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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106 番外 楚言 中 ...

  •   七天后,楚言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自马赛港登上了皇家加勒比邮轮,“海洋和悦号”,从法国沿地中海出发,前往意大利,沿途将父亲的骨灰遵医嘱撒入大海。

      一生传奇,最后不过一捧青灰。

      富只是有钱的穷人罢了……

      此次同行的人除了楚默,还有一队私人保镖,都是从法国当地选出来的退伍军官,不仅身手不凡,还很有观察力和警惕心。之所以这么严阵以待,主要是楚默过于担心他大哥的缘故。

      从父亲与世长辞至今,楚言的表现过于平静,以至于楚默总想起那句老话,不在平静中爆发,就在平静中灭亡。三十好几的男人,应该不至于想不开,不过贴身看着点儿总是好的。

      航程倒数第二天,邮轮平稳地行驶在蔚蓝的地中海上。

      楚默敲了敲楚言的房门,催他快点出门。

      “一会儿这个酒局你必须要来,别磨蹭了,这人你我都得罪不起。”

      楚言站在镜前打领带,问道:“你催了几次了,什么人这么厉害?”

      “一个意大利老头儿,叫尼古拉,Dantte集团主席。”

      “Dantte? 做航运的?”

      “那是表面,”楚默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楚言,一边说道,“你看这条新闻,道上的都说是尼古拉干的。有人说他是黑手党,有人说他是变色龙,有一百张脸孔,实际上最大的人骨和人体器官交易贩子!”

      楚言迅速翻了两下手机上的新闻,说的是近日在英国爱丁堡海关查获的一个集装箱里,藏有1500具儿童骨骸,有人怀疑是从印度墓园中盗窃的尸体,也有人怀疑是谋杀。

      人骨一直是黑市上的商品,既可用作人体移植,也可用作解剖研究和教学。儿童骸骨因为可以呈现骨架发育的过渡阶段,因此价格最高。

      楚言捏了捏眉心,说道:“据说,一具儿童尸体在暗网上的价格相当于一名童工日工资的1704倍,为此而绑架和谋杀,一点也不稀奇。”

      “嗯,那老头儿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恶魔在人间’,要不是这次XX在中间搭桥,我估计咱俩这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人。”楚默说完用手指了指门外,“我选了两个身手最好的跟咱们一起去。”

      这次的酒局设在11楼的私人club,酒吧连着一座小型音乐厅。楚言还没走进去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低沉而浑厚的乐声,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缓缓流淌。

      一步步往里走,只见舞台上一个男人正在拉大提琴。

      他仅仅是闭着眼睛,周遭的一切便黯然失色。

      浅栗色的长发微蜷地披在肩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大提琴的琴弓,优雅地划过琴弦。灯光从侧面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睫毛在光影下投射出微微的阴影,五官之间的明暗让他的侧脸在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深邃,线条分明的下颌如雕刻般英气逼人,而那微抿的双唇透出无限的专注与从容。

      楚言和楚默随着侍者的引导来到了位于舞台下方的沙发卡座,正中的古铜色皮肤的外国老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尼古拉了,在他一侧坐着一个亚洲男子,也就是这次酒局的中间人。

      尼古拉冲楚家两兄弟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们坐下。接着便转过头继续盯着台上拉大提琴的男人,在尼古拉的下巴处,一撮灰白的胡子微微颤动,随着他偶尔的呼吸起伏。

      一曲结束,台上的灯光全部亮起,拉大提琴的年轻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那日在他家酒窖偶遇的偷酒贼!

      那日的他穿着松垮休闲的衣服,一副懒散的无业艺术家模样和今日西装笔挺的高贵奢华判若两人。

      男人从台上走下来,优雅美艳的脸上挂着明丽动人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感觉仿佛一整个春天的玫瑰同时绽放。

      尼古拉的脸上皱纹被笑容挤得堆叠在一起,男人走过来,径直坐在了他身边的座位,附在老头耳边轻声耳语了什么。老头瞬间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搂住年轻男人的腰,把人使劲儿往怀里带了一把,顺势沿着裤腰把手伸了进去,一点儿也不避着人。

      楚默见状赶紧扭过头去,一副“这老头是同性恋,老变态,非礼勿视”的表情。楚言却无法移动目光,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男人攫获了,男人羞怯地半低着头,嘴角还挂着笑意。

      尼古拉眼神痴迷地揽上男人的身体,低头抬手摸上了自己右手上的金戒指,上面刻着的仿佛是家族的徽章。尼古拉摸上戒指的手动作到一半,又忽而停住了,转而将胸前的一条金链从口袋里拉出来,毫不犹豫地解下金链子,连带着一枚古董怀表一齐按进了那年轻男人的手心。

      真是极品的货色!虽然家族戒指不能乱给,但古董珍宝,要多少给多少。

      男人笑了笑,又对尼古拉耳语了两句,说完站起身来,冲着座上的其他几位欠了欠身,用意大利语说了句——“幸会,各位再见”。

      男人的视线从楚言脸上轻轻扫过,表情仿佛有细微的变化,亦或者那只是楚言的错觉。他根本看不出,那人是否认出了自己。

      说完那句话,男人便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楚言状似不经意地对着那位中间人问道:“刚刚走的那位是谁?”

      对方露出一抹暧昧的笑,瞟了一眼老头,说道:“那是尼古拉先生的朋友Clément,是个法籍华人,我一般叫他中文名,纪榴生。”

      “哦,”楚言微微点了点头,重复道,“纪榴生,Clément.”

      那是法语“仁慈,温和”的意思,原来他叫这个名字。真是讽刺!

      这人和温和半点不沾边。顶着那样一张绝艳的脸,去酒庄偷酒,故意打碎别人的信物,给丧尽天良的黑手党大佬当情人……楚言眼前浮现出那双透出幽蓝深邃的迷人眼睛,不禁从脊椎里窜出一股寒意。

      后来又来了几个欧洲的生意人,几个人在私人club谈了许久,大家表面随意地聊着赌球,聊着戛纳的大秀,聊着最新款的私人飞机,实际上都想要楚家在乌泽的那一大片庄园的地皮,楚言猜也知道,那里位置隐蔽,最适合黑手党们掩人耳目,发展黑色产业了。

      生意场上的事儿,自有楚默这个长袖善舞的弟弟去应付,楚言果断拒绝了他们之后安排的那些“乐子”,一个人早早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随便看着一张碟片,昏昏欲睡。

      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楚言觉得有些饿了,可又实在不想动,就打电话叫了个room service。可不知何时,他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待他再醒来,窗外已经已经一片漆黑。房间门口放着的餐食也已经都凉了。

      楚言抓了一根桌上的能量棒,几口便吃光了。抬眼望去,今晚的月亮很大,月光洒在海上,隔着落地窗透着朦胧的柔美。

      楚言想了想,决定去甲板上走一走。临走前除了一张房卡,什么也没拿。

      地中海的海面如丝绸般静谧,闪烁着星光的倒影,远处的海平线与天际线在黑暗中融为一色。

      楚言一个人来到了甲板上,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游泳池与休息区几乎都没有人,偶有几位旅客站在栏杆边,轻声交谈。

      楚言靠着船舷站着,静静凝望远方的大海,清新的海风吹过,带着海洋特有的湿润与咸味,一切都很宁静祥和。

      他站了一会儿,又慢慢往船尾处散步。

      忽然,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量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的左边胳膊,楚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进了一条半露天的走道里。

      “谁?!”

      楚言的声音未落,嘴巴就被人捂住了,后背撞上木制墙板,发出哐当一声响。

      月光从头顶洒下来,映着面前那一对海水般幽蓝的眼睛。

      “嘘——”

      纪榴生离得他只有几厘米,温热的呼吸径直打在楚言的脸颊上,竟然还在向他逼近。

      楚言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抬手试图掰开对方捂着他嘴巴的手,可那人手劲儿极大,楚言又被斜抵在墙上,姿势不利于发力,一时竟然落了下风,拿他完全没办法。

      “楚先生,好久不见。”纪榴生用十分轻佻的语气说道,“你白天看我的眼神告诉我,你很想我,是不是?”

      纪榴生说完抬起手掌,楚言的嘴巴暴露在空气中,纪榴生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楚言的脑子嗡的一下子炸开了。

      “……唔!”

      他本能地推拒,可对方亲吻的力度十分凶悍,仿佛海底的飓风将一切席卷其中。

      纪榴生的吻技堪称精湛,让人不由自主地头脑发昏,逐渐沉沦。似乎感觉到楚言已经本能地在用唇舌回应他,身体也不再挣扎了,纪榴生才渐渐松开了嘴唇。他的喘息声十分凌乱,仿佛强压着什么痛苦似的。

      片刻后,纪榴生歪着脑袋,用一种极为天真又充满引诱的语气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你是不是疯了?被尼古拉看见会杀了你吧?”

      楚言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底升腾起一丝恐惧,还有无限的疑惑。因为纪榴生看起来一丁点儿惧色都没有。对方可是尼古拉,他怎么可能不怕?

      纪榴生从左胸兜里拉出那块金色的怀表,在楚言眼前打开,说道:“你看,现在是2点14分,二幺四既是我的生日,也是浪漫的情人节,这样的良辰,最适合来一场艳遇了。”

      说完,纪榴生在楚言的颈窝处深深埋了埋头,冰凉的沾着雾气的鼻尖蹭着楚言的脖子,酥酥麻麻的一股酸劲儿沿着脊椎一路攀升,楚言感觉自己的耳根在烧火。

      纪榴生扯松了自己的领带,浪荡地耳语道:“你不用管,我来就好了。”

      这人一定是疯了……

      楚言的眼睛被绸缎质感的布料挡住了,领带在后脑勺被纪榴生死死地系了一个结。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失控。

      夜色中,一艘船被巨浪卷进无边的大海里,浪潮主动地包裹着船身,吞吐着桅杆,船儿彻底迷失了方向,任由巨浪带着它冲过一波又一波、高高低低的潮涌。海水越来越温热,水汽蒸腾着,似一场热带的风暴,带来狂风骤雨,抽干风暴圈内所有的空气。

      黑暗放大了感官,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他被激活,被点燃,被这灭顶的舒爽淹没,第一次尝到一种既被动又主动的快活滋味。

      ……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停了。

      楚言两只手伸到脑后,好不容易解开了领带结,那领带的下沿一大片已经被呵气晕湿。

      豆大的汗珠从纪榴生的前额滚落下来,他那张精致的脸此刻白得几乎透明,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这一幕吓了楚言一跳。

      “你……没事儿吧?”楚言想伸手去帮他擦擦汗,纪榴生却像受到惊吓,触电一般地躲开了。

      这一躲让楚言十分不爽,咬着牙根说道:“你平时伺候人也这么卖力?”

      纪榴生淡淡地笑了一下,拉起黑色衬衣袖子擦掉了满头的汗,又放下刚刚撸上去的西装袖子,紧了紧领口,仿佛很冷地缩了缩脖子。楚言第一次觉得他苍白又憔悴。

      “楚先生可真不厚道,我做的不好吗?主动献给你,你还要出言讽刺我。”

      纪榴生边说边穿好裤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然靠坐在地上的楚言。

      楚言真是看不懂这个人,他偶尔闪现出的坚毅果决的表情不像是个浪荡的疯子,可再看他做出来的事,又都没什么道理可讲。

      “喂!干什么呢?”

      突然,一队海警站在他们面前,用英语厉声问道。

      楚言瞬间有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但他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打野战这事儿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转过去,就算是在公海上也要尊重人权。”楚言不怒而威的语气把那些人高马大的警察也唬住了,一个个都没说话。

      他穿好衣裤,站起来,问道:“有什么事儿?我们犯法了?”

      为首的一个警察许是知道,这艘船上非富即贵,谁他都惹不起,于是斟酌着措辞解释道:“尼古拉先生被人勒死在了船尾甲板处,你们刚刚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楚言一听,下意识地把纪榴生拉向自己身后,估摸着他可能会受到惊吓。可纪榴生却没什么表情,冲警察摇摇头:“没看见。你说尼古拉死了?那楚先生,”纪榴生把头转向自己,“我以后就跟了你吧。”

      警察听了克制地翻了个白眼儿,又很礼貌地把他们请进海警办公室,分别问话。

      因为楚言非常确定,他和纪榴生是从2点14就开始了,而法医鉴定,尼古拉的死亡时间是在2点30以后,所他暂时被解除嫌疑,但在明天邮轮停靠终点意大利之前,必须全程呆在房间内。

      从海警办公室出来,在一名警察的陪同下,楚言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纪榴生眼下如何了。

      楚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4点半钟。

      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晚,他自然困意全无。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牵挂纪榴生,总觉得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才能解了心头的惴惴不安。

      警察守在门口,他不方便再出门去。烦躁之下,一向不太爱抽烟的人特别需要尼古丁的味道平息心中莫名的情绪。他摸了一根烟,走到阳台,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

      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吞云吐雾,视线不经意瞥见隔壁套房还大亮着灯。这个时间,谁还不睡觉?他和隔壁房间仅仅隔了一道低矮的白色铁艺围栏,隔壁房间的窗帘露着不大不小的一条缝,走近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屋里的情景。

      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化妆台的矮凳上,背对着他,开始一件一件地脱去上衣。等最后一件黑色衬衣被除去时,楚言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男人的后背粘着一块白色手帕,已经被鲜血染红,这血应该流了很久,以至于手帕被整个粘在皮肤上。

      男人站起来转身,让后背对着镜子,观察身上的伤口。

      楚言也看清了男人的脸,是纪榴生。

      纪榴生嘴里咬住一块毛巾,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扭着脖子将水倒在伤口处,一边倒水一边将白色手帕从皮肉上扯下来。楚言听不见声音,但看纪榴生的肢体动作,那应该极痛。一道狰狞的血红色伤口赫然显现出来,在纪榴生洁白的后背上触目惊心。

      纪榴生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又翻出药箱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动作十分娴熟,仿佛受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纪榴生很快换好了一身新衣服,而那些带血的手帕和毛巾已经被他烧掉了。

      只要不被发现身上有伤,而本身又没有重大作案嫌疑的话,根据当地法律,他是不会被拉去验身的。楚言也深知这点。

      可是纪榴生是怎么受的伤?他受着这么重的伤,又是为何主动和他欢爱了那么久?久到连刚刚询问的警察都要感慨一句,“身体真好”。

      一团巨大的疑问从心底升腾起来。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为何帮纪榴生做了不在场证明的。根本原因是他十分确信两个人是2:14就开始了,因为纪榴生的怀表的指针就是2:14,而纪榴生说214是他的生日,也是情人节,适合来段艳遇,这一切都深深地刻进了楚言的脑子里,让他深信不疑。而全程被蒙住了眼睛,让楚言对时间的概念感到混沌模糊,所以并不清楚两人到底做了多久。

      可是……如果纪榴生一开始就是在撒谎呢?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呢?

      楚言不寒而栗。

      他也许应该立刻打开门,通知门口的警察,赶快抓住隔壁那个危险的男人!

      可他却迈不开一步,僵在原地。

      他没出息地想起纪榴生嘴唇的触感、紧致的包裹,还有那张苍白又无比美丽的脸……他发自内心地并不想把纪榴生供出去。

      脑子正是一团乱,纪榴生朝这边走了过来,楚言立马钻进了屋里,躲在窗帘后面观察。

      纪榴生换上了一身米白色休闲装,拿着一杯最烈的马蒂尼,倚着栏杆面对着大海的方向,他抬手拢了拢飞扬的发丝,露出一片莹白的精致的耳朵。

      楚言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装作漫不经心地迈步走去了阳台。

      纪榴生听见推拉门的响动转过头来,惊讶紧张的神色稍纵即逝,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一副风情万种的浪荡样,说道:“Cheers!”

      两间房中间的栏杆只到腰际,楚言伸过红酒杯,玻璃轻撞的声音悦耳清脆。

      “你这样……少喝点儿。”楚言补充道。

      纪榴生眯起眼睛,“我哪样?这就开始管起我来了?”

      楚言反问:“是谁刚才当着警察的面说,以后要跟着我的?”

      “我那是瞎说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纪榴生说着轻抿了一口烈酒。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我要是看上了呢?”

      纪榴生忽然扬头笑起来,“哈哈,楚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上次那杯子的碎片您都没舍得扔吧?”

      楚言心头一紧。

      没错。那个杯子后来被他一片一片捡起,用强力胶拼了起来,有些碎得厉害的部分实在拼不完全,只能那样破着,此刻还躺在他的行李箱里。

      “你这样念念不忘,他有回头看过你一眼吗?”纪榴生毫不留情地问道。

      “……他,”楚言被戳到痛处,找借口挽尊道,“如果另一个人没回来,也许我俩的结果会不同。”

      纪榴生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法国有句谚语,Avec des si on mettrait Paris en bouteille. 意思是说,‘有了如果,我们就能把巴黎装进瓶子里了’。这句话送给楚先生正合适。”

      楚言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沉默不语。巴黎不在瓶子里,他的破杯子除了他自己,从来无人在意。

      纪榴生转过头,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大海。

      隔了半天,楚言好奇地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纪榴生怔了一秒,转而露出一副天真的神色答道:“我下了船就回学校,我的学期论文还没写完呢。”

      “哦?你还在上学?”楚言很惊讶。

      “看着不像吗?我不是专业陪睡的,让你失望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刚刚的技术还不错,让你有了错觉?”

      楚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灼到害臊想躲,明明对方一副狂浪不羁的怠慢表情,他却不可自控地落了下风,窘迫地挪开视线回避开话题,喉咙发干,问道:“你的论文写的什么?”

      “你感兴趣?告诉你也可以,”纪榴生说,“我的论文写的是如何通过生物工程进行mRNA改造,实现规模化人造器官以推动医学进步。”

      楚言升起一个念头,好像很多事情突然就联系了起来,他试探性地说:“嗯,那样临床移植就可以用人造的器官,也就不存在非法器官买卖了吧?”

      纪榴生听后意料之外地没什么表情,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是吧,我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混个博士毕业。”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这个季节不潮湿,所以其实是很舒服的感觉。可是楚言看着眼前浅栗色随风微动的发丝,忽然想到纪榴生身上的伤口,如果着凉发烧引发伤口发炎,是不是会很难熬?

      “你看什么呢?”纪榴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指,不明所以地问道,“我脸上有花?”

      楚言指了指嘴角:“嗯,沾了脏东西。”说完就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回屋去了。

      要非说有什么脏东西,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刚刚盯着纪榴生看的不单纯的目光了。

      楚言站在衣柜前,扒拉着挑了件浅蓝色暗纹的高定西装外套,拿了往阳台走。可没走几步,用手掂量掂量两下,又觉得这外套太薄。

      楚言走回储物间,吭哧吭哧把大行李箱拖出来打开,翻来翻去,终于翻出那件他去年在新西兰买的羊驼毛和天蚕真丝混纺的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来,当时的销售说这件大衣的每一根毛都有气孔会呼吸,冬暖夏凉,让他心甘情愿付了2万5千新币。

      楚言小心翼翼地抖了抖大衣的褶皱,搭在手臂上大步朝阳台走去。

      拉开阳台门,谁知纪榴生已经走了。

      楚言的心好像一脚踩空般,忽悠一下感到一种失重下坠的不安。

      他和这人不过两面之缘,为何会这样?

      纪榴生身份可疑,满嘴谎话,如果不是风骚卖身的浪荡子,就是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若不是纪榴生披着一副俊美到让人心尖发颤的皮囊,楚言想,自己也许不会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吧?接近纪榴生,无疑是愚蠢而危险的。他不去警察那里说出他今晚看到的,已经是大人大量了。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胃肠搅着不舒服。纪榴生说到人造器官时的那种年轻飞扬的神色,让楚言想起来都觉得那画面的背景是光明的阳光,让人无限向往……

      很多种情绪交杂着,楚言揉了揉眉心。

      走了也好。

      因为稀里糊涂和他风流了一遭就产生怜爱,实在是可笑,更何况纪榴生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他做不在场证明,那份让楚言□□的欢愉里,纪榴生是不是觉得很恶心?身上受着刀伤,还要自己动,纪榴生一定觉得分秒难挨吧……

      楚言忽然间感觉糟糕透了,将那件恶贵的大衣随手搭在中间的白色矮栅栏上,转身进了屋,带着些不明所以的生气,一把拉上了窗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106 番外 楚言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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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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