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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日月重光 ...

  •   从上回为了哄宁大美人高兴,以及便于亲近亲近那两个小家伙,卫含章跑去了相府之后,他不仅发现了此处确实基础设施更好而且住着要方便舒服的多,还深切意识到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闲不来,可能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听各色大夫的摆布,简直要要卫含章的命。
      药已经喝过几盅,宁怀沙也出去上值了。

      利落的大帅认定医嘱就是个狗屁,当即立断的决定不躺了,随便喝了两口又递到眼前的药,就在与人玩笑的中途,一晃,就将剩下半碗药倒进了身边的盆景里。

      还笑嘻嘻地对侍女展示他“喝”的干干净净的碗。

      然后借机表示,自己真好多了,不至于什么怕冻怕风的,一定要出去晃悠两圈。

      卫大将军摆平了侍女,还觉得自己怪有良心,心道毕竟在相府,他不好前脚给人承诺了定然好好养病,后脚就在人眼皮子底下作死。

      他选了个比较温柔的方式,我逛逛园子总不过分吧。

      绕着相府闲逛,沿道侍从不少,极符合宁相奢靡成性的风格。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钱币堆出的意趣,看得卫含章十分牙酸,这位缚云小美人怕是用“十里红妆千万白银”来迎娶都不为过,但很显然,卫大将军连一里都没有。

      要不,还是吃软饭吧。

      及至一处院落,隐有暗香传来,看雪与梅映正正好。
      卫含章脚尖一转就向那幽深处而去,这边路上的侍从就肉眼可见的减少,但卫含章看得出俱是练家子,相比于刚才那些见人即低头行礼的侍从,这些人多了打量他的目光。

      是人皆有秘密,即使宁怀沙在他面前向来是一副全无保留的样子,连他的那些神仙手段是何缘由,亦主动说与了他听,但卫含章也无意去将人扒的一干二净。

      而且什么秘密比得上,这世间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呢。

      于是卫含章笑着对旁边一值守人道,“此处是否非是会客之所?”
      提前跟你们打个招呼,要是这儿不容许人进去,可是给了你们机会阻拦我了哦。

      那人赶紧行礼道,“侯爷好,此处的确不是会客之地,侯爷您请随意。刚才小的们只是确认侯爷的身份而已,并无有阻拦之意。”

      闲居在家,卫含章没穿劲装,发冠又压的他头疼,就随意捆了头发垂于后颈,看起来有些像个闲散公子哥,不怪他人一眼辨别不出。

      只是这处算院落深处了,难不成往日还有别的什么人会在相府中住宿往来,于是卫含章挑眉道,“哦,确认身份?想来也有别人来过。”

      “啊,侯爷,您别误会,相爷的院子里向来干干净净,从未养过别的什么人,只是偶尔莫小公爷和白公子会来借住一两宿。但都不会在此处居住。”他特别的强调。

      瞧,把这人吓的,卫含章笑了笑道,“就是先前他养了什么人,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卫含章从不说他之前没与人来往是洁身自好的缘故,主要是因为他既没钱还没时间,又有那么点良心,不愿意让姑娘主动跑去军营被自己白嫖。
      加之卫家的家风还挺严,娶妻纳妾都有规定规矩,所以那么点事儿搁置,就搁置了。

      而宁大相公显然和他的情况不同,房中有人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论男女,若以前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养着也行。

      前提是不舞到他面前,不是像张皇后那样的正头夫人。

      哪知这话并没有安抚到这人,他一整个更惊慌了,“不不不,侯爷,您千万别这样说,相爷他会多难过啊。”
      宁怀沙非常自得于他表面一套,背地里坚决为他家将军守身如玉之事。只恨不得让府中人个个都告诉卫含章,他自己有多么的冰清玉洁,他有多么的坚守本心,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在官场商贾人家的你来我往中,坚贞不屈。

      但卫含章不仅不认为这是大事,还没有站街哄人的爱好,只顺水推舟的应付着,“唔,那我就多吃点飞醋吧。”

      随即抬脚向那梅花处而去,几经回转,一片馥郁便直袭而来。

      春风吹遍千万家,飘染丹砂第一花。这正宗的骨里红挑剔的紧,极难伺候。原先郡主娘娘在时,她在侯府栽种过不少,说是花红枝直不曲身讨宠,是卫家人的作风。
      但后来,卫含章自知没心思打理它们,恰好又挺值钱,便随着郡主的嫁妆悉数卖了。

      现在京中时兴的品种不是“骨里红”,许久未曾见过这个品种的花了,要是宁怀沙在这样的院子中,养了个什么人,卫含章估计着自己还可能真容不下。

      他无喜爱的花草,但见到原先在侯府才有的连片骨里红,会牵动他缅怀逝者之心。

      见了梅花卫含章只觉感慨,再见院落屋舍中的各色摆件时,他越看越熟悉,顾不得礼数,进到里间,拉开了梳妆台柜。

      里面果然躺着不少珍珠首饰。

      燕城郡主生前喜爱的东西,大多在这儿了。兼带自己小时用过的一些物件。

      这小美人。

      卫含章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随意变卖了的东西,被人悉数找了回来妥善安置。自己是个不孝子孙,但郡主娘娘定然会喜欢缚云。

      上回去拜见了江老先生,帝师大人见是这两个混账一起来的,直接闭门谢客。卫含章怪犟,知道江千的态度后,也不说独自登门拜访的事,只让俞寒帮忙带去了礼物,以及代为对老师的感激之情。

      而满家,倒没有直接推据宁大相公,但原先说好极想念外孙的老夫人不仅没出席席面,不得不出面的国公爷也全场冷脸。明里暗里地告诉卫含章,他们确实管不了卫侯了,但是要是卫含章还顾念这一族亲友,就不要做,让大家都难堪的事。

      接连碰壁的卫大将军本歇了不少旁的心思,两人随意把日子过好就是。但今日,他没由的觉得让宁怀沙跟着自己没名没分的鬼混,怪委屈他的。

      他们不大张旗鼓,也不四处宣扬,但规矩礼节要周全,至于亲朋到来与否,全凭各自想法。

      卫含章知道如此做是在挑衅什么,但他畏惧天下人言吗?

      而且这天下,就真容不得一张让“卫含章”与“宁怀沙”六字并肩的纸吗?

      如果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将宁怀沙请进卫家族谱,那嫖姚侯卫大将军确实有些无能。

      心思既动,卫含章动作上丝毫不迟疑,当即就嘱咐去了侯府的修葺事宜。

      *
      这一段路,自宁怀沙为官置府起,他就如此走来,再熟悉不过。月余来,他也或同卫含章清晨一道出门,傍晚结伴归家;或绕道去市集买些小东西,然后匆匆回去讨于家中养病之人的高兴。总之,约莫也跟卫含章鬼混有段时间了,但这种即将要见到人的澎湃雀跃之心却不曾削减。

      今日含章在做什么呢?今日含章会对我说些什么?

      马车离相府越近,左珉能看见宁怀沙像浇透了水的植物一样,越发的有生气起来。当轻微的颠簸停止时,宁某人堪称容光焕发。

      今日宁怀沙确实归家的晚了些,甚至有些过了饭点。
      他料想到了卫含章或许会给他留饭,也或许会侯他一起用膳。但没想到,一出马车,就能见到个倚靠在门柱边,向他吹口哨的人。

      短音顺风传入宁怀沙耳朵,卫含章在对着他笑。

      “小美人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宁怀沙等不及了,几乎是跳着下的马车,却还是被抢先一步,——停在不远处的鹰隼直飞入卫含章怀中,撞得他踉跄。

      “唔,你来凑什么热闹?”卫含章张了手臂将鹰隼抱住,抚摸它的绒羽,眼神无奈地向宁怀沙,表示谁叫他自己晚了呢。

      太久没吃饭,胃酸倒涌进宁大相公的喉咙,像有人给灌了大罐陈醋,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扯掉这只抢他位置的家伙的羽翼。

      手没入羽毛,接触到暖烫的皮肤,宁大相公终究是在卫侯的眼神和那只鹰隼不满的怪叫中没有进一步行此恶行,“侯爷,小美人它的伤好了?”

      “小美人”三个字被宁怀沙咬的阴阳怪气。

      不好,怎么嘴又瓢了呢。

      机缘巧合,某一日宁大相公居然发现自己在大将军处居然有个诨名儿是他那鹰隼的常用名。登时,宁怀沙恨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将家搅合个鸡犬不宁。

      卫某人费了好大的力气,软话甜枣里里外外什么都给了,只差没上天给他打两颗星星下来,才安抚好了人。遂告诫自己,从此绝不让这两小美人有撞在一起的机会,结果今日竟如此大意。

      卫含章都预计好估摸着又要签丧权辱国的合约,却见马车上又下来了个人。

      于是鹰隼也好,宁大相公也好,瞬间被他抛到了一边。宁怀沙还额外得到了个你自己品的眼神。

      卫含章几乎寒毛倒竖,这人怎么敢把皇帝诓骗出宫,还把他丢到马车上,自己先下来的?

      左珉赶紧扶住要给自己行礼的卫含章,“侯爷不必多礼,今日我只是出门拜会亲长而已。”

      “人臣失仪,未御袍带即见尊上。”

      征和帝要见什么宫外的亲长,那也是见他亚父,至于自己,实在不好说算他什么亲长。
      昭定帝开过玩笑让太子称呼自己为叔……

      卫含章掐了下指头尖,叫停自己的思绪,否则会有更失仪的事,暴露在皇帝面前。

      “侯爷,珉今日来,其实带了个父皇的旨意。”征和帝其实就想同这二人闲话闲话家常,但同宁怀沙相处总会忘了自己是个皇帝外,对上卫含章眼神的瞬间,他就会告诉你,你就是皇帝,你只是皇帝。

      所以,必要时候扯昭定帝出来做幌子,是真的有必要。

      “父皇体恤珉儿年幼而监大国,所以想请侯爷多为教导。故申敕珉拜侯爷为仲父,期冀珉儿多学仲父忠武之精神。”

      “臣领旨谢恩。”卫含章向宫阙处一拜时,咬了下舌尖,希望用另一处的疼痛,抵消掉头颅内的疼痛。

      “陛下,侯爷手上不方便,臣去帮他梳个头吧?”
      几人进府,宁怀沙突然道。

      “好,那珉儿陪妹妹和弟弟们玩一会儿。”将归小朋友已经过来眼巴巴地看向左珉手中的盒子了。

      “大哥哥,你手里的是什么呀?”
      她扬起的小脸吸着气直凑向左珉的手,只恨不得立马将脸贴上食盒才好。

      平日里宁怀沙总要骂一嘴那只见吃不见爹的小没良心,现在他几乎以小跑的速度,挽带着卫含章绕进了院中厢房。

      宁怀沙关门的时间,卫含章背抵在墙上,咳嗽着发抖,然后滑坐到地上。转身过来的人匆匆一捞手,只防住了他磕碰到周围的物件儿。

      “含章?”

      “没事,只是头疼。”宁怀沙跪在了他身前,卫含章顺势便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丢人了,卫含章没想到自己不仅恐惧皇宫,连带着和白龙鱼服的征和帝说几句话都会应激。

      “不想和皇家人再扯上关系?没事,我去和珉儿说。”卫含章的嘴唇是一瞬间白下去的,宁怀沙在思考刚才是什么话,让卫含章骤然头痛。

      “别,陛下一片好意。”卫含章又仰头靠在了墙根。

      突然,他笑着将宁怀沙拉来按在自己怀里,“大相公,你知道为什么这天下大多数人,不喜欢伺候病人吗?”

      宁怀沙身上一僵,“为什么?”他有万般话语去解释自己不会厌烦疲倦,但选择了顺人心意,饰以乖巧这一种。

      “恃强凌弱是人之本性,转移痛苦也是人之本性。”卫含章的手纵使在痉挛做颤,他仍要去欺负人,将宁怀沙的眼尾揉红一片。

      病到一定程度上的人,周身看不到希望,如果不讲投资回报率的话,他周身的价值就只有好控制这一条了。但是疼久了的人,能将良心一并疼去,见不得自己龟缩于阴影,舔舐那怎么也好不了的伤口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笑语欢声。

      “这样啊,那含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没有?就是像伥鬼一样,你加诸苦难于我,我反而捡拾花朵帮你装点幽冥。”

      眼尾勾上去弧度处的蹂躏停止了,温柔的吻细密落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日月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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