺鸢暖同顾淮的感情,还不叫永宁王怀疑他发觉了什么,当真是高啊!
他看向永宁王,问他:“永宁王,昭毅将军如今还是你的儿媳,你来说说,裴卿的说法,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