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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刀割 第四章 ...

  •   苍暮之下,远远的大路上有一个年轻人,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树林那边回来。
      严琢沉下脸来,他知道那条路只通往一个方向——尤家。
      严墨走了过来,按着父亲地指示,礼貌但不疏远地喊严琢,“二叔。”
      喊完之后,自己就笑了,年轻人就是爱笑,笑起来一排大白牙,令人喜悦。
      严琢拍拍他的肩,“多大了?在哪读书?”族人的后代是地里新生的竹子,挑上出挑的好好栽培,未来成才了,总有报答你的时候。
      严墨笑道:“二十二,在C市读大学。”
      不知为何,严琢突然想到了尤飒,今年也才二十二,和眼前的孩子一样年轻。
      “从哪里来?”
      “尤家。”男孩爽快地说。
      他的笑容像落山的太阳沉默下去,男孩缺乏察言观色的能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无觉。
      继续说,不停地说,说到所有人变了脸色,父亲呵斥他闭嘴,才没有声音。
      嘴巴如枯井,没有声音,空洞洞地向天空张着嘴,不停地引诱人们过去: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井里面有死人喔。

      薄雾是从地面升起的,团团如丝,四处飘荡,它不伤人,水气却极重。被缠住的人,开始没什么知觉,待发现的时候,裤腿早已经湿透一截。
      尼卡站在三楼的弧形阳台,指着雾中的人影,回头笑着对尤飒说:“他又来了。”
      这个“他”无需言明,自然知道是哪个。
      那个年轻人长着一张没有受过伤的脸,走路快极,说话快极,表情变化快极,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快活的年轻人,因为年轻,从来不会想很远的事情,他只要现在的快乐。
      严墨走进尤家,总是会受到热烈地欢迎。
      没有人不欢迎年轻鲜活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人。
      尼卡玲珑,把空间留给他和尤飒。
      严墨感激不尽,来得更勤。常常天不亮就来了,天黑了还不肯走。
      他对尤飒着了迷,爱得没有了自己。

      离婚协议写好了,按照严琢的意思,该给尤飒的都给了,不仅没少,还要更多。
      律师在旁嘀咕,其实也不必——
      严琢一眼瞥来,律师立刻住嘴。
      他是抠门的人吗?
      严琢冷笑,该给他的,他一分不少,他欠他的,他也一分不要!
      人世间最难是两清,而他就是要两清!
      夹着离婚协议书出发了,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尤家的方向去。一路上,严琢嘴角一直弯着,不断想这次回乡发生的事情。
      最有趣的莫过于,严墨追求尤飒这件事。
      严墨真是中了爱情的毒,前两天满世界找冰鲜牛奶,家里人莫名其妙,严琢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尤飒有个癖好,一年四季,冰牛奶当水喝。早上一杯,晚上临睡一杯,雷打不动,不喝睡不了觉。
      而且,他只喝国外一种小众牌子的冰鲜奶,乡下喝牛奶不难,但指定哪一种,且只要那一种就蛮难。
      看到严墨为牛奶焦心,严琢成人之美,一个电话,就把牛奶送到他手上。
      他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他是多么慷慨的人。
      绝不小气,绝不!
      离婚之后,未必就是仇人嘛。
      他对尤飒并无恨意,只是不爱而已。

      “哈哈,哈哈哈。”
      “飒飒,下来吧,我不吃柿子了!”
      “没事!我小时候惯会爬树的,摘个最红的给你尝尝。”
      冷风把声音吹得很远。
      严琢看到树上那抹白色,心脏都要跳出来,腋窝下夹的离婚协议书都掉地上。
      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冷汗直流。
      “飒飒,快下来!”严琢在心里大喊。
      柿子树枝太细了,撑不住你!
      他又想大骂:你以为你才六岁?什么树都能往上爬,摔不死你!
      火般目光如导弹射出来,尤飒站得高看得远,如临大敌,脚下一滑,果真从树上掉了下来。
      “飒飒!”
      “飒飒!”
      前一声明朗清脆,后一声干涩暗哑。
      严墨光明正大跑到尤飒身边,严琢是的手在袖子里发麻。
      尤飒的下巴和右手肘磕到地上,痛得他紧皱眉头。
      “飒飒,你没事吧?”
      严墨把他抱起来,小心地查看飒飒的脸。
      飒飒慌张地躲避着,害怕地揪住严墨的衣,比身体更痛的是他的心,是看见那个人就抽抽不住地心痛。
      “严墨,我……我的腿好痛,我们快回去吧。”慌张中撒了一个谎,只求赶快走,赶快离开。
      “别担心,飒飒,有我呢。”严墨拦腰抱起他,大步流星往尤家的方向走去。
      严琢呆呆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的身边有人照顾他,他们回到朋友的关系,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很好,很好,再没有更好的。
      他拾起地上的离婚协议,默默往回走。
      他可以骗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就算短短一秒,严墨抱起尤飒那一刻,他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以前的尤飒不会这样,他只会像只小猫,投入他的怀里。他大发慈悲赏他一个拥抱,他能开心好几天。他不会让别的男人碰他的,他说,谁碰他一下他都会受不了。
      今天,他却让严墨抱着他,一直抱回去。
      严琢不敢问自己,又在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苦痛让他变成这样?
      冷风越来越凛冽,严琢竖起风衣的领子,越走越快。

      严琢回到家里就后悔了,气愤自己怎么回来了?像捉奸在床的丈夫,看到妻子与人亲热,居然没有勇气推门而入。
      窝囊废!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结果,弄得他是更生气。
      在家里更是坐立不安。
      今天必须要回A城。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乡下。
      他发微信给尤飒,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无非是离婚协议书拟好了,他要拿给他签字。他晚上六点去找他,但是,他不想看到闲杂人等。
      意思是,他要和尤飒单独见面。
      尼卡嘴碎,严墨讨嫌,他都不想看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拿着手机度秒如年。
      尤飒啊尤飒,你不看手机吗?你不回消息吗?还是光顾着谈恋爱,只晓得和严墨打情骂俏——
      就在他恼得要拍桌子的时候,尤飒终于回消息了。
      简单一个,好。
      涵盖所有。
      他看着手机好半天,突然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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