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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欢喜(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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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若收拾了半天总算是把台阶上的青苔清理干净了,一回头看见慕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脸上待了个面具,只有半张,恰巧遮住了那道黑色的裂痕。
慕言修剪着花草,说是修剪,更像是乱剪一通,有些地方剪的光秃秃的。长廊边的杂草已经被慕言清理了,现在一堆散落的杂草。
说不准这里到底有多少时日未曾被人住过了,但泽若看着这庭院里的模样,想来至少有上万年不曾有人来此。
泽若玄色的衣袍上沾上了一点白色的墙灰,若是寻常仙神院落绝不会出现此事,那墙灰大概也不是什么简单之物,不然沾不上这身衣袍。
“里面是干净的。”
“什么?”
“屋内没有尘埃,什么都一应俱全。”
放在寻常人身上估计这时已经在埋怨了,心中会有怒气,毕竟辛辛苦苦打整着院子结果忽然告诉你屋内“别有洞天”,与外面是截然相反的。
但泽若只是应了声就等慕言拉开房门才进去了,里面确实整洁,古朴典雅。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有两盏茶摆在桌面,书卷翻开几页,主人似乎没喝完茶,书也没看完就急匆匆离去了。
正待主人归。慕言上前去将那盏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将靠近书旁的那盏茶递给了泽若。
泽若端着那盏茶,轻嗅,芬芳扑鼻,入口满是苦味,好似放了不少黄连一般,不过稍后回甘。泽若没品出什么万般滋味,这只是一盏很普通的茶。
“你都不知道这茶放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直接同我回家不说,更是一盏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茶直接入口。”慕言坐在躺椅上,眼睛看着桌案,“真是天真啊,这么轻易相信于人,不怕我对你不利?”
泽若走到桌案前坐下,他把书合上,书封变了字,上面写着《揽流光》,他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翻开《揽流光》,泽若看清了其中一页的字。
“风雪夜不归,血渊之下,死生不复相见。”
这之后的字便再也看不清了,稍后书又恢复了原样,只是个普通话本,与这屋子倒是不怎么相配。话本名叫《不明》,扉页上写着“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泽若摸摸这话本,材质不错,他为自己斟了杯茶,眼里出现了兴味:“你喜欢话本?”
“以前喜欢。”
“如今不喜欢了?”
慕言阖着眼,泽若看不见他面具下的神情,只是慕言说:“如今又喜欢了。”
这种话说着就像是慕言在逗泽若玩,泽若眼底的兴味散去,又多了分倦意。慕言见着泽若有些困倦的模样,他道:“还困啊?”
“困。”
“为什么不睡了?”
“累了。”
“你如今看起来也很累。”
“我也想睡。可是,”泽若起身,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混着苦味,让他清醒了些,他笑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没办法啊。”
慕言睁开眼看向泽若,泽若那时顺着窗户望向窗外。这边还有扇门窗,看到的场景与前院不同,那里有棵海棠树,花盛的正艳,宛若桃花灼灼时。
花瓣随着风飘落在地上,泽若恍然间惊觉,他的警惕性真的下降了很多,竟在一时之间没留意到,这所院落里不曾有那殷红的花瓣飘落。
只有后院盛着海棠花。
在泽若此前观察到的,家家户户院里面与外面相同,都有着花瓣飘落,也没人不给冥君面子特意把花散去。
泽若有一搭没一搭的想,慕言的身份估计不简单,冥君的面子都不给,他先前也了解到了些六界局势。自然知晓,冥君,妖君,魔君,是六界权势滔天的君王,修为也极为深厚。至于神界,那位尊上是六界至尊,也是六界之主,无人可动摇。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哪天那位自己抽风把自己杀了,或者那位走火入魔什么的,又或者哪天残暴引得六界将他视为公敌,群起而攻之。
妖君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他是个疯子,这是六界公认的,招惹谁都不能招惹妖君,否则直接等着被灭族吧。他这般残暴为何无人讨伐,主要是他有个出了名的“护短”,妖界没人想着反,至于其他几界自然也不会插手。
魔君闲云野鹤,无人知其踪迹,他一手因果线让他稳坐那个位置,他的因果线应该只在天道之下了,论因果,这六界也是有许多人生怕沾染因果。
这些年,死去的神明太多了。
尤其是天神。
无一例外,都是沾染了因果,修为越深厚,死的越快,尤其是那些青年才俊,这些年死的太多了。
甚至在史书上载的那般,百万年前,有一场灾难,涉及六界。最初从神界开始,那个时候,神界的天神几乎死绝了,神魂不曾留下一分,其余几界倒是损失不大,主要是神界死伤惨重,如今是重建的神界。
就算曾经有过大危机,神界依旧挺过去了,甚至一直在首位,这可是一桩奇闻。
慕言看着泽若,道:“你想如何?”
泽若伸手接过飘落的海棠花,垂眸道:“我想活。”
这还真是巧了,这海棠花也不是由仙法维持的,是正好到了海棠花开的时日。或许再过几日这海棠就该凋零了,但在此时,事极美的。
“为何不用仙法维持?”
“……没有必要。”
慕言重新阖上了眼:“所有东西都是早就备齐了的,你随意选一间歇息即可。养好精神,你那困倦的模样让我都犯困了……过些时日还得看热闹呢。你不休息好怎么去看戏呢?”
“冥界有出戏,传遍六界,过些时日我带你去看。”
“……看戏?”泽若转身看着慕言,“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戏传遍了六界。”
“等着吧。”
泽若对看戏不是很感兴趣,甚至下意识的排斥,也不愿同人交友,慕言至此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一想到友人,心中率先是不适,许是他不适合交友。泽若对同人交好也没什么兴趣,他适合一个人。
泽若如今倒不是困倦,而是对一切都只觉无趣的倦意,他甚至有些想回到域外雪原沉睡。但是泽若想活着,他不想死,所以他才会从冰雪中爬出来走出去。
哪怕外面再无趣,泽若也得去走那一遭。