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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囡囡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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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追上去几步,被母亲的乳母王妈拉住了,死死抱住她胳膊:“姑娘!别追了,怕你出事…你母亲也担心你行事冲动。”
壮硕如牛的女人一抱住她,明明能挣扎开,可是她却踉跄着倒下了,意识模糊。
“她真是那山贼的女儿?”一个与她不对付的人问道。
“呸!”王妈朝她吐了一口口水:“尽说瞎话!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分不清是非?张口就是跟着土匪造谣生事。”
那女人尖叫一声躲开了,抹着脸上的口水直哭:“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为老不尊!我不过是问清楚!免得误会,你就吐口水?”
王妈搂住自家大小姐,不屑道:“我亲眼看见你家男人被一个大高个汉子杀了,你怎么不上去捅一刀?”
“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家男人咽气了你还躲着呢!我家小姐可不像你,只会嘴上逼逼赖赖,她可是实打实的杀土匪报仇!”
“你躲我床底看见了?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土匪?”那女人害臊起来,脸色阴鸷得可怕,顿时口不择言骂起来:“那她娘还和土匪苟合?我问不得了?我一句你要十句顶嘴。”
王妈放下自家小姐,那女人后退几步,顿时被气得跳起来的王妈给了她一耳刮子:“叫你胡说八道!你个贱人,你有本事胡咧咧,你去杀土匪给你男人报仇啊!”
“你除了内讧还能干嘛?以前就看不起你!老妖艳儿!说起别人家的事你是头头是道,你自个儿呢?你以前偷人被你男人打得半死不活,我为你说话,给你送药送米!我给你保密那么多年。”
“你现在倒是忘了?你怎么这么说一个半大孩子?败坏人家名声!大家都是吃苦受累被捉来了,谁想被欺负?”
那女人躲在几个妇人身后,小声道:“一个十八九岁的老姑娘,都嫁不出去,成天舞刀弄剑的,我说两句怎的了?刚才我都被吓到了。”她捂着嘭嘭直跳的心口,自个儿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嘟囔着什么。
也是吓坏了,嘴巴就关不住,不停说话。
这下子没人搭理她了,刚才所有人都被吓到了,第一回见到沉默寡言的大小姐这么凶狠,有些颠覆以往映像。
王妈和两个丫鬟抱着大小姐走了,一群人顿时放松些许。最有威望的人走了,就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原来小姐这么厉害!”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倒觉得她有些残暴。”
“嘁!杀的是仇人,没有千刀万剐已经是大小姐有修养了!”
“一群贱民,若是为财,怎会杀人,我看大有文章!”
“山贼也算民?好些是逃奴,逃犯。再有些就是不种地的懒鬼,你看他们那副样子,周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怕是女儿都不养呗?”
“是啊,怎么妻子女儿通通没有?总不能是几百号人都是光棍?”
几人疑惑不解,就止住了话题。
又说起大小姐来,从前如何如何贵气逼人,如何礼待下人,吃些什么,用些什么。今日沦落了,反而显出几分性格来。
也有人感叹。从前大小姐出门都是打扮得精致,环佩叮当,满头珠翠,虽然骨架大了些,没有弱柳扶风的美感,但是刘家村,县里哪家没来提过亲?
“现在看大小姐穿这么朴素,我都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你是丫鬟她是主子,心疼一下你自己吧。”刘府三小姐出来了,她昨日跳舞没好好跳,被一个土匪抽到了脖子,此刻淤青一片。
“哼,如今落到土匪窝里,自求多福吧。”从前三小姐外院里的丫鬟冷笑道。“土匪叫你跳舞,不还是乖乖去了?”
三小姐被她说得面目扭曲:“小翠,你也就多逞口舌之利,一时威风。”
众人见到这场面,心中发麻,“也不知道有没有陛下派人救咱们!”
“不是,没听见那土匪说的什么五皇子?”一个乡下的妇人插嘴道。
众人自持身份,昨天看到她就有些排挤她,此刻却有些热情的簇拥住她:“你方才说的什么?”
“什么五皇子?难不成皇子看上我们了?”
“胡说。”三小姐简直听了就反胃:“再怎么,五皇子也绝非善类。别忘了我们为什么遭遇灭门之灾,说不得是谁家里犯事…不过。”
她沉思起来:“这和土匪有什么关系?”
小翠仗着自己比她高,推了她一把:“以前你怪我偷东西!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从来没偷!”
三小姐面色苍白退了几步,捂着心口垂头不语。
众人却当没看见,今时今日,谁也别想自家骑到头上来作威作福,这可不是刘府当家做主的日子,出身不好的旁支们也不必再迎合刘家的人。
往日刘氏的恩情,今日也不管用了,大家都只关心自己。
那乡妇说:“指不定是五皇子造反,反正天高皇帝远,就拿刘县令杀鸡儆猴了。”
三小姐看向她,“你是谁?”
那乡妇目光闪烁的躲避她的目光,“我…我昨天和大小姐一起被抓来了。”
小翠又阴阳怪气道:“三小姐还是担心自己的脖子吧,都快烂掉了。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
三小姐转身没看她,假装听不见。
小翠故意绕过去她正面:“怎么不拿鼻孔看人了?你们大娘子管你么?她不是做土匪夫人么,你去求求她啊!给你药,免得疼死了。”
三小姐向来自诩清高,不理俗人。小翠以前很崇拜她,可自从她误会自己还不听解释后,就恨死她了。
“我不疼。”三小姐果然不会去求张夫人,随口推拒了。
小翠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真装!落魄的时候也装,疼死你算了!”
三小姐被她顶嘴,满脸不悦进帐篷去了,外面吵吵嚷嚷,她有些发烧,迷迷糊糊躺在通铺上就昏睡过去了。
她想要抓紧机会恢复健康,跟着大姐逃出去,不想一直呆在这作践自己,还被一个仆人顶撞。
迷糊中,她忽然感觉有人扯她衣领,她想要挣扎,却四肢无力,仿佛鬼压床似的。
她怒极了,那双粗糙的手在她脖子上涂抹着什么,刺鼻难闻!
接着那人拉好她衣领,似乎要离开,她顿时急了,想要抓住这个轻薄无礼之徒。
奋力清醒过来,才看到一个背影急匆匆走出去,却是鬼鬼祟祟的小翠,一身衣服还是自己从前扔了的,故而她一眼认出。
她来做什么?羞辱自己?
她摸了摸脖子,清凉的感觉,黏糊糊的,她摸了一点嗅了嗅:“这是什么?毒药?”
她最近老遇到对自己无礼冒犯的人,有人觊觎的滋味十分难熬,每天都是强撑着一口气。
她转念一想,说不定是什么,也就不管了,活着就活着…死了也罢了。
没想到小翠对自己那么大的怨气,从前的事,她也记不清了。
她腹中饥饿,却又吃不下这些野菜、粟米,想到不知要熬多久就垂头丧气的,眯着眼睛躺好了。
也就不知谁对谁错,她本来想喊住她一问究竟,却终究没有那份理直气壮来叫她停住。
现在…不是刘家三小姐的时候了,是阶下囚!笼中鸟…
不曾想,没多久有脚步声传来,来人嘀嘀咕咕的,一碗粥放到她旁边的凳子上,不伦不类的摆放,三小姐肚子咕咕直叫,却不敢睁眼。
生怕看着别人吃饭,自己腹中饥饿做出什么失态的事。
“哼。”小翠冷眼看着她睫毛颤抖,躺着不动。
三小姐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向上方皱眉的少年。“有事么?”
“要我喂你?三小姐。”对方怪腔怪调的,作势要拿起勺子,三小姐臊得脸绯红,被小翠看见,又嘲笑她一通。
小翠躺在旁边自己也喝了一碗粥,昨天她捉了几颗鸟蛋,煮在粥里,好吃很多。
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给三小姐端来了一碗。
“便宜你了,本来我是自己要喝两碗的!你知不知道找鸟蛋有多累,还得爬树!你可记得要报答。”小翠碎碎念,三小姐条件反射的想呵斥一声:食不言寝不语。
幸亏她自己止住了,不然不知要被这人逮住机会如何嘲笑。
喝了粥,腹中暖洋洋的,吃人嘴短,也就没心气儿,非要和人吵架不可。
不管小翠从前偷没偷东西,此刻她都不想在为这事儿跟人怄气。如果真是冤枉小翠了,说不得要补偿她点什么。
三小姐自小就知道当今天子也是女人,对家里请的“女德先生”们,来一个气跑一个,来两个赶跑一双,张夫人不是亲生母亲,对自己也是纵容多过管教。
她以前最爱做的就是,把第二天“女德先生”要教的什么女德女书烧了!气得人家吹胡子瞪眼。
他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很蠢,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好,那些男人们怎么不学呢?轮得到自己一个女孩学。
从前她闹着县令,也送自己去学堂,他却不答应,只请了个先生在家教自己,可笑的是教的还是女德。
比起这些,她更喜欢看一些陛下发布的时政,周围的趣事儿,闲书,诗词歌赋,她向来清高,看不上周围想攀附来的男子们,过于市侩。
就连吃东西也要挑,要不含荤腥,要符合审美的食物,导致养成个小胃口,身子娇弱,早知今日…
当初她必定大吃大喝,长得比大姐还高。
现在想想从前真是有病。
还不如跟着大姐学点武艺傍身,事发时就逃走了,再不受束缚。
悔之晚矣。
小翠见她吃完了,收了碗筷准备出去。
“从前…对不住。”
她只听到耳边轻轻的声音,使她浑身发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冤枉,被众人排挤。
“知道错了就好,不枉费我掏心掏肺对你!”小翠大声说。
很快,三小姐见她头也不回跑出去了。心里松了口气,人生第一次道歉,居然是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有些出人意料。
却也没有损失什么,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时,常说的:囡囡啊…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