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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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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大家生死相许。不知道是谁说的,可真的很有道理。近日的经历让宝芝有着切身体会,所以很是替朝曦感动,劝解她接纳这份真情,方是没白来这一遭,朝曦只当又一阵耳旁风吹过。
大局已定,清明将本国定都南洲部雪城,确立国号为小星国,与当年下凡前所说无二,与老钱遗言也能匹配,当下,朝臣便对他立后一事做出了干涉,小星国不改多年习惯分了三拨势力,一波支持王水清,一波拥护春凝,一波坚持朝曦,当然,最后这一拨从始至终只有清明一个人。因为清明执意以朝曦为妻,不容商榷,这个王朝便在将将立国之初,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臣子们不满他的专权,权欲熏心下试图将他拉下王位。
多年的征战杀伐早已使清明心肠冰冷,除了对朝曦保持着毕生的热情以外,其余人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屑一顾。是以君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他决意坚持自己的想法,连自小教授他武学的师傅都被无情驳斥,他毫不犹豫的处置了这拨公然挑衅自己的人,须知,这些人里有一半可是跟着他从卧龙山出来的开国功臣,这一决断不仅大大凉了众人的心,还令他杀戮倍增,频添罪孽。
朝曦意识到不妥便决定做点什么,趁清明不在时,仿照他的笔迹拟了一道手谕,她捧着这张锦,长吁短叹,宝芝正巧端着一碗汤进来,看到这她副样子,实在替她这一趟感到苦闷。
“你这写的是什么?”
“随手写写。”她将锦书折好递给了宝芝:“你悄悄的从王水清宫外走过,装作无意的将这锦书丢在那儿。”
蘑菇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她这又是什么盘算,可苦于目不识丁,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什么来,便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好好将锦书送过去。
她才要走,一道墨绿凭空出现,正正与她撞在一起,二人剧烈的撞击后各自弹开,宝芝被撞到了头,捂着脑袋哇哇直叫,而那唐突来客捂着鼻子,也是双眼沁着泪水。
朝曦赶忙从座上起身,跑了过去,搀起宝芝,也扶起暮闲。
“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做什么这样急匆匆的,你以前可从没这样失态过。”
“落地时走了个神而已。”
面具下那张脸神色暗淡,不复往日那般傲骨英风,闻听朝曦关切,他只附以一抹飘忽浅笑,若是不留神,根本看不到。想来那件事他还是没有想通,所以才这样萎靡,要是搁在之前,他必少不了贫嘴一番。
多年不见,他不止话少了,人也消瘦了不少。
暮闲上下打量着她,看见这一身华贵璀璨,脸色瞬间沉郁下来,语调也变得甚不和气:“他当了王,你做了她的王后?”
“并没有。”朝曦分了个神看了看宝芝,吩咐她去办要办的事,而蘑菇在疼痛缓解之后,可能是被暮闲这不凡的外表所惊,便会神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意识到朝曦提醒,才慌忙去了。
“跟我回去吧。”
他的眉心凝的极深,好像藏了无尽的烦恼,解不开化不了。
“往事已矣,既然忘了便是天意,莫要再为此困扰。”
“一个人没有记忆,怎能算是完整的呢?难道曦儿你没有想过自己从何而来么?”
“我并不很好奇自己从何而来,倒是你们少主的下落,很让我挂心。”
“……”
她礼让他坐下,缓缓斟了杯茶端与他,自己便落座在他的旁边,这一套动作娴熟自然,得体大方,与之前那个毛毛躁躁,不谙世事的少女判若两人,若在常人眼中,变得稳重娴静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可是暮闲并不喜欢。
“你不想去看看孩子吗?”
“孩子?”
这一刻,暮闲的脸上才绽出一丝丝暖意来。“他们生的很漂亮,也很乖巧懂事,不会惹事让你生气的。”
耳中滤着这份小心翼翼,心中却难抑害怕,她不愿自己与遗孤产生一丝关系,于是便告诉自己这是暮闲还没有放弃让自己成为这两个孩子继母的想法。
“这些年是你一个人照养他们么?一个男子又要工作又要养育娃娃,是很不容易的。”
他摇了摇头:“我倒希望辛苦一些,在我的照顾下他们能一日一日的长大,可是……”
“可是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隐世么?”
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默默握起她的一双手,神色郑重:“是。”
声情皆默,思虑盘算,她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说:“可以,不过要等殿下回去以后。”
这是一个几家欢喜家愁的回答,清明推门闯入,整个人仿佛被怒火环绕,来势汹汹的走到她的面前,看起来这墙角听了个完整的。他肃声质问道:“你不肯嫁给我,就是因为他?殿下?他是不是就是你口中心里念着的殿下,日日不可忘怀的殿下?”
“清明,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他的眼中倏的窜出一团火,不可压制。
朝曦见状,知道事态不好便慌张解释:“清明,你误会了。”
“误会?”暮闲竟伺机紧紧揽住她,力气大到不容挣脱,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像是示威,又像故意在激怒清明。“眼见为实,还要自欺欺人吗。”
盛怒之下,清明拨出腰间佩剑凌厉的指向他:“这么多年,朝曦始终在我身边,所以自欺欺人的应该是你吧。”
“既然这样,那她为何不松口嫁你?”
两人你言我一语,似乎比着谁的语言更具有杀伤力,怎么能让对方感到心肝不适,就这个问题扯皮不断。朝曦很无奈,真的想说要不然痛快的打架吧,可想到身为凡人,清明怎能打得过暮闲呢?想着便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二人争执不下,矛头最终指向了朝曦,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太平日子不多了,只是未料到今日的这种尴尬局面。
“朝曦,我今日再问你遍, 你可愿嫁给我?你不必顾虑身份问题,更不用在意旁人的议论,你若愿意,江山权位我一概可以舍弃,就算是天谴我也不怕。”
“曦儿,你是明白异族相恋的下场的,只有同我在一起,你的一生才会安宁顺遂。”
清明的眼中一紧,他敏锐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暮闲的话意,他提醒清明,同时也是在提醒朝曦,二人再有意,注定不是段良缘,更不会有一个美好结局。
她当然明白,只是身处清明的情意中不舍离开,为免祸及来日,她索性将心一横,直接现出原形:“同族尚不能保证一生不渝,异类如何能长久?”
宫殿高阔,那绛紫银纹大蟒现身其中却并不宽敞,其至有些拥挤。她高高的立在二人面前,形容不怒自威,清明仰面看着怔怔不语。
宝芝正巧回来,打破这凝止的局面:“朝曦,你这是做什么?”
她恢复人身,神情淡漠的走近清明,咽喉哽咽:“你看,你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还是不适的吧?”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失落,你宁愿变回本身也不愿同我在一起。也罢,终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形同被抽去了魂魄,瘫软无力的走出了这间宫殿,那摇摇晃晃的背影让她感觉无比熟悉,思忆片刻发竟是与梦中男子最后的身影重合,想起来心里便一阵抽搐,急促而剧烈,满头汗珠,一时间无法站稳。
暮闲和宝芝忙去搀她,平复了一会儿后,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样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暮闲的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战胜清明的喜悦,她困惑的看着眼前人,眼中情绪百转,却分不清是什么。
脑海里尽是梦里暮闲斗法范懿后魂不附体的样子,之前她总觉得暮闲和南溟相像,可也只是寻常的貌似,全不似此刻,无论从身形上还是气质上,都深深觉得二人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冥冥之中,另有隐情?
她收起这些杂念,抿嘴挤出了个牵强的笑:“清明的最后一个大劫,就在最近这几年了,凡间几年于灵界不过几天,你可否再等一等我?”
暮闲轻轻点头:“不论短短几日还是千年万年,我都会等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暮闲的身影渐渐虚化,离开的毫无动静。
宝芝看着这场面,长长一叹,她按耐住心中的不解,抗起她放在床榻上:“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这样剑拔弩张的?”
“唉,也是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办了么?”
蘑菇点了点头:“办好了,亲眼看着王水清捡起了那张锦书。”
“那就好。”
“不过,你这样对殿下,回去以后……”
想到回去以后面对南溟,不由的心中发怵,身子也十分诚实的给出反应,她抖了抖,抽了抽筋:“看来隐世果真是我的宿命。”
“我觉得哈……”不想揭穿,但又实在不能掩盖这番事实,宝芝还是诚实的讲了出来:“南溟殿下若是想找你,是不在乎掘地三尺的。”
“……”这倒是实话,他这个人,做事情一向很坚定。
“朝曦,我其实觉得你刚刚有些过分,毕竟拒绝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这么无情。”
“所以?”
“你方才所为与凡界中那些凉薄之人,并无分别。”
朝曦无奈一哼,倒头躺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只好等着,帮他度过这次劫难就离开吧。
王水清捡到的那张锦书,是朝曦以清明之名拟的罪己诏,立意是身为小星国开国帝王,对多年来为娶妻立后一事造成的政变与君臣失和感到愧悔,并做出明确承诺,此生绝不迎娶朝曦。
王水清看到此书诏心中之悦不能按捺,恨不得马上宴请全宫,大醉三日不足尽兴,哪还有理智去追究这诏书的真伪?尽管最后她对诏书上没有清明的玺印产生了怀疑,但抱有侥幸的想,这罪己诏一旦公之于众,清明骑虎难下,又能怎样呢?毕竟自己只是代传,便是假的,也追不到自己头上。
总归最后,朝曦是当不成这王后的,她当不成,便只有自己,至于春凝,根本不具备争夺后位的资格。
大喜过望下,当夜便痛饮三壶酒,而乐极生悲总是如影随形,王水清没有料到,谁都没有料到,罪己诏之后,朝曦彻底退出妻妾之选,清明新添一道口谕,此生不立后,彻底绝了她的心思。于是,当夜又是三壶酒,因为酒烈,胃腹疼了半月有余。
清明自那日后早已心灰意冷,这道罪己诏对他来说如同一张废纸,而不久后王水清发动势力为自己争得皇妃之位,春凝不甘示弱也揽到了贵妃头衔,清明答应的痛快,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些虚衔,他根本不在乎,他整个人,整副魂,都倾在了朝曦身上。
欢喜没有持续几日,王水清和春凝便发觉自己费力挣来的虚衔很没意思,没意思体现在两处,一是国无王后,皇妃代履王后职责统摄后宫,可惜后宫嫔妃仅有她与春凝二人,她仍旧同从前一样,只能管理好这唯一的手下,二在,大家虽然反对了朝曦当王后,可却没能阻止,了无意趣的清明将一国财政之权交给了她,他这么做,纯粹只是想留住她。
管钱在凡间来说是一份美差,管理国库相当于捏着本国的命脉,朝曦头脑不怎么好用但在账目钱财上很有天分,有事可做那闷闷不乐便渐渐转晴,清明见她高兴颇为欣慰,有道是奉国库为博美人一笑,成为了当时风行的流言。
王水清为了让自己的权利尊贵得以体现,自作主张的举办了选秀,前前后后纳了几十个女子进来,然而在索要经费时碰了壁,毕竟清明早有旨意,一切钱财支配全凭朝曦作主。
王水清气的闯宫理论,但朝曦几句话便叫她无话可说:“都多少年了,咱们君上连你们二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啊,前段时间倒是碰了春凝几下,所以三宫六院这种摆设实在有些浪费,你招这些人进来,平添口粮用度,是当咱们的钱财是大风刮来的?”
“当然了,你若一意孤行,也没人拦你,你只要多哭几场就好了,你拥有这种洒泪成珠的本事,钱财什么的自己解决完全不成问题。”嗑着瓜子,朝她投去羡慕的一笑:“王水清,按理说你有这份天生的财富,不论你去谁家都能像祖宗一样被供起来,为什么非要执意缠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她窝了一肚子火回去,只将所有的气全部撒在春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