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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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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臻书显然也大吃一惊。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紧皱着眉,问:“你这是?”
乔舒深吸口气。原来他就是女人嘴里的朋友啊。这才离婚多少天,他就陪女人上商场来买内衣了?乔舒不无心酸地在记忆里寻找,他什么时候陪她做过这种事?她如果需要金钱,他总应允,她如果还想要他的时间,对不起,他无法提供。
乔舒冷淡地挺直身子,“您好。您的朋友在试衣服,让您稍等一会。”
她穿公司指定的工作服,考虑要长时间站立,特意穿了平底鞋,这让她在周臻书面前顿时矮了一大截,并且,手里还乱七八糟地搭着好几件内衣。
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碰面。他仍然探究地看着她,她突然浊气上涌,喝道:“要不要我做一番自我介绍?”
周臻书在软座上坐下,气定神闲,“能给我倒杯水吗?”
乔舒转身给他倒水,真有吐口浓痰的冲动。
纸杯递到他面前,他迅速地看了乔舒一眼,突然问:“没吐痰在里边吧。”
乔舒恨得牙痒痒,努力微笑,“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话我没听懂。”
试衣间门打开来,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周臻书便笑,“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嘛,非上来干嘛。”
乔舒咬咬牙。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一个懂得献殷勤的男人啊。
周臻书微笑起来,“左右没事,干脆上来接你好了。”
乔舒心里已经问候了他祖宗八代。
女人说:“我随便试一下。感觉还可以。”
周臻书说:“那就都要了吧。”
不等女人答话,径直取出卡,“刚才这位小姐试过的,全要了。”
乔舒微躬身子,“好的。请稍等。”
臭男人,不就有几个臭钱嘛。什么了不起。
乔舒把内衣装好,主动提出来,“我给您办一张贵宾卡吧,下次来就可以凭卡打个贵宾折。”
女人笑了:“好啊。”
女人倒没啥,可恶的是周臻书。
乔舒带着微笑把他们送走。
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走着走着,就伸手挽住了周臻书的胳膊。
乔舒拿过手机就要给安筱打电话,两个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咦,小魔女也进巴黎春天了啊。嗨,美女,给我们挑几款来试试。”
乔舒伸手抚一抚胸口,在心里安慰自己,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抬起头,赶紧笑着应道:“好好好。”
这一忙,一直忙到近两点钟。附近专柜的女孩们开始相邀着吃饭。有人主动招呼她,“姐姐,一块去啊。”
是个极年轻的女孩子。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很瘦。笑吟吟地走过来自我介绍,“我是江敏。”
乔舒笑着答:“不行啊,我这里只有一个人。”
江敏眨眨眼睛,“姐姐还得再请个人才行。晚上还有得忙的呢。一个人哪里吃得消。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看你今天的生意也不错哦。”
乔舒说:“再好也好不过你们啊。”
江敏卖的是个老牌子,根本不愁客源。一个小小专柜,同时上班的有三个促销员。
江敏叹道:“我们这是看着好罢了。越是老牌子,越是牛。提成低,福利少。还是你们好,新品牌最肯照顾经销商。经销商好过,促销员也跟着享福。”
乔舒笑道:“说到底都是挣钱吃饭的。”
江敏笑,“这样,我给你带饭吧。你爱吃什么?牛肉饭还是叉烧饭?”
乔舒答:“那就牛肉饭吧。谢谢你啦。”
江敏说:“这么客气。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自来熟地问她,“姐姐叫什么?”
“啊。我叫乔舒。叫我小乔姐吧。”乔舒赶紧答。
“OK,小乔姐!”江敏男孩子般地打个响指,转身走。
乔舒这才得以真正清闲下来。
那股子愤懑却也变轻淡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她刚才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眼下却只觉得一阵繁花落去的萧瑟与无奈。
江敏很快回来,果真带来一盒牛肉饭。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乔舒只觉得美味异常。作为回报,她主动送了条丝巾给江敏。江敏乐坏了,一下就把乔舒引为知己。围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八卦起来,商场里的大部分促销员都抱着有朝一日搭上多金白马王子的梦想。大约是看出来乔舒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异,立刻解释说:“这可是有过先例的。”
乔舒便笑着附和,“哦。”
看来这些孩子都只看了童话的前半部分。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结婚后会幸福吗?她们一定没有思考过。
下午四点至六点,商场里显得有点冷清。乔舒伸手撑在额上,半梦半醒地打了个盹。
晚上七点,商场再次迎来购物高峰。乔舒的专柜虽然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但总体下来,营业额还是超出了乔舒的预期。数着钞票,乔舒心里多少有些慰藉。这样看上去,基本生活总不是问题。灰姑娘打回原形,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
八点半,乔舒开始为九点的结束营业做准备工作。安筱的电话打了来,“不好意思啊,舒舒。今天佳佳拉肚子了,打了一天点滴,想去捧你的场都没法子。”
乔舒苦着脸,“老娘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是周臻书的新欢。”
那头的安筱吃了一惊,“啊?”她显然无法置信,“这么快?”
乔舒郁闷得要死,“气得我。”
安筱想想说:“出来。我陪你喝两杯去。反正佳佳也睡着了。许可也在家。”
乔舒有点担心,“没关系吗?”
安筱说:“没关系。夜色吧。在那碰头好了。”
乔舒答:“好。”
挂了电话,她仔细地挑了一下丝巾。必需承认,她在穿着打扮上远远不及安筱得心应手,面对一堆五彩缤纷的丝巾颇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但想起安筱至喜欢紫色,最后还是拿了条紫色的了事。
夜色吧就在乔舒新租下的房子附近。乔舒出入小区,总能一眼就看到它的招牌。全黑牌匾。唯“夜色吧”三个字闪着金光。乔舒每次都会打量它两眼。她从来不去酒吧。但知道那种地方是周臻书类人经常出没之地。
也许他是真的有应酬。生意上的客人,或者一群狗肉朋友。当然也许也很可能仅仅因为,他需要打发一段时间。他并不喜欢面对她。他对她,那一点分寸保持得近似冷淡。
乔舒深深叹息。
她诚然没爱过他。但真的不能轻易就把他遗忘。
她比安筱先到。
有经验的服务生一眼看出来她是新手,“给您来杯薄荷酒?很多女孩喜欢喝。”
她略微窘迫地点点头。女孩。多么美好的称呼。她觉得惭愧。
她不会喝酒。感觉安筱好久都没来到,而她不知不觉已把面前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安筱终于出现的时候,乔舒已经略有醉意。
安筱凝视着她,“你想怎么样?”
乔舒毫不犹豫地答:“一醉方休。”
安筱叫啤酒。
乔舒胆大地又喝两杯。酒意让她意识模糊起来。
只听得安筱轻声询问:“为什么没有继续忍耐下去?”
乔舒咭咭笑,“早死早超生。”她微微眯缝起双眼,“他冷得像块冰,我怕总有一天会得冻死。”
安筱不以为然,“你又不爱他。”
乔舒微笑,“我原来以为会有人用爱来哄我。用爱来争取我的爱。”她摸摸自己的脸,“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错了。这个人可能存在,但绝不是周臻书。”
她真的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温馨地拥抱过她,或者微笑地亲吻她的头发。他固然对她嘘寒问暖,但只不过出于礼貌。
她清晰记得,有一次,她跟着他一块去参加他表妹的婚礼,车子停在停车场,需得穿过马路才是酒店,恰巧人行红灯亮起,她停下脚步,却看到他已提前一步抢先越过马路,丝毫没意识到滚滚车流阻断了彼此。她被他抛在身后。
他即便不爱她,至少也可以怜惜她。
但他没有。
她伏在桌上,心中大恸。
有人近前来招呼,“安筱?”
朦胧中感觉到安筱站起来,声音里有一线惊喜,“呀,夏老师。”
乔舒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哪个夏老师啊。”
眼前的男人面目模糊,只听他笑着说:“早就不是老师了,千万别叫我老师,叫我名字吧。夏景生。”
乔舒喃喃重复道,“夏景生?”她笑起来,侧侧脑袋对安筱说:“安筱,我先回去了。我头疼。”
她摇晃着站起来。
安筱赶紧过来扶住她,“夏老师,啊,不,夏景生,我们先走一步了。有时间再聊。”
乔舒把头靠在她肩上。安筱边走边说:“这么巧,怎么就碰上了。”
乔舒昏头昏脑,无意识地问:“谁啊。”
安筱答:“夏景生啊。”
哦。
夏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