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时光的人》顾不瞻

17、第 17 章

　　太芬推着三轮车出去试串的那天晚上，乔施珩也跟着去了。他们没有选择去夜市，而是转了两条街，到了居民区一条人来人往的路口，这里的摊位比较多，也不固定，谁抢到就是谁的。

　　他们没有选择炸串或者关东煮，而是选择了用料腌制的串串，蔬菜就一块钱一串，烤肠、鸭肠之类的就两块钱一串。

　　乔施珩站了没多久，就有几个人过来看，有开朗的小姑娘问乔施珩：“怎么没个牌子啊？”

　　“还没来得及做。”乔施珩笑得腼腆：“刚做。”

　　“那给个盒子。”

　　从六点多到九点多，他们的串卖了一大半。太芬数着手里的钱告诉他：“一百九呢，卖纸盒子可没这个价钱，还是这个挣。”

　　他帮着太芬回到家都已经十点了，太芬想留他，但又没有条件留他。

　　乔施珩走到地铁口，接到了乔施文的电话，但打电话的人却不是乔施文，按照对方的意思，乔施文喝多了。乔施珩问对方要了地址，坐地铁过去。

　　他以为乔施文会老老实实在学校上课呢。其实是他不明白，大四的乔施文已经没什么课了，玩的时间多得很。

　　乔施文倒在酒吧的沙发上，可以说是喝得不省人事。周围还坐着一圈男男女女，看着都是些时尚的小青年，看到乔施珩来，有人问他：“你就是她哥？”

　　乔施珩点头，过去查看乔施文，“我是她哥，她喝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人我就带走了，你们继续喝吧。”

　　他把乔施文背起来，提着她的高跟鞋，离开。

　　乔施文半道差些吐在了司机车上，等到下了车，清醒了一点，看到乔施珩就说：“哥，你真的没钱吗？你发工资了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钱？”

　　“我就是要钱啊，我要买包，要买衣服，我那点零花钱，根本就不够啊。”乔施文赤着脚，在巷子口发酒疯，她指着乔施文手里的高跟鞋：“你知道这鞋多少钱吗？”

　　她又把自己的包举起来：“你知道这包多少钱吗？”

　　乔施珩看她摇摇晃晃，十足的发酒疯模样，就过去劝她：“先回家，要多少钱回家再说。”

　　“我不！”乔施文指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根本不想我们家每个人好，你只会出钱，可是出钱有什么用？你那点钱，什么也改变不了！”

　　“乔施文！”

　　“你吼什么？我说错了吗？就算你累死，那又怎么样？我们家住在那破旧的老楼房里，一天不拆，我们就一天不可能有什么希望！你说希望我好，可你连把我介绍给郑先生，都推三阻四，不情不愿。让你找郑先生办点事，这也为难，那也为难，其实有什么，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只要开口，哪件事郑先生没办！”

　　乔施珩怔怔站着，他不明白，他离开的这些年，乔施文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有一天，她会这样想。

　　“哥你看看，你看看。”她拍着自己的脸凑近他：“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要爱我吗？我不稀罕！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乔施文。”乔施珩垂眸看她，没什么情绪，像是酝酿过暴雨却最终平息的云层，他说：“美貌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乔施文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捂着嘴，去墙角吐。

　　超市门口，王圆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乔施珩笑，她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哥，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心疼你。”乔施文跌跌撞撞往前走，“但是你做这些，能改变我们什么呢？你不知道我遇到了那些家境好的人但却配不上的心痛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啊，门当户对你懂吗？那是枷锁啊，锁住了我，我就是想拿开这枷锁，你明白吗？”

　　“我不想改变你们什么，我没能力改变你们什么。”乔施文伸手抓住她，否则她要摔倒。“我只是想让大哥大嫂轻松一些，让你和轩轩婷婷有书读。不同的人当然有千百种人生，但属于我们普通人的，就只有那几种。就算你挣开了枷锁，也会有一天回落现实。”

　　那天晚上，乔施珩留了两万块钱给她。

　　挺好笑的，有时候乔施珩想，命运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他除了好好上班，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做个捂着耳朵奔跑的人？做个捂着耳朵奔跑的人吧，他劝自己。

　　十月份要放长假，杜慧慧一早就在规划去哪里玩，她问乔施珩：“小乔，你放假吗？”

　　乔施珩摇头，他从前确实没有放过假，但也是不定时工作。

　　“那多没劲啊，你去跟郑先生说说，放你假，让你出去玩。”杜慧慧说：“我要和我男朋友去周边的城市。”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乔施珩羡慕：“我还从来没出去旅游过呢。”

　　“郑先生他也不出去旅游吗？”

　　“他没有，他放假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家里，或者回他自己的老家，钓钓鱼什么的。”

　　“没劲没劲。”杜慧慧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哇，小乔，怎么还有桂花的香味啊？”

　　“那是桂花树。”

　　金石大楼的院子里有一颗桂花树，乔施珩早就注意到了。

　　“哟，小情侣赏花呐。”

　　乔施珩侧身去看，几个女员工嘻嘻哈哈地打趣他们。

　　“说多少遍了不是，你们真是！”

　　乔施珩其实明白，单位里早就在传他和杜慧慧的闲话。不管他和杜慧慧怎么否认，但好像只要他们在一块儿，不管做什么，都是那种关系。

　　“小乔你可千万别多想啊，我有男朋友的。”

　　是的，没错，杜慧慧有男朋友，只是还在读研究生，在北方一座城市。杜慧慧很早，就跟他说过了，还给他看了他们大学时期拍的那些照片，两人从大二就开始谈恋爱了，一直到现在呢。

　　“没多想，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穿过长廊，他们进了大楼，侧面电梯门开了，一群人走了出来，最前面的就是郑先生，他出来后扫了他们一眼，就走了，应该是去视察？反正乔施珩没收到行程，就不关他的事。

　　“小乔，我很想采访一下你，跟这么帅的老板，你就没有压力吗？”

　　“有过吧。”乔施珩不想回答关于郑先生的任何问题，只想敷衍，急忙转移话题：“午休时间到了，回去睡觉了。”

　　但其实，乔施珩心里却有了点想法，他想以往不放假，不代表今年会不放假，他甚至猜测，今年他会放假，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也去周边玩玩，带着轩轩和婷婷也可以，因为他们两个孩子，一定也没怎么出去玩过。

　　想到这些，他甚至开始关注起了林木的行程，如果林木没有什么通告或者节目，就会留在明院，那么大概率就没他乔施珩什么事了。但林木着实没什么名气，粉丝都没有多少，更别说行程。

　　于是在一个去接他下班的晚上，他问林木：“你们公司十一假期没有给你们安排活动吗？”

　　这可真是头一遭，他主动说话，还是对林木。就连一边的郑祉桓，都抬眼看了看他。

　　林木想都没想：“没有活动，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呢，怎么？笑话我啊？”

　　“不是，就是问问。”乔施珩心里燃起的希望更大了。

　　第二天早上他接郑先生上班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先生，今年长假，能放我假吗？”

　　“理由。”

　　“法定假日呢。”他底气不足，声音都低了好几度，但还是说：“我想着去周边城市转转。”

　　“跟宣传部那个杜慧慧？”

　　“不是，人家有男朋友的。”

　　“你见过她的男朋友？”

　　“手机里见过，他们大学就谈了，毕业后，她来上班，她男朋友去读研了，等他毕业，他们就结婚了。”

　　郑祉桓不说话了。

　　乔施珩也不知道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九月底，乔施珩没等来他的长假，倒是杜慧慧等来了她的调动。

　　乔施珩很意外：“去南湖区工作吗？”

　　“对啊，真是烦，本来以为在这边是定下来的，结果南湖区缺人，把我调去了，等放完假回来办手续，直接过去。”杜慧慧还算乐观：“不过没事，反正距离也不远，有空约饭。”

　　她打量了一下乔施珩，好像经过挣扎，才说：“小乔，我总觉得你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一个人埋头在那儿吃饭，你也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她担忧：“后来我发现，你是真的不开心，不管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我觉得你都要看开一点的。有些事，你看开了也这样，闷在心里还是这样，如果一直不开心，对身体也不好。”

　　“你看你，身体不好吧，发烧也懒得去医院。你就是因为心里压抑，所以才这么瘦，才会吃不胖。”她拍了拍乔施珩：“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啊，你应该开心一点，你也不要自卑，凭自己努力生活的人，永远都是高贵的。”

　　“谢谢你。”

　　“你心里的事儿，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看开，你会发现，什么都不是事儿。”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