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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替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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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阴诀的话,宋九霄心像被谁狠狠拽了一下。
生离死别早已是寻常,长相厮守的平安才是稀罕事。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离去,早已让她可以面无表情接受分离。
但……
宋九霄垂眸望着手中茶杯,突然想起那晚云生跪地缠磨要和自己喝交杯酒的模样。
她抬眼直直看向阴诀。
阴诀顿了顿,见她还是没说话,笑眯眯放下算盘:“我就想看看你有多在意那小白脸。”
宋九霄抿了口清茶。心上的酸痛犹在。她收回目光:“你是想看到我在意,还是不在意呢?”
“你若不在意当然是最好,我也省些破费去捞他。但话又说回来,”
阴诀赔笑:“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小郎君,你就算不喜欢,也太冷漠了些。萍水相逢的美人捡回来养倒毫不犹豫,也不怪军中有人说你好女色!”
“比起香软美人,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不洗澡的臭男人。”
“当时你忙起来不是也不洗澡么……”
宋九霄放下茶杯:“所以,我睡了多久?”
“两天。明天三月初九西街菜市午时三刻当街砍头。”阴诀听到茶杯嘎达一声落下,连忙合上账本,给她续上茶水,抬眼偷偷打量她,“你打算怎么救?”
三月初九……
这么巧,刚好和周子珺忌日同一天。
宋九霄:“谁说我要救他了。”
“啊?”阴诀笑容僵在脸上,“我手下的大夫回报,说那知县九死一生,烫伤反复不好天天杀猪似的嗷嗷叫。他怀疑是你下手,可是没少找你那位小郎君的麻烦。这两日那小郎君受了不少鞭伤折磨……早知道你不救,我就不破费让大夫给他上好药了!”
宋九霄捏转茶杯,再次回想昨晚救自己的人,转头问阴诀,“你从客栈跟了我一路,可看到昨夜救我的人长什么样子?”
“救你的,哦,那人戴了鬼面具,用剑……不会是江湖上传闻的鬼面剑客吧?”阴诀打量宋九霄,“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听声音她真以为是云生。
如果是他,既然能从牢房来去自如,的确是没必要救。
但如果不是他……
宋九霄捏捏眉心。
“说来我的人也只打听到他会去红楼……”
阴诀顿了顿,打量面不改色的宋九霄,“荆蓝怎么来了,那小子也是个贱人,一肚子坏水无利不起早。”
“他们来找孙樱的孩子。”
阴诀没接话,只笑眯眯地打量宋九霄,自然知道除了宋家和周子珺,最不想提的旧友就是孙樱。
好好的姑娘被宇文律抓去强迫生孩子还非说她是自愿的……
“荆蓝个无赖,雇了大夏的水匪来埋伏,我若真杀了,便真是洗不干净了。”宋九霄想到那个调戏自己的胡蛮少年,挑了挑眉,“你看那个使刀的胡蛮小兔崽子了吗?可认出他是何人?”
“样子面生,远远看不过十七八岁……”阴诀突然激动,“不会是宇文梁吧!”
“宇文梁?”宋九霄愣了片刻,旋即轻笑,“那个动不动就哭的鼻涕虫吗?不会。”
宇文烈儿子不少,就宋九霄知道的,也有七八个。
但边关疫情爆发的一年多,陆陆续续都死光了,就剩下一个从小跟着大祭司的宇文梁住在庆州,算是逃过一劫。
疫情过去后,宇文烈就准备把宇文梁接回巴日城。
因为是私怨,她不能以将领身份出战,只能一个人埋伏宇文烈接人的路上劫了宇文梁,回不了军营,还带着宇文梁到处换地方。
小兔崽子胆小怕黑还爱逃跑,奈何腿太短了跑不远,脑子还不好使,不是踩了猎人捕动物的陷阱,就是遇到野狼……天天哭着喊着要回家。
“按照荆蓝那么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性子,好像还挺怕他的的样子,那小子地位肯定比他高。”阴诀分析,“说不定,男大十八变呢!”
宋九霄想起当年见过的宇文梁,还是不太相信。
她和宇文烈虽有死仇,偶尔也想过把孙樱换回家后,要不要杀了唯一的儿子让他体验一下家破人亡的滋味。
可宇文梁虽不让她省心,但却是会看到她捕猎到母山羊和小羊后,不舍地杀小羊抱着哭的。
两个人就算路上都快饿死了,他也还想着偷偷割草喂小羊吃的。
多了一只羊,让原本东躲西藏,缺衣少食的逃亡火上浇油。
宋九霄想到宇文梁就想捶他,把他捶哭,让抱着他那只死羊缩角落里哭……
但她却无法对一个毫无杀意的人下手。
“算了。反正那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存在,如果不是因为生子,孙樱也不会那么年轻难产而亡……她说那孩子绝对不给宇文律,所以只要我活着,宇文律就永远不可能找到他。”
宋九霄揉了揉肩膀,问阴诀:“你的那些大夫频繁出入知县府和地牢,让他画个路线图。”
阴诀:“不是不救你那小郎君吗?”
宋九霄:“劫狱可是重罪。我如今就是一良民,想去看那狗官猪叫而已。”
阴诀:“……”
刚要开口劝她说点真话,阴诀听到小二敲门来送早点,没有开口,等小二走了这才再次开口:“大夏死刑都要层层上报复检核查,即便是被执行,也要调派其他管辖四品以上的官员来监斩。这知县就是个蠢货,狗仗人势动用私行,你再等也等不来其他官员辩白的!”
“吃完饭再说。”宋九霄从餐盘里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刚想吃,却突然皱起眉头。
真是什么都不耽误吃饭!
阴诀觉得自己像个替皇帝着急的太监,也拿了碗馄饨准备吃。
“咳咳。”
宋九霄那起算盘制止吃馄饨的阴诀,看了眼自己和他的碗。阴诀眼珠一转,立刻心领神会。
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低头装模作样假装喝了两口汤,趴在了餐桌上。
半炷香功夫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荆蓝上前看到晕倒在桌上的二人,对身后少年得意炫耀:“早就说下药好用吧!你还不信!”
少年似笑非笑抱臂看着荆蓝身后二人缓缓起身,男子一把抓住荆蓝的头发把他按进汤碗里,女子拿着汤匙把馄饨往荆蓝嘴里塞。
连着噎了几口,荆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阴诀找了根绳子把荆蓝拖到床边绑了起来。
宋九霄看向少年:“不救你同伙么?”
“他不是我同伙,不过是顺路,找到你的机会大些。刚才他准备下药把你迷晕带去府衙的牢房用刑,我也不同意,毕竟,”少年环顾一圈,坐到餐桌旁打量宋九霄,“我也舍不得。”
阴诀也不顾不得绑荆蓝了,连忙凑到宋九霄身边悄声问:“他谁啊?”
宋九霄指着少年,气得控制不住手抖:“你谁啊!”
少年托着下颌盯着宋九霄看了会儿,抓起油饼咬了一口:“我叫邝肄。”
胡蛮不同部落姓氏名字都很长,平时私下也都简化。
宋九霄看到他就想揍人,指着他:“滚出去!”
“这不好吧。满城都在缉拿你。你放我离开,不出一个时辰这里就会被府衙的人包围。我看你也不会和府衙作对,这不是放虎归山么!”邝肄两三口吞了油饼,站起身走到宋九霄面前,“不如你告诉我那孩子在哪,我替你杀了那狗官,怎么样?”
阴诀:“也不是不行啊!”
宋九霄白了阴诀一眼。果然不能和商人讲义气,只要有更合算的,哪还用管什么道义。
“我对这个提议没兴趣。”宋九霄握拳,“油饼和馄饨钱留下滚蛋!”
“馄饨是你们的,荆蓝也晕在你们屋,我要是去报官,你们可就没客栈住了。”邝肄眼珠微转,“听说你刚成亲相公就被抓了当人质,感觉怎么样?”
宋九霄:“早就给他和离书赖着不走,如今被抓受苦也是活该。”
“哦?这么不在乎他啊?”邝肆挑眉,“听说当年那个姓周的小白脸被喂狗,你可是难过得很呢!”
阴诀刷地白了脸色,看着宋九霄一个巴掌扇歪邝肆的脸,紧张地拉住宋九霄的手腕,生怕她扑上前拼命。
如今县城到处都贴上了宋九霄的画像,虽说画的不太像,但年纪模样也能猜个大概。如今这客栈是他有些关系,再加上换了宋九霄的照身帖才免过稽查。若真是闹大了可不是花点金子就能摆平的事。
阴决笑脸有些绷不住。这胡蛮少年岂止在宋九霄伤疤上撒盐,简直在旧伤上划新伤。
邝肆冷笑着点点头,眼睛却如鹰隼盯着猎物直勾勾地盯着宋九霄。
“你早晚要来求我。”
阴决看着转身离去的邝肆忧心道:“他若是真和柳崔源联手,我真不见得能挡得住。我看他也不是非要致你于死地,他要是真能把人捞出来,告诉他莫——”
话被宋九霄一个凛冽眼神噎了回去,阴诀闭上嘴。
“你到底如何打算?”阴决看看昏迷在地上的荆蓝,“除了那个叫邝肆的,他肯定还有自己的亲信。我们不比当年,手里的人对付胡蛮将士,实在是以卵击石。你要是不想救那云生,不如趁早随我去汝州——”
“明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